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为王<!>
芈蓁想了想才不情不愿道:“好吧,那就依大王所言,不过现在也要严加看管,再不能让她们作恶,先找一座咸阳城外的院落将她们都送过去吧。”
嬴柱想到夏姬就觉得有点舍不得,但看芈蓁望着自己的眼神又只好笑道:“王后说的是,这些不涉朝政的小事,就由王后做主便是。”
嬴柱现在是一点不想在太子府多待,生怕芈蓁看出什么端倪,借口要去蒙敖将军府上看看,让李唯送他出去,也趁机缓和一下跟李唯的关系,毕竟嬴柱并非一个强势的君王,在他心中弄不死的强臣他都不想为敌。
李唯送嬴柱出去后,芈蓁让心腹侍女看住殿门,她自己则慌张起身,不顾仪态的跑过去拉住面色阴冷的子楚道:“异人,那件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派去的黑冰台杀手还没到邯郸羋煜就已经以假换真带着真正的赵姬母子逃走了!杀赵姬母子的真的不是我,异人,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子嗣!”
子楚淡淡道:“母后急什么,不是都说了,凶手是姬青璃。”
芈蓁怔了怔道:“真的是她?她敢干出那么大胆的事?”
子楚侧眸道:“不然呢,母后以为我信中在骗你为太傅作伪证?羋煜查到的证据母后难道也不信?还是母后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姬青璃做得?”
芈蓁先前主动告诉子楚自己要杀赵姬,现在赵姬母子遇害她原本就有嫌疑,被子楚意有所指的问出来立刻慌乱辩解道:“不是我,我,我当然是信得过你和羋煜……”
子楚没有接芈蓁的话,微叹道:“今日此事要多谢母后,父王兴师问罪并非只想动太傅,言语之间对我已有不满。除掉太傅我便失却最重要的助力,嬴傒就可以……”
“嬴傒休想。”芈蓁立刻打断道,“你不必多想,嬴柱的病根本经不起折腾了。他的命几次都是我救的,我最清楚。”
子楚缓声道:“我原本就不是他属意的继承人,不过是先昭王选定了我。依父王今日的态度和对嬴傒的看重,看样子是硬要拼着老命折腾一次废了我。我原本也孑然一身,废立都无关系,只可惜不能回报母后将我从邯郸救出,枉费您一番筹谋立我为嫡了。”
“你放心,嬴傒没有这个命。”芈蓁的眼神变得笃定,“我只问你可有做秦王的准备吗?”
子楚背身一笑道:“我时刻都在等着,那一日。”
次日深夜,李唯正在咸阳的府邸休息,忽然被荆燕敲门叫醒:“主上,出大事了,秦王在太子府旧疾复发晕厥不醒,太子请太傅立刻前往。”
李唯问了时辰方知现在是三更深夜,这个时候秦王嬴柱怎么可能在太子府?但不管为什么他在,他的病也绝不是普通的晕厥这么简单,不然不会不传太医却来找她商议。李唯未及细想,穿好衣服连忙前往太子府。
太子府整个府邸都灯火通明,左师四丁在门口等着李唯,见了她一路引她来到西苑。
“出什么事了,连左师都不肯向我言明?”李唯见到未及束冠的子楚站在风灯摇曳的廊下与白头老长使桓砾说话,立刻走过去。
“太傅。”桓砾老长使向李唯深行一礼。
李唯匆匆还礼后问子楚道:“太子,为何宫中禁卫与老长使都在西苑?”
子楚看上去神情也不大好,蹙眉摇头道:“父王大不好了。”
李唯大惊道:“太子是说秦王病危……”
她话刚开口就听到一声沉重的摔门声,侧眸看去正见衣饰不整灰发散乱的夏姬在几个侍女的阻拦下拼命挣扎着冲出来喊道:“让我去见他,让我去见他,他怎么样了!让我去……”
“住口!”卧室内身穿银丝披风的芈蓁大步走出,在夏姬脸上狠狠甩了两个耳光,“竭泽而渔的贱人!竟敢蛊惑秦王闯出这等滔天大祸,便是将你一片片刮干净也难赎其罪!”
