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的子楚
听到“母亲”二字, 夏姬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不过随即便被她掩了下去, 她轻飘飘的开口道:“异人, 你想要什么?”
无论外面的人怎样称呼他,无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夏姬都不会在心底承认“子楚”这两个字,嬴异人是她身上掉下来的精血, 是她怀胎十月的骨肉, 他就是她的儿子,嬴异人终是嬴异人,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即使他痛恨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那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想到这里夏姬的心中一阵淋漓的畅快, 她望着子楚,看着多年不见的儿子, 毕竟难以压制全部的感情,淡唇微动,半晌道:“我所有的东西在你眼里都不值什么, 你想要任何我都不会吝惜。”
“只要付出同等的代价,答应你的条件就好, 对不对?”子楚漫不经心的问。
夏姬意味不明的笑了,略带感慨道:“是啊,再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有人用得上,那就千金难换,未唯有加码。”
子楚眼中的鄙夷和厌恶一闪而过, 他冷冷的看着夏姬道:“我要你曾给过我的那颗丹药‘生金’。”
夏姬略有惊讶,踱步上前悠悠道:“‘生金’一颗便是续命之物,我已给了你一次便是给了你一条命,怎么,还有什么是一颗‘生金’都解决不了的,要你跟我讨第二条命来用?”
子楚神情冷硬,低头望着比他矮许多的夏姬道:“我只问你给与不给。”
夏姬揽袖转身,实在思考又似在故意晾着他,只是不回答。子楚也不催她,只是静静负手而立。
夏姬始终没有听到子楚再询问她的声音,忽而一笑转身道:“长进了。”
子楚不屑的笑了一声:“如果你有,就开条件,没有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我没有,你还要找谁去讨这条命?”夏姬轻舒一口气,神情缓和道:“我是你生母,你要救命的东西我总得知道用在什么地方,若是用在你自己身上,两颗便有问题了。”
子楚的眼眸虚眯起来,问道:“我用两颗又如何?”
夏姬道:“‘生金’是我天子王室祭祀的秘制之药,药效强烈珍贵无比,不要说一般的病痛,便是生筋肉骨救人于危命之际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在你第一次离开秦国去魏国出使时我才将‘生金’给你,让你万一遇到危险,吞服救命。”
子楚道:“现在不是你向我陈述你对我有多少恩情的时候,我问的是为何不能服用两颗‘生金’。”
夏姬对子楚打断她的态度有些不快,说道:“我少年时在洛阳侍奉周室大祭司,大周国祚已有八百余年,从未听说过一颗‘生金’都就不回来的命,若真的是有,那即便是‘生金’也只能活的了一时活不了一世,甚至因为二次服用,眼盲耳鸣的症状更会加重,我自然不希望我的儿子没事白白去尝试那种丹药。”
子楚道:“那么二次用药,会保那人多久性命?”
“是谁啊,让你这么上心?”夏姬忽然笑了,“你这个样子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算面上再平静话里话外也隐有焦躁,第一颗‘生金’一定不是用在你的身上。异人,告诉我,是谁。”
夏姬见他不语又靠近几步道:“说了,我或许还能救救他,不说,你以为一颗丹药真的能保住那人多久?”
“吕不韦。”子楚并没有隐瞒。
夏姬怔了怔,还以为是他的心上人,不过想起外面吕不韦的传言与对他的帮助,夏姬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既然是救你的那位吕先生,我也该略尽心意才是。”夏姬转身进来内室,不久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景致漆盒。
她将漆盒放在子楚面前道:“拿去吧。”
子楚眉心微蹙,接过漆盒,眼神略有防备:“你到底想要什么?”
“就不能是为了我的儿子救一救他的恩人吗?”夏姬静静的看着子楚,黑眸深沉,淡唇勾笑,邪魅的样子与子楚有几分相似。
子楚的神情确实又瞬间的诧异,他打开那只漆盒,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便嘲讽又不屑的笑了:“半颗,你果然事事都要交易。”
夏姬道:“那你做不做?”
子楚道:“做。”
夏姬怔愣一下嗤的笑出了声,忽然伸手摸着儿子已变得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孔,压低声音道:“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为了他难道什么都愿意做吗?”
子楚没有躲开,冷淡道:“是。”
夏姬望着他叹了口气,垂下长睫道:“傻孩子,这不就让人拿住短处了吗,你这样怎么做秦王,秦王是不能有软肋的。”
秦王是不能有软肋的。
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因为她曾经就是那多情多病却不乏英气的青年太子嬴柱的软肋,而秦王将她关进西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告诫他的。
子楚强硬的拉开了生母摸在他脸上的手,低头字字清晰目光坚定的说:“没有这块‘软肋’,何来他日‘秦王’?”
对于子楚的忤逆夏姬有些薄怒,抽出手甩袖转身道:“我要你认下成蛟母子,并立姬青璃为嫡妻。”
子楚随意笑了笑道:“认下成蛟母子,但姬青璃只能是侍妾。”
夏姬细细的长眉眉梢挑起道:
“哦?反悔了?不是说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吗?”
