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颜洛和明畏的婚礼正被如火如荼地筹备着。
准备过程进展的很快，内容不算大肆铺张, 但也绝对不是简单地随便办办就算了。
很多人都预感到这会是一场世纪婚礼。
他们年纪轻轻英明神武的元帅很快就要结婚了。
之前不愿相信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其实别说是旁人, 就连颜洛至今也始终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如果明畏不这么重视还好, 他顶多就以为是一场假结婚, 也许压根儿就不会把它放在心上，到时候象征性地出席一下就完事儿了。
但事实却是明畏很重视。
主要负责筹备婚礼的两位两副官更是连本职工作都快丢下了, 每天就专心准备结婚的事情……
这让颜洛怎么能不紧张！
他也跟明畏说过几次，表示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明畏每回都只是跟他说“其实也没怎么准备”。
然后转头就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了。
……
他要是唠叨多了, 人家元帅还会生气。
这让颜洛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真是越来越没话语权了！
难受啊。
就很难受。
当然, 最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这段时间他跟明畏之间的关系, 总像是就隔了一层窗户纸。
透过那张纸，他依稀可以看清楚明元帅的心意，却又不敢肯定。
要说不看吧，对方又那么一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透过那层薄纸就那么影影绰绰地站在自己的对面，他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但要说真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颜洛又没有那个勇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
更别提捅破后该怎么面对明畏了。
所以就只能这么吊着。
明畏不提，他也不问。
所幸的是如果不去想这种这么深刻命题的话, 他跟明畏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在元帅府的生活也堪称滋润。
白天去上学, 晚上回家逗儿子。
时不时地跟元帅商讨点儿帝国大事, 如果有空闲了, 两个人还可以在种满玫瑰花的花园里喝喝小酒, 吹吹小风, 看看漫天星光或是沉醉于晚霞。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年，每天都有几件叫人烦心的事，但没有战争，没有饥饿和死亡，就是好的一天，放松愉快的一天。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颜洛就会忍不住感慨，幸亏还有明畏在。
“要不然都没人陪我喝酒，这人生岂不是太寂寞了。”
斜斜地依靠在凉亭上的颜洛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这将他的身形显得十分削瘦，搭配姣好的面容，看上去就像那种满花园的玫瑰花朵一样，娇艳欲滴，却也孱弱地叫人担惊受怕。
明畏闻言，望了他一眼，紧接着像想到了什么，伸出两指，从他手中夺走了酒杯。
“邢洪涛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他说要见见你。”
颜洛：“唔？”
他睁着有些迷醉的眼望向明畏，只见明畏的眼睑微微下垂，神色晦暗不明。
望了这一眼后，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才真正反应过来明畏在说什么，颜洛稍稍打起精神来：“谁？老邢？……他知道我是我吗？”
明畏缓缓摇头，“当然不。”
说到这里，元帅也是颇为得意的：“全帝国只有我能认出你，除了我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颜洛：“……哦。”
还别说，也不能怪明畏这么得意，别说其他人看不出来，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掉马的！
“那他要见我干嘛啊？”
明畏说：“因为我要结婚了，他对你很好奇。”
颜洛说：“……这似乎也能说得通？说起来我都住进元帅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见过他？”
邢洪涛就是最初跟着颜洛混出头的那十二名将领之一。
比颜洛年长几岁，是十三个人中最大的，想当年颜洛和其他人都管他叫哥。
说起来当初颜洛身死的时候明畏还只是少将，虽然军衔不低，在他这个年纪当上少将也已经相当不易，但在他之上的还有很多人，明畏之所以能力排众议地坐上帝国元帅的位子，据说就是老邢鼎力支持的缘故。
这消息在颜洛刚重生的时候就已经经由壳子的记忆读取到了。
也是好笑，因为是最终受益者，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怀疑是邢洪涛和明畏联手背叛的他呢。
一想到这件事颜洛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跟只战斗鸡似的，完完全全防着明畏……
他笑得眉眼弯弯，不禁看向明畏，目光在空中碰撞到一块儿，才知道原来明畏一直都在看他。
颜洛：“……”
对方眼眸太深沉了，目似点漆，冷不丁撞进这双眸子中颜洛立马就不自在了。
“怎么？你瞅啥呢？”
“见到他，你就这么高兴？”说这话的明畏喉头一再滑动，似乎是极不想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番话，但又控制不了。
颜洛：“……”
看吧，又来了！
他倒是想用平常心跟明畏相处，不提这些破事儿的时候倒也真的能和和气气地待在一起。
可就是时不时的，元帅会抽一把风，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
还有这种极度压抑着的委屈声音。
之前明畏也这么抽了一次风，也是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
颜洛想起以前跟自己的几个哥们儿在外星球上的事，多说了两句，然后本来还很开心的明畏就立即切换成了这种怪里怪气的模式。
那时候的明畏问他：“你看上去好像很思念他们。”
……
这要是按颜洛以前的脾气，早一巴掌把小子拍正常了。
但架不住颜洛现在已经稍稍开窍了，知道明畏对自己的心思，在这个前提下，也就明白明畏的态度，其实是吃醋……
然后颜洛就只能顺毛撸了。说自己不思念，思念也不是在思念那些人，只是怀念那时候的时光罢了。
……要不然能咋整呢！
人家小孩儿为了找他都疯了！把他的尸体都藏在自己卧室通着的地下室楼下！
身上的伤也还没养好！
要是气他，指不定就直接吐血了！
但经由那次过后，现在颜洛也跟明畏学到了，他也会委屈了。
