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颜洛挠了挠发麻的头皮：“那个什么……不小心就叨扰了这么长时间，这也不早了, 我就先回去了？”
他来这儿的理由本来就是看看小少爷的。
“嗯。”明畏应了一声, 只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着青年精致的眉眼眉目如画，他的神色就变得极度不自然, 像是过分纠结, 又像是承载着这世上浓郁的悲伤一样, 郁结着化不开。
明畏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颜洛：“……不用您亲自送了, 这个点儿……”
“明天是周末, 学院休息，所以今天宿舍会提前关门。你这个时间回去怕是进不了门了, 有什么打算？”明畏直接问。
“……”颜洛想了想,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宿舍周末虽然也收留外地的学生, 不关寝，但九点也关门了, 他已经回不去了。
现如今他卡上也没剩几个钱了, 出去住宾馆显然不切实际……
“那我只能回家了。”颜洛垂头丧气地说。
他所说的回家自然就是回白家。
明明白家就在首都星上, 可他却要住条件一般的宿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跟他那个白家并不是很和睦。
明畏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他终究没有过多地询问关于白家的家事。
只是颜洛说要走，他便叫来了自己的副官梁再渠, 令他亲自将他送回白家。
“等等。”
临走的时候颜洛又被明畏叫住, 元帅粗哑的声音传来, 叫他又不说话, 颜洛不得不顿住脚步，回头问：“啊？”
明畏这回又沉默了许久。
他这人也是怪。
在外面已经是杀伐果断拥有大将之风、能独当一面的元帅了。
人后却又这样不干脆，也不知道是在脑子里天人交战地想些什么呢，还是干脆就在发呆，但总归是吞吞吐吐的，搞得颜洛无端有点烦躁。
……这要是在以前的他面前，他非得改掉明畏的这些臭毛病不可。
但现在，重生归来的万古将军也只能在一边儿等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明畏终于说：“思缪很喜欢你，你还会来看他吗？”
颜洛：“……”
颜洛仔细揣摩元帅话里的意思，一番思量揣摩后，选了一个比较中规中矩的答案。
他微笑而又礼貌地说：“如果小少爷想见我，那我当然愿意来陪他玩儿。”
天生带笑的眉眼都飞扬了起来，笑意自然由他一双桃色嫣然的眼睛扩散至整张面容，恰到好处地将青年本就姣好的五官烘托得更加立体精致。
但却是内敛的，小心地觑着元帅脸色的，一个十八岁青年的生涩模样。
有些畏惧，有些崇拜，又有些讨好。
这副模样就这样撞进明畏的眼中，仅仅只看了一眼，明畏就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忙暼开了目光。
“那元帅，我走了？”颜洛试探地问。
但打那以后明畏就再也没有看过他。
“我真走了。”颜洛又说。
唇角上扬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些，颜洛甚至放肆地用上了一些娇软的语气。
可被再三确认的元帅也只闷声点了点头，其他的保姆佣人包括副官在内的亲卫们全部眼观鼻、鼻观心，望向元帅，不由都有点恨铁不成钢。
——合着元帅带这么一个小美人回来，就真是让他来陪小少爷玩儿的？！
这果然是第三帝国时至今日最纯的18k金钻石王老五，他们元帅凭自己本事单的身，谁也比不了。
倒是唯一压根儿就没往那方向去想的颜洛见状，就赶紧抬着屁股走人了。
小美人别看临别的时候有些哀怨，真走了以后那也是头也不回。
不羁洒脱。要是旁人来了这元帅府，不说要跟元帅发展什么友谊，但拍个照、签个名什么的总要有的吧？
想想上层圈子里那些个倾慕元帅的小贵族们，每隔几天就要来这里递拜帖求见元帅……这少年倒让其他人更加看不懂了。
小美人离开元帅府后，元帅就将自己关在了小会议室里继续处理公务了。
过了一会儿，副官梁又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元帅，再渠说已经把白少爷顺利送回白家了。”梁又峰恭敬地说。
“嗯。”
小会议室里没有开灯，3d大屏幕折射的光芒倒是将元帅附近照射得一片苍白雪亮。
屋里有很重的烟味，明畏的嘴边，两根修长削瘦的手指夹着香烟，正徐徐地冒着烟雾。
梁副官：“……元帅，您今天还没吃药。您的伤还没痊愈……可少抽点烟吧。”
“嗯。”
明畏答应了一声，但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改为用手指操纵着眼前的3d影像，开始看起了星际云图。
“元帅，属下有个问题想问。”梁又峰想了半天，觉得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便忍不住问了：“您觉得白少爷真的是、是将军吗？”
听见这话的明畏终于有了反应，他手上动作一顿。
