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问病
三人回到房里,开了灯,凝香和凝翠心有余悸,不敢去厢房。玉楚说:“今晚咱们三个人住在一起,把院门和房门都锁好,官人回来敲门时再去开门,然后你们再去厢房。”
两人欣然接受,心里总算踏实了。
三人挤在一张榻上,屋里点着灯,凝香和凝翠轮流看守灯烛,倾听声音,若有脚步声立即去开门。然而一宿安安静静的,潘士渠没过来。
第二日,玉楚照例去给太夫人请安。因为昨天听了熬药小丫鬟的建议,今天去得稍微晚一点。丫鬟传报后,她被请了进去。太夫人坐榻上,神色焦急,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儿媳请太夫人安。”玉楚微微曲身施礼。
太夫人“嗯”了一声说:“回去吧。”
“是”玉楚转身,只听身后嘁嘁喳喳,好像说谁有病了,要请大夫。到了厢房门前,堂弟和堂弟媳抱着孩子出来,她和他们相视笑笑。玉楚心下纳闷,谁病了呢?太夫人看起来很康健,孩子也没事,若是潘士渠病了,不可能不让她知道。
她们居住在最寥落的角落,平时也没有人来,消息闭塞。玉楚观察大院中做事的仆人,见他们各司其职,一切正常。忽然心头一紧,潘士渠一夜未归,是没回府,还是宿在别处。莫非真是他病了?他日日饮酒至深夜,突然发病也是可能的,倘若自己装作不知,必被诟病。
她向凝香和凝翠道:“你们去仪门外找找得张、得弛,问问他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被派什么差使。顺便问问昨夜和今天,看没看到官人回来或出去。”一面说,一面从衣襟里掏出二两银子,交给凝香,道:“若他们吃不惯这里的吃食可以出去买些,慢慢适应就好了,给他们每人一两。”
两人答应一声去了。
玉楚独自回去,先在小院周围转转,观察地形。两间正房,两座厢房围成凹字形,房屋低矮,木质大门,坐落在潘家大院的西北角,居住环境不如仆人,其他房屋都比这好。小院门前以及东厢房墙外,有人打扫,地面较为干净;西厢房墙外以及正房北墙外和院墙之间则杂草丛生,枯黄的高秆和萌发的嫩草交错着,尽显荒凉。玉楚分开草丛,走向墙边。她双手扒上墙脊,身体向上一用力,探出头去。墙外是一条小巷,行人稀少。玉楚心下甚喜,从这里跳出去逛一圈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潘家人不会发现。等哪天高兴了,就出去。她趴在墙头观察周边环境,良久,才下来。
凝香和凝翠也回来了,向她汇报了情况。她们在仪门外见到了得张,他正在打扫院落,他说得弛被安排清理马棚,言语中颇觉委屈。凝香把银子交给她,并托他给得弛带去一两。然后又问看没看到官人。得张说:“官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看见,但今天一大早我院子时看到他出门去了,随行护卫说是上衙。”
玉楚听了她们汇报,心想:是该上衙了,新婚三天已过。这么说,他也没有病。
玉楚让凝香早点去厨房,听听到底谁病了。
凝香答应一声,出了门。路上遇到丫鬟仆妇,她都会主动打招呼,有机会,还聊几句家常。但没听人说谁有病的事。时间还早,她漫步而行,一路观察。
刚到厨房门外,就目睹了一场冲突。
卫娘子的丫鬟宁儿气势汹汹冲进去,指着厨娘林娘子大骂:“你这个贱人,黑心肝的东西,你要谋害我家娘子吗?”
林娘子错愕,惊骇,不知所以。她怯怯地说:“宁小总管,这话说怎么说的,我怎么会谋害卫娘子?我每日诚惶诚恐,就怕哪点做得不好被卫娘子责骂,卫娘子吩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敢参差,何来谋害之说?难道卫娘子出什么事了?”
宁儿怒不可遏,眉头紧蹙,目眦尽裂,厉声呵斥道:“你还装无辜,你自己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你给我家娘子做的炖鹌鹑,百合莲子糖水羹,到底往里面放了什么毒药,就是吃了你做的东西,半夜发作,上吐下泻,肚子疼的满地打滚,现在已经虚脱了。太夫人命人请大夫,很快就到。等大夫来了,就知道你下了什么药了。到时打你几十大板是轻的,或许要报官,把你抓进去,看你还害不害人?”
林娘子心中顿然慌乱,想着一定是鹌鹑没炖到火候,伤了卫娘子的肠胃。当时手忙脚乱,炖得急了,没熟烂。她后悔不迭,不如多炖一会儿,出锅晚一点,被她骂,至少不至于惹这么大的祸。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栗,嘴唇颤抖,期期艾艾地说:“宁小总管,我真的没有害卫娘子……或许因为顿炖鹌鹑急了些,没炖到火候……我给太夫人单独做两份,给卫娘子单独做两份,又来个小公子,时间又很紧,我……慌乱了,没给卫娘子做好,请你转告卫娘子,请大夫的钱我出。”
宁儿又气又恼,嘴角含着嘲讽,冷冷地说:“谁要的你的钱?太夫人已准备好了钱,是钱的问题吗?你说,到底往菜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林娘子吓得两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她用手扒住灶台,才强撑着没倒下。灶台上摆放着油盐酱醋麻椒等调料,用一块布覆盖着。林娘子用颤抖的手揭开盖布,卑微地看着宁儿,声音沙哑,“宁小总管,你看,炖鹌鹑用的调料都在这,哪个是有毒的?”
宁儿啐了她一口,怒道:“你当我傻啊?有毒的东西怎么可能明放着,不一定藏到哪里了。”
说着,怒气冲冲地拿起装调料的瓶瓶罐罐,砸向林娘子。
林娘子怔怔地站在原处,任凭瓶瓶罐罐带着混合着各种味道的黑的黄的的液体和粉末砸向她的头上和身上,只是本能地移动着头颅。厨房的帮厨和烧火的都逃离了。有的东西落在锅上,正在蒸着的蒸饼被陶瓷片砸中,也没法吃了。
宁儿还不过瘾,扔掉调料后,又把每个橱柜的门和盒子都打开,一面翻着东西一面说,“老贱人,把毒药藏哪里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的单纯看热闹,平时对林娘子有点看法的感到解气,替她抱不平的却敢怒不敢言。
目睹这个场景,凝香心中暗骂,“好狂的恶犬,狗仗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