子楚下颌微抬,冷淡道:“漫天要价,总要坐地还钱。我说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说的可不是一件事。要我都答应,只能退一步。”
“好。”夏姬也没有纠结,平声道,“先服下这半颗,等你让嬴柱上表秦王给了成蛟王孙的名号,我就给你另外半颗。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第二次服用‘生金’药效持续的时间推测也就只有第一次的一半。吕不韦据第一次发病相隔多久?”
“六年多,接近七年。”
夏姬道:“那么这一次最多保她三年半无虞。而且——‘生金’都只能镇住这病六七年,可见病情之重,想来那药带来的眼耳不便也要持续半年,你心中有数,不要说我诓了你去。”
子楚回去将“生金”给李唯服下后,不消半柱香的功夫李唯就转醒过来,望着周围的倩江影、千流众人一片茫然。
等众人将千流、成蛟、嬴傒等人的各样事情给她说清楚时天都已经黑了。
掌灯后子楚送他们出去用膳,回来重新坐在李唯床榻边问她要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不吃了吧。”李唯望着看不清的帐顶躺在枕上,黑发铺陈在华丽的紫红锦缎上,玉颜薄唇,细眉长眼,看着有几分妖异的美。
子楚在长案上的红漆果盘中取了一只秋梨,坐到李唯身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用果刀慢慢削了梨皮,一点一点切下果肉放在她唇边喂她吃。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给你削山果吃的。”子楚眉眼含笑,神情柔和,一边削着梨一边说。
“记得。”李唯的声音略带一点点干,她看上去并无异样的眼睛望着上方认真削果的子楚,看不清却觉得他很温柔,很像看着他。
“赵嬴。”李唯开口喊了一声。
“嗯。”子楚自然的应着,将小块果肉放在她口中,随口温声问她“要什么?”
李唯并不想要什么,只是想喊一声他的名字,好像回到了六七年前那个魏国大梁城外的春夜,回到了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
“要水吗?”子楚问。
李唯微微摇头,狭长的丹凤眸望着子楚,她说:“要你。”
子楚放下果刀与果核,用矮几上的湿巾净了手,倾身环住李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你要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李唯醒来后的第三天,成蛟入嬴氏宗族成为太子嗣子嬴子楚在秦的第一个子嗣,其母姬青璃封少使爵,暂为料理太子嗣子内府事务。
李唯知道这是子楚与夏姬做的交易,她没什么话好说,利益面前一个名位而已没有任何计较的意义,况且成蛟分明就是嬴傒的种,日后也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因为成蛟这个小王孙的存在,子楚太子嗣子的地位便已巩固,战时接回赵十五的谋划已无意义,老秦王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接回十五的事只能战时搁置下来,等李唯恢复再从长计议。
李唯知道这次要半瞎半聋很久,但并不影响她身为太子府丞处理一些太子府的日常事务。白日里子楚经常与她在一起,因为老秦王的强势,嬴柱这个太子参与的政事都比较少,更不要说他这个嗣子。通常是秦王安排给他什么差事他就漂漂亮亮的做了,无事时自己也不会找事,就在李唯旁边给她念府内的文书,要么然就坐在她对面弹秦筝,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芈蓁因为姬青璃光明正大的成了子楚的妾侍而感到愤懑,即使这事是她最开始挖的坑,在子楚与她有些场面上的走动之后,她也后悔起来,毕竟心系之人就在身边了,还能对她嘘寒问暖,她怎么可能还对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无动于衷。
至于姬青璃那边,子楚虽然没有和她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也时不时会去坐坐,惹得芈蓁大为不快。姬青璃不傻,看出芈蓁瞧她不顺眼,自己相貌又算不得美艳,于是开始尽力扮演起“贤妻”的角色,为子楚在咸阳城内物色侍婢良妾充盈后院,博得一个贤明。对于她送来的女人子楚毫不介意,照单全收,多多益善,他不在后院多留却见了哪个女人都言辞温和,多有关照,再加上那张俊朗的脸,他后院里就没有一个女人不迷恋他。
芈蓁得知气得要死,她自己没什么主意就来找李唯求教,让她劝说子楚或者想办法远离姬青璃和后院那帮女人。李唯干脆顺水推舟,让芈蓁以嫡母的身份找了一个“子楚刚刚回国,水土不服,身体不好需要独宿静养”的理由,不许他到后院与那些女人同房。可即便是这样,子楚后院的女人也隐隐在与他一起聊天说话或者吃顿午饭上显出了争风吃醋的形势。
子楚得知自己被勒令独宿的那日笑得像只眉眼媚人毛色亮丽的狐狸,缠在李唯身边许久,一定要她夸两句他的计策好。李唯始知子楚是利用了两个女人的斗法换了他一身轻松,越发有功夫粘着她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两个多月,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说老秦王在迎接凯旋归来的长平大军时,于函谷关途中染上重风寒,一病不起。
秦王一病,这刚刚合纵解救了赵国的东方五国就要坐不住了,他们的试探首先从咸阳的物价上体现出来。这一年年关将至,咸阳的物价忽然疯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女主眼睛好了就要来收拾一大锅女人和那些蠢蠢欲动的坏人了。
信陵君,你准备好了吗?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