明畏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反
问他：“你觉得呢？”
梁又峰大着胆子说：“属下觉得不像……”
一边说一边望了眼坐在那里肩膀宽阔但身形已经十分消瘦的元帅，梁又峰觉得如果这回真的找错了人，元帅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住。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更何况这都快过去一年了，他们所有人都不信颜将军还活着。
只有元帅，唯有元帅……
还坚持着。
全当是打个预防针吧。
梁又峰硬着头皮说：“目前为止白少爷都没一点儿像颜将军的痕迹。”
“颜洛是个聪明的人。”明畏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很显然这话元帅是不爱听的，“有时候越是没有痕迹就越可疑。”
“可是……属下就想不明白了，要是将军真的还在世，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您、跟您说呢？”
明畏这回又不说话了。
他拿起桌上的复古打火机，“咔哒”、“咔哒”地反复把玩儿着，眉宇之间的皱褶却随着这声音的逐渐加快而变得越来越深。
——这个问题，他又何尝不有此一问。
“还有元帅您也是的……”梁又峰话锋一转，竟然胆大包天地数落起自家元帅来了：“他不说，您也可以主动去问啊……”
“如果您担心暴露这种机密，那就不直白地问，哪怕只是稍微试探一下也好，也总比您这么纠结着要好……”
后面梁又峰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与明畏摆弄火机的声音共同销声匿迹。
最后一声“咔哒”消失，整个会议室都陷入沉寂当中。
明畏这次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屏息静默着等了半天，梁副官听见元帅的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出去吧。”
“……是。”
梁又峰再不敢说什么。
他早发现了，似乎只要是涉及到了颜将军的问题，哪怕仅仅只是一些虚无缥缈、可能性极低的预设，元帅他都要思索好久。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重视吧。
梁又峰想。
元帅本来就是由颜将军带大，与他们这种从小看着将军视频因此拥有梦想的普通人不一样，元帅对将军的感情自然是要比他们深厚得多。
深夜，处理完所有的公务后，明畏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更衣洗漱完毕后他没有躺回到床上，而是将卧室中的机关打开。
一幅山水图后面的墙壁应声裂开，明畏从暴露的墙体中穿了过去，墙壁后面是一条长长的，旋转而下的楼梯。
旋梯坡度很陡，又非常长，直接从明畏的房间延伸到这幢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就只有这一个入口，常年点着灯，温度很低，但空气却很干爽，丝毫没有潮湿阴冷的感觉。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明畏向着地下室的中央走去。
虽然是宅子的地下室，但这里的装饰布局却没有半丝敷衍。
古地球最华美的器具，精雅的壁画，复古的装潢，倒令这里成了整栋房子中最别致的地方。
而这些装饰摆件看布局则都是为了衬托……
偌大的地下室，正中间摆放着一口方形的棺材。
万年老树打造的棺椁，棺盖是金刚石打磨出的特殊透明材质。
而这满室的华贵器皿、金银玉石，雕刻得再精致的壁画、雕塑，都无法比棺中安眠之人相媲美。
就像安然入睡的睡美人一样，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有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庞，即使闭着眼、面色也有些苍白，也丝毫不掩其姣好的容颜。
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脖子以下全部盖着的是五色斑斓的帝国国旗，棺中的美人唇色有些淡，两颊却微微透着一丝红晕，像是睡着了一样。
安详、沉静。
但明畏却知道，除了脖子以上完好无损，那被帝国国旗遮盖着的身体实则是被炸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
总是鲜艳的，怒放着的，无时无刻都能拿他那张脸，出去招蜂引蝶。
就算是安眠于此，他的这张脸也依旧完好无损，像里面的岁月被冻住了一样，多长时间了依旧鲜嫩如初。
多长时间了？
明畏已经记不清了。
他动作熟练地翻身跳上了巨大的棺椁，趴在了透明的棺盖上面。
周围明亮的灯光下，他的阴影笼罩着棺中安眠的人。
明畏用双手撑着身体，支起上半身来，近距离的、无比细致地端详着那张脸，久久的。
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想要将棺材打开，再近一点的，摸一摸他的脸。
