第22章 谁舔我
也是挺巧,李叔载着游霁前脚刚驶进游宅,游见川和游暝的座驾便也进来了。
游见川一下车就径直往屋内走,老爷子骨头硬,这才多久便不再使用轮椅,连拐杖都不用。管家邵忠迎着他。
他没理睬任何人,是大动肝火的模样。
几分钟后,游暝才下车。
司机想扶一下,游暝却摇头:“不用。”
边扯松了领带边往庭院里迈,身形笔挺,步伐也稳。
李叔推了推游霁:“小霁那还是你去扶一下大少爷吧,白家人多得很,这要是给每人敬一杯都够他受的……”
游霁懵了一路,心情复杂,见到游暝这一刻,却什么情绪都消失,只直直地看着他。
游暝西装挺括,但头发有些乱,怕是在车上睡着了的缘故。
他知道这人酒量很差,不知不觉就走到跟前,伸出手:
“……需要扶吗?”
“嗯。”
这下游暝倒立刻抬起胳膊,压到他肩膀。
“……”
游暝没把重量压过来,只是搭了下肩。
游霁倒觉得是自己被搂着。
但仍感到很沉。
这人的味道、气息和温度如山覆盖,他有些喘不过气,肌肉绷得很紧。
游暝的领带夹正贴着他后颈,冰凉尖锐,像吐信的毒蛇。
他们进到屋内,很安静。游暝退婚还出柜的事已传遍全家,家佣大气都不敢出。
游见川刚准备上楼,见游霁还是一身音乐节表演匆匆赶来的打扮,对游暝更是火大。但也只是叹了口气:
“都先去睡觉吧。把小霁以前的房间打扫出来。”
然后便走了,众人这才放松。
大理石地板映着两人贴在一起的影子。游霁偏头睨了游暝一眼。
游暝不上脸,喝了酒肤色更白,唇线绷得紧,冷若冰霜。
但他察觉到游霁的视线,转过头,眼尾是红的,视线像滚烫。
两人对视了几秒,距离近乎可以亲吻。
游霁转头。
送到卧室门口,游霁想把游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松开,可这样就得握他的手。
他不想做,就等着游暝松手。
游暝没松,长长的手指这么垂着,指腹似有若无能触到游霁锁骨下方的位置。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在张嘴时游霁先开口,望着地板提醒:“你要是头太晕就不要洗澡了。”
游暝看着他。
最后他松开了手,站直:“嗯。”
“说晚安。”命令的口吻。
“……”游霁轻笑了声,“ok。晚安。”
游暝点头:“晚安。”
下了楼,陶姨担心地问游霁要不要备个什么汤给游暝解酒。
游霁:“他只会睡觉,还是醒了再说吧。陶姨您去休息。”
“好。小霁你房间早就打扫好了,也早点睡。”
“嗯好。”
游霁的房间是他16岁来后由客房改造的,就在已故的游弋房间旁边,一楼。
游暝的房间在二楼。
坐在里面没多久,游霁突然想到游暝万一半夜醒来头还晕着怎么办?便又跑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两步一跨地上楼。
敲他卧室门。
“……游暝,陶姨给你泡了蜂蜜水。”
没人应。
游霁又敲了几次,手指握紧玻璃杯。
等了几分钟。
“那我进来了啊。”
说着,他推开门。
里面灯关了,很安静。
游暝醉得不轻,果然已经睡了。
游霁轻轻把杯子放到床头柜。
窗帘没拉紧,有光透进来,在床上切割成一方长条。
游霁站在光条旁的阴影里,蹲下身。认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这儿没有摄像头,没有外人,借助一点夜色的帮助,他终于能直白地,用旧时恋人的视线端详游暝。把过去四年未见的痕迹一点一点、事无巨细地收集。
游暝还是冲了澡,沐浴露的味道和酒精的味道缠绕着,钻进游霁鼻腔。
他好像睡得很难受,一直皱着眉。
游霁蜷起食指,停在他眉心,沿着鼻梁往下一刮。
说实话。
他没有很意外或者激动。
其实和订婚一样,游暝退婚或者出柜,于如今的他都没有关系。
可他心明明很空,却又无端多了些再次触摸的勇气。
他视线又往下。
这人被子没盖,浴袍都没脱,就这么松松系着。左手又是一个虚握圈起的手势,另一只手搭在腹部右侧。
游霁想起录节目最后那晚自己的手也贴在那里。摸到紧绷又温暖的腹肌线条,凸起又凹陷,宛若起伏的山川。
以及一小块奇怪的、圆圆的触感。
那个触感让当时的游霁愣住,多摸了几次;让此刻的游霁突然膝盖抵在床沿,扒开游暝的浴袍和盖住的右手。
于是,一个指腹大小的、椭圆形伤疤露出来。
很小,却很深,粗糙深沉的瘢痕红,在冷白色的皮肤上突兀又怪异,如雪野里一滩狰狞的泥泞。
是枪伤。
刚刚空成一片的心脏骤然满了,溢出酸涩的水,游霁仿佛自己也身处战场中了一枪,呼吸变快,手也在抖,情不自禁去摸它,不敢想象子弹穿进去的样子。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
手指被猛然握住。
游暝像是感受到了触摸,深深吸了口气,把游霁手握紧。
在游霁慌张抬头的瞬间,往下刷,改成圈住他的手腕。
很快,很自然,握得很紧,像去习惯性控制一个不安分的打扰他睡觉的人,像早就这样做过很多次。
他没有睁眼,毫无意识,只是向左偏了下头,对着枕边人般含糊开口:“小早。”
声音沙哑,又轻,于是听起来像温柔的叮咛,
“别闹。”
游霁腿一软,膝盖滑下。
脱力地蹲在了床边。
……
接下来游暝倒好像睡得更深更安稳,眉目都渐渐显出种少见的孩子般的轻松无虑。
游霁看了他很久,待不再神经质地红眼眶后,蹲也改成了跪坐。
右手还被紧紧圈着,他这会儿就像电影里那些单手被铐着软禁的人。
那些人靠着墙,他则靠着床。
不知不觉,脑袋也靠上去,别扭地侧着,半张脸对着游暝。
挤进来的月光没了。游霁迎着他轻缓安稳的呼吸,宛如夏季晒得温暖的海浪扑过来,像偷来了片刻惬意与温存。眼睛眨得越来越慢。
就眯一会儿。他想。
半小时后就抽手起身。
就眯一会儿。