——他都没有主动提那些军中老人，是明畏自己说的！
再说老邢他都结婚了啊，孩子都十来岁了，明畏他……这都会吃醋？！
就在这时，明畏开口了。
“邢洪涛，我把他派出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听上去像是在正经回答他的问题，不过语气间的那种阴阳怪气还是太明显了。
元帅又说：“不过他过两天就会回来。”
还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颜洛，在看他是什么反应。
颜洛：“……”
搞得他连笑一笑都不敢了！
就生怕会触到元帅的逆鳞！
这叫什么事儿啊。
唉。
也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明畏又说：“邢洪涛想把他女儿嫁给我。”
颜洛：“噗！”
“咳咳！”
“你没事吧？”
一口气没上来，颜洛呛到了。
他冲赶紧过来查看他的明畏摆摆手，“老邢的女儿……今年才多大啊？”
“再过两年十八。”
“……这也太着急了吧！唉不对，等等……”正待哭笑不得的颜洛猛地反应过来，“他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不会是想控制你……”
看着明畏的表情……虽然明畏除了关心他被呛到外此时就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了，但颜洛还是瞬间就明白了。
如果不是联手背叛他，如果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以邢洪涛那样老狐狸的个性，又哪里会那么好心地扶明畏上位？
他会支持明畏，除了利用，就也只能是利用了！
“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颜洛一把抓住明畏。
“还是说……他拿你当挡箭牌？！！”想到这些的颜洛表情已经变得锋利无比，犹如利刃出鞘，蓄势待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混沌和随意。
邢洪涛当时的权势比明畏大，他大可以直接拥兵自重，占山为王。
但名声终究不响亮。
……那个时期颜洛的名声太响亮了，其他将领众星捧月，地位都差不多。
谁想要出头都要经过一番厮杀，到最后就算胜出了，名义上都落不着好。
看现在的明畏不就知道了，崇拜他的人虽然很多，可悬在他头上的终究是一个暴君的名头。
……
除了凌厉外，颜洛现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自责。
他之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一点！
早在他知道明畏并没有背叛他时，就应该想到了这些啊！
他是太沉浸在这种和平的日子里了？
有儿子，有明畏，没有负担和重担……所以连思考都忘了吗？
反倒是明畏，见到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刚才的阴霾全部都一扫而空。
他轻轻挑起唇角，目光澄澈地望着他，反而安慰颜洛说：“都过去了。”
“老狐狸虽然是想利用我，也想拿我做挡箭牌，可他也要有本事才行。”
说这话的明畏语气平平，都没有先前戳破颜洛身份时那样得意，看上去他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明畏坐上今天这个位子，是利用了邢洪涛手上的军队和资源，但更多的，则是靠他自己。
别人抗不出的压力他抗住了。
那些骂名，那些贵族的嘲讽和反对，还有那一次次的刺杀，他都抗住了。
邢洪涛是想利用他做出头鸟，等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再将他一脚踢开。
可待他从尸山血海中走下来，所有困难都尝了个遍，时至今日，邢洪涛已然没有了什么可以牵制他的筹码。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想到要明畏这个其实是同辈的人做他的上门女婿。
这已经是他唯一能控制他的手段。
“行啊你，连老狐狸都能利用。”颜洛说。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因为明畏说的容易，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年的时间里明畏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
清凉的晚风下，明畏的视野在颜洛脖子以下的位置停留了片刻。
他最终伸手，将半倚半靠在那里的人的衣襟整理了一下，用布料重新遮住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下，暴露出的胸膛。
明畏说：“邢洪涛私欲很重，帝国不能交给他。”
颜洛：“哦。”
明畏又说：“我当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只是一心想着不能把帝国交给别人……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颜洛：“……啊。”
颜洛本来想说“你辛苦了”，但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最懂我。”
……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的就这么肉麻。
以至于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明畏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还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星光。
颜洛：“……”
帮他整理衣襟的明畏离他极近，他甚至可以嗅到对方的气息。
要不是这段时间一直都用抑制剂，颜洛觉得这个距离自己一定hold不住。
……事实上这抑制剂不知道是不是打多了，就有抗药性了。
明明刚刚打了不久，他怎么觉得那种呼吸急促、浑身战栗的感觉又隐隐要浮现出来了呢？
这该死的气息，真是太容易上头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颜洛决定再不看明畏了。
他将视线转移开来，就自然看见了这满园的玫瑰花从。
关于邢洪涛的话题自动被两个人掠过，颜洛目之所及的都是被园丁精心伺候的珍贵花簇，不由浅笑了一声，调侃明畏说：“你这花配这么中式的园林也不合适啊，到底是谁给你设计的？”
明畏也追随颜洛的目光，看向附近的花丛。
回答道：“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求的。”
“……那就奇怪了，你也不喜欢玫瑰花啊。”颜洛奇道。
没想到明畏却说：“我是记得你喜欢。”
“……”
颜洛：我？喜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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