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元满喝过小粥后，又躺下休息了，等再睡醒时，便看到赵子玉在身旁。 “醒了。”她轻轻地问道。 “嗯。”元满道。 “我要向你认个错。”赵子玉认真道。 元满笑了笑：“你做错什么了？” “我向徐公子撒谎了，说你失踪了。”四周没有别人，但赵子玉还是说得小声，仿佛说谎使她良心受到了谴责。当她当时的表演简直以假乱真，倘若石舒在此，一定会这样说。 元满还是笑：“你还会骗人了？” “我觉得你们之间气氛好奇怪呀，”赵子玉回想着那几日元满对他避而不见的样子，道，“而你正好说要一个人先回府，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更待何时？” 赵子玉这话说的俏皮，出乎元满的意料。她继续道：“让他着急一会，你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好一些。而且他确实很着急。” 元满心里头有些暖，赵子玉待她很好。这趟不顺利的求学之路里，赵子玉算是她最大的收获了吧。 两人又聊了会，然后小草通报商雀翎来了。 她们都感到惊讶，商雀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问元满：“你好些了吗？开始听说你失踪，大家都吓着了，后来听徐清说你晕倒了，真是小可怜。” 元满客气道：“我好多了，谢谢商姑娘关心。” 赵子玉这时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待赵子玉离去后，商雀翎便自觉地坐在元满床边，捏了捏她的小脸：“啧啧啧，瘦了。” 元满对于她如此亲昵的举动显然还是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哎呀，你别这么无辜地看着我，不然我只想捶死我自己，”商雀翎缩回手，然后又笑起来，“但是我是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为何要打自己？”元满不解地问道。 “嗯，这是个好问题，”商雀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用手指虚虚地描绘着元满瘦削的轮廓，“你说说你瘦成这样，究竟是为情所困呢？还是为病痛所折磨？” “你好像喜欢徐清噢。”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元满，笑道。 元满心中一动，动了动唇。 商雀翎适时地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不承认的话，我不想听。” “我第一次见你，请你为我引路的时候，女人的直觉就告诉我你对徐清不简单。”商雀翎一边说，一边抚上元满的眼皮。 “我问徐清，你整体上其实是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是眼神流露出了一瞬间的警惕，是那种怕什么东西被抢走的警惕。呵，被我敏锐地捕捉住了。” 她娓娓道来的模样十分神气，好似只是在单纯地展示自己的敏锐与聪慧，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要元满好看的气势。 所以元满更加不解了，但她还是解释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对你才是……” 商雀翎不等她说完，打断道：“后来我就装得和徐清很亲近啦，我们在月老树下挂木牌的场景，你也看到了。你要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你才能说你对徐清没有感觉。” 她究竟有没有情绪波动，暂不讨论，但是商雀翎方才说“装”？ “你……你们……”元满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哎！我可不是在骗你哥，我们两个相互骗的。” 她越说，元满越不懂了。 商雀翎笑道，从她床边起身，像个说书人似的开始有头有尾地叙述这个故事：“其实所有事情的起因皆是一盆兰絮。他很喜欢这种植物，然后偶然发现我有，便找上了我。恰逢这个时候，我深陷感情囹圄。” 元满的视线跟着她走来走去的身体移动，听到此处时，给了商雀翎意想中的惊讶困惑反应，大大满足了她的诉说欲：“我其实有喜欢的人，那个书呆子也喜欢我，但是他死不承认。因为他母亲给他订过娃娃亲，他很爱自己的母亲，可母亲去世得早，遵守这个约定好像成了他的执念和心结。但是他都没见过和他订娃娃亲的人，更加不知道她在何方。后来有一天那个呆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和我明说了，还断绝往来。” 商雀翎看起来完全投入进去了，显得有些气愤：“我当时真是又生气又难过，想把他抓过来打一顿。然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这个定娃娃亲的人，人家都成婚生孩子了，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你说说这个书呆子就是一厢情愿，还折磨我。” “这个时候恰好徐清找上来了，我们达成交易，他陪我演戏，我给他兰絮。” 想不到事情原委竟是这样的，元满觉得十分错愕，她竟还真以为徐清改变心意，找到了真正适合他的人，到头