他再次闻了遍周遭的味道,闭上眼。
游霁觉得自己一只手都被握麻了,这么伸着,又跪在床边,不可能陷入深度睡眠。
但可能是演出的疲惫上来了,他一闭眼就是不省人事的状态。
完全不敢相信醒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完全不敢相信他是四仰八叉趴在游暝床上,脸陷在游暝的枕头里。
若游暝还没醒,游霁会立马弹起来。
偏偏游暝醒了。
因为游霁能感觉到,他的头发——他那该死的不短的头发,被人食指挑起来一绺。
他好像就是被头皮轻轻的拉扯感给搞醒的。
而他现在也不敢睁眼。
游暝穿戴整齐,站在床边,俯着身子把游霁的头发缠在食指玩了一会儿,见这人半张脸埋在枕头半张脸被刘海遮着,又抬手去拨。
待游霁的额头和闭着的眼睛露出来,他又凑近了些。
只是指腹刚碰了下那密密垂着的睫毛,游霁眼睛骤然睁开,把他手指一掰一甩,猛地坐起身:“你要干什么?”
游暝愣了下。
然后轻轻地笑了。
他直起腰,看着脸睡得红扑扑、头发也乱糟糟地堆在肩膀锁骨的游霁:“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游暝善意提醒:“游霁,是你在我房间。”
“……”游霁的脚趾蜷起来,本能地又往床里面缩,拉开与男人的距离,变成面对着,试图理直气壮:
“昨晚陶姨让我给你送蜂蜜水。”
“哦,然后你把你自己送到床上了?”
事实上是半夜醒了的游暝把跪在床边的游霁抱上床的。
游霁还是音乐节的装束,衣裤其实都不算干净,但游暝犹豫了下没动,只擦了擦脸,脱了袜子就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游霁睡得特别沉。
他对这些事毫无感知,到这会儿都还在懊悔是自己太累本能就爬上了床。听游暝这个“送”的措辞,瞬间炸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退婚喝醉睡得跟具死尸一样,有什么资格揣测我?”
他怒火中烧,相反游暝仍是一张无波无澜的脸。平心静气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要退婚。”
“我擦你有毒吧游暝,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要退婚?”
“行。”游暝偏了下头,换了个说法,“那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退婚。”
难以分辨这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游霁忽地笑了,笑声很亮:
“nono,这我昨天还真猜过,猜不会是因为我吧?”
游暝目光霎时凝固深沉起来,懒散冷淡的神情趋于认真。
“然后我觉得这个猜测太搞笑了。就算你还真有这心思,我也没有啊,当年分手都是我提的,我犯贱了还对你有想法?”
有两秒钟,房间不再有声音。只有窗外石榴树上的鸟雀,叫得很响。
一道阴影掠过游暝的脸,他笑了起来。
笑得游霁心慌。
那股要撞冰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你没有?”
游暝再次俯下身,两手撑着床,脸一下子离游霁又近了。
游霁开始往后挪。
游暝隔着被子直接按住他脚踝,往身前一拖。
游霁睁大眼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颤抖着。
“那录节目的时候,你为什么一会儿装睡一会儿看我洗澡。”
“为什么还骗我说你同意爷爷的话入籍。”
游暝嗓音淡淡,听着甚至和昨晚唤“小早”的口吻一样,却像利刃刮过游霁耳畔,
“还有你和你那苏逐哥。你骑马都舍不得摘的耳环。哦,”游暝偏了偏头,眼睛眯起来,“现在也还戴着。原来是我想错了,一直以为你是想激怒我,试探我的反应。”
游霁的脸登时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瞪着他:“本来就是你想错了,自以为是!”
游暝冷笑一声,极快地抬手,捏住游霁耳垂。
把他耳环用力扯下。
游霁吃痛:“你大爷的游暝——”
然后他就发不出声了。
因为游暝突然凑近,舔了他空荡荡的耳垂一下。
又一下。
“出血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解释。
舌尖滚烫又缠绵,游霁像要被猛兽拆吃入腹,嘴唇张着,全身都在发软。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机器暂停又突然启动地想要挣脱:“我靠你真的是疯……”
嘴又被游暝的拇指按住,特别用力,游霁的牙齿都磕到他指腹,“其实你是不是试探都无所谓。我早就说过——”
砰砰砰,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游霁浑身一抖,游暝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顿了下,慢条斯理解开自己领带,缠住游霁嘴,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
“——如果不是最开始就是录节目我还和你装装客气,那天我都不会让你下桌球台的,小早。”
敲门声均匀不停。
他扛着又怔又慌脚乱踢的游霁径直向衣帽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