“王后,王后息怒,吾王他……”
桓砾话说到一半芈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改方才的气愤泼辣,变作柔弱伤感,在子楚的搀扶下才堪堪站住,悲恸欲绝的说,“太医会诊断言,大王,薨了。好好地我与子楚便成了孤儿寡母了……都是这贱人,让我可怎么向历代先王交代,是我做王后之责,让这贱人有机可寻……”
老长使听闻也又是垂泪又是哀叹,半晌才拭干堆满皱纹的眼角道:“王后节哀,当务之急老臣敢问吾王弥留可遗下什么遗命口诏不曾?”
芈蓁泪眼婆娑的摇头道:“我等赶来时,大王已经不行了,即便施以急救也昏迷不醒,不过片刻就,就去了……”
老长使跟随秦昭王四十余年,又侍候了嬴柱一年,嬴氏王族的大风大浪早已见惯,此刻不禁长叹一声道:“天不佑我大秦,两代国君不过年余皆御龙而去,眼下为保大秦基业就该依照我大秦传统,由太子立刻即位,统领秦国上下,迟了只怕秦国生变呐。”
芈蓁连连点头,桓砾便命人为刚咽气的秦王嬴柱打理好遗容先行送回宫中停灵,然后再依照秦国传统让宫中拟诏,连夜召集嬴氏宗室驷车长、上将军蒙敖、丞相蔡泽等一干朝廷重臣入宫与太子、王后商议新王即位的大事。
“秦王怎会忽然薨逝?”入宫的马车上,李唯问子楚。
子楚无奈讽笑道:“今夜他又来密会夏姬,想是因为隔日夏姬便会被送出咸阳,他心里舍不得又不想跟芈蓁翻脸,办起事来格外激烈了些,身体受不住勾起了来势汹汹的旧疾,便在夏姬身上昏迷不醒,死在了床笫之间。”
李唯也绝荒唐,叹道:“堂堂雄霸天下的秦王,继位仅一年竟是折在床笫之间,这几年秦国确实国运多舛。”
子楚在车内取出一只不大的漆箱,打开道:“都说当年勇武过人的秦武王不知天高地厚,洛阳举鼎而死实在滑天下之大稽,但在我看来武王骁勇天下无能可敌,虽即位日短却广拓秦国疆土,是真英雄列世,不过时运不济而已。似我父王这般死在女人身上,才是丢尽了嬴氏王族的脸面。”
他说着从箱中取出一只玉冠对李唯道:“为我戴上。”
李唯看着他手上那只玉质细腻的九瓣莲白玉头冠,只觉十分眼熟,恍然道:“这玉冠是——”
“是我二十岁时你送的冠礼。”子楚微笑道。
李唯接过白玉莲冠,为子楚束在发上,略有感慨道:“你还收着呢。”
“从邯郸走的那晚,除了短剑与随身之物,我只带了这只玉冠。”
子楚抬头看着李唯,目光柔和而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今日议定大事,明日的朝会对我至关重要。我要带着你送我的玉冠,成为秦国之主,让你的期望从此成真。”
“我其实……”李唯想起她当年找到流落邯郸的异人加以辅佐的理由,忽然犹豫起来,“子楚,你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吗?”