来竟是一场戏。可是她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徐清真的爱兰絮爱到了这种地步吗？兰絮虽然很珍稀，但是他竟然愿意陪商雀翎演一场这样的戏。 徐清或许不是单纯地喜欢这种植物，而是兰絮对他来说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吗？ 元满自行消化了一下两人演戏的事实，然后问道：“娃娃亲既已不作数，你何不直接告诉他？” “我要让他自己打破禁锢他的牢笼，并且意识到他到底有多在乎我。”商雀翎说这话时一副稳操胜卷，气势十足的模样，仿佛这些事都拿捏在手心里。 “他后来确实受了刺激，我和徐清在月老树下挂完牌子的第二天，他就来找我了。”说完，她笑得很开心。 元满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由衷地说出了一句话：“哥哥说你很特别，你真的很特别，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这样，你讨厌？”商雀翎坐回床边看着她问道。 元满认真地想了一会，摇摇头：“有点喜欢。” 商雀翎得到满意的答案，非常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会说话。” “那万一他没有被刺激到来找你的程度呢，那你怎么办？” 商雀翎耸耸肩：“能怎么办，或许告诉他娃娃亲不作数了，或许就算了吧。这种事情只有等到真的发生了才知道我的选择。” “那还好他来找你了。”元满感叹道。 “是呀，我刺激他的同时，还刺激了你。”商雀翎玩味地笑道。 元满的笑意渐渐消失，不知道如何回复她的话。 商雀翎也不多说，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梳理一下自己的情感。” 她走后，元满真的认真梳理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说，商雀翎和徐清之间的事情搅得她心很乱，可她也不是没有撮合别人和徐清。如果她真的喜欢徐清，她会如此大方吗？ 可她又总受到徐清的影响，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她，尤其是见到商雀翎和徐清之间的亲昵相处时，她都会感到不自在。 想着想着，她渐渐厘清了其间的关巧。她帮徐清带来宁姒，告诉大家徐清的喜好，可是她一直没有在这些人里看到和徐清的结果，她不曾亲眼看见他们可能的暧昧相处。但是她亲眼看见了商雀翎和徐清聊天，徐清会生她的气，而她会尽力哄好徐清，两人之间有来有回的互动比其他人多了一些烟火气，最后他们还在月老庙的大树下挂上定情木牌。 因为她没有见过，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但是等她真正见过后，才发觉自己心底里并不喜欢这个结果。 那些藏匿在心底最深处，连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才开始觉醒迸发。 元满因为后脑的伤躺了好几日，算算时间，来桑枝城将近一月了。 有一日下午，徐清来看望元满，告诉她等她好彻底了便要启程回京了。 元满算着日子，虽然对此有所猜测，但听到这个消息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她把头搁到自己的膝盖上，道：“这次的求学是不是被我搞砸了？我好像接二连三的出问题。” 徐清坐在她床边，道：“不是你搞砸了求学，是那些人把你来之不易的求学搞砸了。” 元满抬眼望了望他，没说话，像只撒娇的小猫。 “你交到了朋友，也出来玩了一趟，这还不够吗？” “百里谐教的东西，你也听不懂，不如趁早解脱。” 元满无力反驳，只是回宫后，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宫里比不得宫外。他们之间还有着无法言说的隔阂。准确来说，是徐清不明言，而元满不敢问。 元满忽然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支配着她轻轻地抱住了徐清。 一瞬间，愉悦与满足从心间流出，尚未来得及四处弥漫，巨大的悲伤便将其拽入谷底，然后洗髓经脉，走遍四肢，最后涌向她的眼底。 抱着徐清坚实宽厚的身躯，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这一刻元满明白了，原来她真的喜欢徐清，而且很喜欢。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