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发落
卫娘子喝了大夫开的药，半个时辰之后，疼痛感完全消失，也不恶心了。她不再颓唐，憔悴呆板的脸生动起来，猛地站起身，要去处理厨房事件，大夫的嘱咐和开导，都抛在了脑后。
宁儿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她肯定会庇护的。但厨房的损失，必须找回来。她遭了这么大的罪，绝不能这么就算了。
“宁儿，”卫娘子吩咐道，“去把两个执法娘子和周四娘都请到厨房。”
“是。”这是要惩罚林娘子了，宁儿心中得意。
周四娘是负责修剪、种植花树的，冬季闲了时做些杂役，但懂厨艺。她早就惦记着要管理厨房，极力讨好卫娘子。府里按月给厨房拨款，交给林娘子，然后她派人买米面油菜，回来向她对账。人们都认为有剩头，卫娘子也这么认为的，但她也不能事事细查。且她本人可以随便定制，也不亏她的。
周四娘日夜盼着好事能落到她的头上，卫娘子也有意提拔她，但苦于没有机会。毕竟林娘子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错处，随便夺人差事，不合情理。她也要顾及舆情。
但今日，机会来了。
虽然昨晚折腾半宿，腹内空空，但有强大精神力支撑着，仍然走路带风，很快来到了厨房。
林娘子头上、手上都包着白布，仍在劳作，正带着人清理厨房，已基本打扫干净。
见卫娘子来了，林娘子连忙跪下赔罪，“卫总管，是我对不住您，昨日给您炖鹌鹑，炖急了些，没炖到火候，害得您病了一场。宁小总管替您教训了，教训的是，日后，我会更加谨慎地伺候您，不会再有类似事实发生。若再有下次，任凭您责罚。”
卫娘子扬眉冷对，语带愠怒，“没有下次了。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娘，竟然炖点东西都炖不熟，难免让人怀疑你是故意的。”
林娘子吓得磕头说:“卫总管，我冤枉啊。我哪敢故意的。多做了份小公子的，一时手忙脚乱，又怕晚了您责罚我，就急了些。天地为证，我真不是故意的。”
卫娘子冷“哼”一声，“即便不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失误，也不能轻轻饶过。否则都不好好做事，今天你不是故意的，明天她不是故意的，偌大的将军府，将如何管理？打二十大板，罚半年月钱，逐出厨房，去打扫大院。”
说话间，两个执法娘子已经到场。卫娘子吩咐一声，“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是。”两个执法娘子把她拉到院子里，按倒在地上，举起大板，“啪啪”打着。
卫娘子的脸仍冷如冰霜，扫视着帮厨和两个烧火的。她们吓得心头哆嗦，两腿打颤。
沉默片刻，卫娘子开口道:“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谁敢说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烧火的，就不能多添一把火？你帮厨的，就只会洗菜切菜，就不能帮着照看点？”
她们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辩驳。
卫娘子又说:“当然你们的错误不如她大，只罚你们两个月的月钱。”
“是，谢卫娘子。”三人齐声道。
林娘子被打了二十大板，两个执法娘子把她拉回到卫娘子面前，向她腿弯踹他一脚，“跪下。”
林娘子跪下，向卫娘子磕个头“谢卫总管。”卫娘娘子说:“明天开始，你去负责扫院落。原来扫院长的，让她修理花树。一会儿和周四娘交接。”
“是。”林娘子挣扎着站起身。
