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整肃
公主捂着嘴笑，“对，对。可是……”顿了顿，眸光渐变深沉，“若是遇到有缘人，你会义无反顾地嫁了，譬如我遇到了驸马。遇到驸马之前，我也是打算修道的，未成行，缘分就到了。不过 义无反顾嫁的也不见得就是良人。”
公主神色黯然，若有所思。
玉楚不愿打扰公主的思绪，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情绪。
良久，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今天出去这么久，是不是做了什么大事？比如，你父亲不在府里，是不是封邑有什么事需要你处理”
玉楚心头暗惊:公主怎么猜得这么准，难道她是神算虽未修道，看样子道行比我高。
正不知如何回答，公主会心地笑了，“是不是觉得奇怪，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玉楚点头。
公主神秘兮兮地说:“这你还不知道舞场是什么地方京城中什么事能逃过这帮人的耳朵尤其这里有个冠远侯，白天在舞场，穿梭于香风艳色之中；夜里去酒楼，和官员们交杯换盏，侃谈四方；偶尔上上朝，朝里有他没他一样。但各种消息，有了他，传播的速度就快了。雍国公府的陶夫人和大小姐巡查封邑，引起二官人的不满，他在同僚面前倾诉自己的不快。这件事在部分官员中引起议论，赵祀自然听到了。他似乎对你家的事情特别关心，特意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知道你眼里不揉沙子，巡查封邑自会查出问题来，处理这事吧？”
“公主惠明，猜得真准。巡查时我确实发现了问题，今天特意去一趟封邑查实了此事。”
“哦，愿闻其详。”
玉楚觉得没有必要向公主隐瞒，就把巡查时发现的问题以及今天如何暗访查实并带回来程家孙女的经过一一说了。
公主沉思着，双眉微蹙，神色凝重。良久，缓缓道:“我虽未亲巡封邑，但也有耳闻。不仅王公封邑有这种事情，官府直接管理的村镇也有类似问题。内外勾结，恶意提高利息从中牟利。还有以农户名义贷款，农户只签个字，钱不到他们手里，集中到放高利贷者手里，五成甚至一倍利息放贷，他们给地方吏、封邑管事以及里正分一些收益。乱象丛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较真。因为交到官府或邑主的银子不差，有个别当年没交上来，第二年，他们也会想办法催他们交齐。受害的是封户，逼得封户卖儿卖女卖孙女就不奇怪了。只有邑主或地方吏自己受害了，才会去管。当受害村户户主即使把自己卖了、倾家荡产也还不清的时候，邑主和地方吏会去管，但为时已晚。这些乱象就像脓包，不及时挖出来，越扩散越深。这个道理都知道，但就是很多人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你去做了，有人会说你不成熟。”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事我一定管到底。”语气坚定。
公主对玉楚肃然起敬，满眼的欣赏和鼓励，凝视她良久，微笑点点头。
第二日，晓星未落，玉楚就向公主告辞回了雍国府，把暗查的结果汇报给了陶夫人，陶夫人立即安排心腹小厮在大门附近暗中守候，等程云春一到，即刻把他领进来。
晨末巳初，全府上下正准备吃早餐时，程云春就到了。他半夜悄悄出发，所以到得这么早。
他被引到陶夫人那里，玉楚也在。
“拜见夫人。”程云春向陶夫人施礼。
“你是程云春”
“正是。”
陶夫人脸色惨白，羞愤难当。她听玉楚讲述调查经过的时候，心里还算平静，当亲眼见证自己被骗的时候，激愤之情油然而生。她怒不可遏，吩咐面前的小厮说:“把陈子耀给我叫过来。”
“是。”两个人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几乎是推搡着把陈子耀带了进来。
陶夫人双目圆睁，厉声问道:“陈子耀，你看这个人是谁？”
“不认识。”陈子耀摇头，明显说话底气不足。
“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程云春面目露讥诮之色，冷冷地说，“你和胡里正带人到我家里催缴利钱，这会儿不认识我了？”
“夫人，明查。”陈子耀又向陶夫人行个礼，“我真不认识他。我管理封邑五个村，和各村里正催收贷款和利息去过无数家，我怎么可能每家每人都记得清呢”
陶夫人一时语塞，沉默着。
玉楚正坐在陶夫人下首，见场面尴尬，灵机一动向程云春问道:“程老丈，你们贷款要交几成利息”
“交两成利息。”程云春有点激动，“对，就是这个人和胡里正到我家，逼我交两成利息。我实在交不上，不得已，打算卖了我孙女……”
一面说，一面用衣袖拭泪。
陶夫人瞋目而视，目光锐利得像把利剑，刺向陈子耀那颗贪婪的心。他从没见过陶夫人如此狠厉的样子，心头颤抖，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胆怯，尽量保持冷静。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夫人 不要听他胡说。我从来没说过二成利息。我只是陪里正走一趟，并没有逼迫谁。至于里正跟他们怎么说的，我一概不知。我又不是经常去村里催款。我还有其他事务要做。”
陶夫人冷哼一声，“陈子耀，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我也不会相信你了。摆在你面前有两条选择，一是你交代出全部事实，府中内部处理；若你拒不交代，我们报官，官府定能查清事实，对你如何处罚，听由官府。”
陈子耀吓得浑身瘫软，脸色灰黑，再拜哀求道:“夫人，不要报官，我愿意交代全部事实，内部处理。”
陈子耀交代了如何和各村里正勾结、欺上瞒下恶意提高贷款利息从中牟利的事实，但强迫一部分封户贷款的事，确实不是他做的。应该是里正纠结地痞无赖干的。
陶夫人命人将陈子耀在暂时关押起来 ，听候处理。里正的行为更加恶劣，陶夫人派管家到封邑所在县衙报官。经雍国公府和县衙联合调查，查清了事实。官事陈子耀等人与各村里正相勾结，将雍国公府给封户的一成利息贷款，提高到二成，从中盘剥一成，并订立攻守同盟，试图永远掩盖事实。为了巧取豪夺，里正伙同亲属以及村里游手好闲的地赖，用威胁、恐吓、打砸等手段强迫一部分为人懦弱的封户贷款 以扩大他们的不当收益。
陶夫人和萧玉楚巡查时，陈子耀和里正怕暴露真相，极力阻止他们走入封户家庭，并安排亲属和心腹冒充一部分封户。这些人当中，陆鼎是封户本人，但他也是胡镇的心腹。他极力劝说家人尽量多贷款，并明知道雍国公府收的是一成利息，还欺骗自己的家人说是二成利息。多交上来的利息他和胡缜、陈子耀分割。程云春是胡缜的舅舅冒充的，其他来座谈的封户均由胡缜的心腹假扮。
几个里正和他们的同伙被官府缉拿归案，陈子耀被打三十大板逐出国公府，并赔偿了被他盘剥的封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