“要报仇。”子楚紧紧握住李唯的手道,“我一定会为你向魏无忌讨命,你要为白氏报仇,为你兄长报仇,哪怕你要灭了魏国,我都可以做得到。”
李唯想起自己一心穿越回去的目的,自觉一时有些难以面对子楚,她垂眸道:“尚未到灭魏的时候,你保重身体就好,不必动那些心思。”
子楚却以为李唯并不信他,将她的手拉的越发紧,他认真道:“李唯,我不会对你食言。我年少时的确想过要向大父证明自己,成为王储有朝一日可以登上秦王之位,但自我担下赢诫之死的罪名听说你死于大梁后我就已心灰意冷,我在邯郸生无可恋,活着只是为了惩罚我自己离你而去的懦弱无能,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做秦王。嬴氏王族待我犹如弃儿,我也早就不愿为嬴氏献出什么,而现在我与秦王之位近在咫尺并不是我想做秦王,而是因为你想让我做秦王。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为了秦国,我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你。”
李唯沉默了。魏国虽然较从前衰落了太多,但它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灭掉的万乘之国,执意灭魏对长平大战后消耗了元气的秦国而言并非明智之举,反而可能因此引起六国合纵,引来灭顶之灾,李唯不希望子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子楚却黑眸酌亮,拉她坐到身边道:“李唯,我不在乎秦国,如果你想让我成为一个贤明的秦王,那我就做明主;如果你只想复仇,我就倾秦国之力为你复仇;如果你喜欢权力,这八百里秦川,天下太半黔首,我愿与你共享。”
子楚说过很多令李唯动容的话,但这一次她最受震动,在她的认知里像他这样一个城府深沉见识不凡的君王定会将权力将秦国看的比一切都重,但是今天他却跟她说,如果她愿意,他甚至可以堵上秦国的兴亡为她复仇,理由仅仅是她高兴而已。
李唯勉强笑了笑道:“我虽想报仇,也喜欢权力或经商带来的成就感,但是,我还是想你好好的做一个秦王,哪怕你没有任何建树,对朝政得过且过,只要你长命百岁就够了。”
子楚有些意外的笑了,揶揄道:“要求这么低,怎么给赵十五一统天下的机会,他要埋怨我们了。”
李唯忽然心中一凛,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从前她给赵姬的儿子取名叫赵政,想着虽然这货不是子楚的种可说不准历史上的秦始皇也不是子楚的儿子,别管是嫪毐还是吕不韦的儿子,只要他真有本事统一天下那就是千古一帝。可是现在赵姬母子全都死在了姬青璃手上,按照子楚的意思赵十五回来就要跟他姓入王室族谱,那岂不是赵十五就要改名叫嬴正,“嬴正”——“嬴政”!保不齐李唯从未想过的事还真的就是铁一般的现实——赵十五就是未来的始皇帝!
李唯凌乱了,想起赵十五小时候嚷嚷着做皇帝统一天下的“可笑”理想,李唯现在忽然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我们到了。”子楚说,“下车吧。”
李唯思绪飞的远了,没有注意马车已经到了。她抬头时子楚已经站在车下要拉她下车了。
李唯看着站在沉沉夜色中的子楚,忍不住嘱咐道:“这两年秦国大战稍息,军民疲累,秦王又两代交接,多事之秋人心不稳,你要千万小心。”
子楚调侃一笑道:“我不怕,我有你啊,吕相。”
夜间的秦王书房内,代表着秦国顶尖势力的几位臣子与子楚、芈蓁商议了一个时辰,宫廷王族势力、朝臣势力、军中势力、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达成一致,将子楚推向了秦王之位。
几位重臣散去后,夜已将近,一身戴孝素衣的子楚也要准备明日的大朝会了。他与李唯没有
时间休息,直接向咸阳宫正殿而去。
一夜混乱,晨曦将明,站在层层御阶之下仰头而视,豪放古拙、刚健质朴的咸阳宫冀阙殿呈现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之下,露出与大秦一般雄浑庞大的轮廓。
子楚望着那黑暗中的轮廓呢喃道:“明日,大秦会有一个崭新的君王。”
“赵嬴。”李唯忽然拉住了即将登上御阶的子楚轻声问,“秦王的死,是不是你所为?”
子楚苦笑道:“父王向来体虚,继承王位后政务繁忙劳心劳神,可他偏偏不知修身节制,宫中一个芈蓁,外面还有一个夏姬,如此竭泽而渔,何须我来动手。最多也就是芈蓁有意累了他几回,他若是知道收敛不来找夏姬自然无事,如此看来不过是死在他一生都缠不清的‘多情’二字上,也算死得其所。”
李唯说不上心中是轻松还是其他的感觉,对她这个六亲不认、家族夺权的女人而言,就算嬴柱的死是子楚所为她也并不会觉得不妥,只是忽然就很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一点都不在乎那微末的亲情。
“你的父亲一夜之间辞世,你伤心吗?”李唯蹙眉问。
“也不是一点感触都没有。”
子楚仰头望着层层台阶上巍峨的冀阙殿微叹道:“不过更多的是安心。他若长命百岁,左不过我也是个被废身死的下场。生为王侯子嗣,长于邯郸囹圄,到现在再谈父子亲情岂不是矫情。走吧,吕相,下面,是我们的路了。”
子楚向李唯伸出手,李唯握住他的指尖,两人于熹微的晨光中走向了秦国最高的权力中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花了心思了,不知道亲亲们喜不喜欢,没有节假日的我祝大家冬至快乐。错别字明天会修一修,晚安亲爱的们。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