周四娘感觉已经等了很久，处理完厨房里的几个人，卫娘子气消了些，脸上微微现出和悦之色，转头对周四娘说:“周四娘，今后厨房里的事就交给你去做。”
“谢卫总管。”她叩头致谢。
卫娘子又吩咐道:“你先统计下厨房还需要哪些餐具，报上来，让买办买。餐具的钱，从账房里支取。买菜的钱，去和林娘子对对帐。晚餐就由你来做。”
“是。”周娘子欣喜地应着。
林娘子踉踉跄跄回房，周娘子紧随其后，却不肯扶她一把。好在厨娘房就在厨房旁边，她们在那里算账交接。
因为早餐都没吃到，仆人们都有怨气，兼以卫娘子病了，群龙无首，他们几乎都没做事，听到卫娘子处理林娘子，都来看热闹。凝香也闻风赶来，目睹了处理林娘子的全程。
众人散去，凝香也回了房。她把看到的这一切详详细细告诉了玉楚。
玉楚听了，在同情林娘子的同时，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蒙蒙亮，林娘子开始清扫。
此时玉楚主仆都已醒来。凝翠在屋里煮茶，凝香打开大门后清扫她们的小院，玉楚在院中散步。
林娘子扫到了她们门前，凝香看到了，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姐姐。”
林娘子停了下来，笑着说:“是凝香娘子，你也起来这么早。”
凝香说:“我们在雍国公府的时候，都早早起来的。”
听到门口的说话声，玉楚从院子里出来。
林娘子施礼，“见过大娘子。”
她刚要屈身，玉楚一把拉住她，“林姐姐不必，你身上有伤。”
林娘子不禁泪水盈眶，委屈，凄怆，感动，各种情绪交织着。这一瞬间，她从感情上把玉楚当成了亲人，想向她倾诉，寻求她的保护。
玉楚见她很疲惫，邀她进屋休息休息，吃些点心喝碗茶。
林娘子迟疑了，她也确实又渴又饿，她昨天早餐没吃到，还被打一顿。晚餐没吃下多少，一大早起来清扫，体力消耗太大。
玉楚再次邀请，态度诚恳，林娘子没再推辞，随着她们进了来。
凝翠煮好了茶，桌案摆着点心。凝翠先给玉楚斟碗茶，然后给林娘子斟一碗。
玉楚说:“林姐姐坐下来吃。”
林娘子摇摇头，“疼。”
被打得屁股疼，玉楚同情地说:“哦，你趴在椅背上吧，可以缓解一下疲劳。”
林娘子说声“谢大娘子”，前胸靠在椅背上，双臂搭过来。凝香拿来手盆，让她洗了手。玉楚从盘子里拿一块糕点放她手里，凝翠把茶吹吹，递到她手里。玉楚劝她吃了，一口点心一口茶。开始吃得很急，吃了几块后，渐渐慢了下来。玉楚一边陪她吃茶，一边跟她聊。
玉楚问:“林姐姐，你来府几年了？”
林娘子说:“五年了。”
“官人一直在外州，五年前官人还没有回京。你是来府里比较早的差人吧？”
“是的。当时府里的主人只有太夫人和官人的两个妾，官人偶尔回来。”
“这么说你比官人的前大娘子来府里还要早吧？”
“嗯，官人进京之后，前大娘子才带着一个男孩子投奔他来。她说女孩子在路上染病死了。前大娘子死后，这个男孩也病死了。”
“两个妾什么时候死的？”
“前大娘子来之前就死了。”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有一个儿子，孩子四岁的时候，丈夫去世了。孩子七岁那年，我想让他读书，可是家里没有钱，我就把自己卖了，钱交给孩子祖母，让她供孩子读书。他们每两月都会来跟我要月钱。”林娘子说着，脸色颓然，喃喃道，“可是下月就没有月钱了。”
玉楚又问:“这些年，你看到孩子了吗？”
林娘子说:“前几年他们偶尔会带孩子来看我，都有一年多了，孩子没来过。他们说怕孩子知道我是婢女，在同学当中没面子。”
玉楚算一下时间，林娘子来得早，应该卫娘子那时还没来。于是问:“是老管家买的你吗？”
林娘子说:“是的，因为我的厨艺好，就买了我。”
玉楚试探地问:“老管家是怎么死的？”
林娘子的脸色微变，眼神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