可是会怕。
怕密封的棺材被破坏后，这鲜活的容颜就再也保持不住了。
那个人那么臭美，要是知道知道自己毁了他的容貌，估计一定要气得跳脚。
……其实那样也不错。
他毁了他，再毁了这世界，就什么都干净了，一了百了，那种漫长的思念和疼痛也就消失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颜洛……
你这个老王八蛋。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是不信任我了吗。
空
荡的地下室中，骤然回荡起一丝低沉的笑声。
明畏最后趴在上面睡着了。
这么长时间来，他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地睡上一会儿。
但这一次体温还没有来得及将冰冷的棺盖焐热，他又突然从梦中醒来。
明畏睁着一双赤红的眼，一路返回到自己的卧室，将守夜的副官叫来：“去，打听一下白寂离少爷明天的行程。”
半夜正迷糊的梁又峰：？？？
颜洛回到白家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晚，但一开始白家的下人听说是他回来住，还以要去请示老爷夫人、而老爷夫人已经睡下为由不给他开门。
后来听说元帅府的高级军官、还是跟在元帅身边的副官亲自将他送回来这才把大门打开，白浩霆和白夫人更是赶紧更衣出来迎接。
当然迎接的也是元帅府中的人。
跟他这个当事人都没啥关系。
不过明畏身边的人也都像他们家元帅那样，在外冷厉严肃，还挺能吓唬人——
梁再渠副官全程面无表情的没给白家人一个好脸色看，也没进白家的门，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颜洛说了一句：“白少爷，元帅刚吩咐了，下回您什么时候还想去看小少爷就直接喊我，我来接您过去。”
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呆立在一旁没人敢吱声，颜洛心中感念，知道因为梁上校的这句话今天晚上自己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真诚地向梁副官道了谢，送走人家后，颜洛直接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给我站住！”白浩霆企图叫住他，“怎么又是元帅府上的人送你回来的？你跟元帅……”
“父亲不是已经睡下了吗。”颜洛恰巧走到楼梯的拐角处，用冷淡的眉眼看了白家家主一眼，“那快继续回屋睡吧。”
“你！”
“我也累了，有什么事儿每天再说吧。”
说完，颜洛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说，自己动作麻利地上了楼。
回房间后锁好门，他先是给自己洗了个澡，而后他穿着睡袍半坐在窗台上，左右也没人，便不顾自己这么坐着是否是春光乍泄了，任由如水的月光倾倒自己身上，颜洛开始闭目思考着一整天所发生的事。
准确地说是从再遇见明畏时起所发生的事。
下垂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在洁白无瑕的面孔上留下两簇小小的阴影。
一开始他还试图仔细地去回想和排查自己在明畏面前的所作所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掉了马甲。
可很快的，他发现这个过程想要进行下去，凭他的定力竟然都有点儿难。
——他的思绪总是不断去想这段时间自己的所见所闻。
全部都是关于明畏的内容。
明畏的变化，自己不在的这一年来他所做的事……
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思绪俨然变成了一匹发疯的野马，一时之间难以驯化，颜洛便放弃了，任由它们自由奔跑着，他自己则在这个博大的天地间呼吸着帝国始终不变的清透空气。
最终，颜洛唇角勾起，小小的、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有些释怀，有些欣慰。
是重生以来最大一次的畅快。
——明畏始终还是那个明畏。
想到这里，他赶紧跳下窗台，重新扯下一片床单，接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画符，焚烧。动作一气呵成。
颜洛拍他师父的马屁：别说，您这抑制剂还挺有疗效的！
刚刚做完这一切，他的光脑就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早就赶在宿舍关门前赶回去了的花黎。
“姐妹儿！”花黎娘娘腔的声音在深夜里骤然炸响，带着极度的兴奋：“你这回可牛逼了，元帅为了你惩治了俩贵族的事儿已经在圈里传开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圈儿的名人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