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吧嗒一声,林间鸦雀肆散。淡黄色的液体打在车玻璃上,缓缓下坠。夜色暗沉,四周更是寂静无边。
车内,姜心的心腔仍旧在剧烈跳动,她侧首瞟向大口呼气的闻澍寒,苛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大佬,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这老犯头疼,怕是有瘤。
姜心脑子没瘤,不至于当面真把这话说出来。她等着闻澍寒慢慢平息呼吸,这才开口,“要不打电话给阿朝阿宵,让他们来接我们吧。”
她打开手机内置的手电筒,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顶部左侧的x上。
好家伙,闻澍寒是开到哪个山旮旯地方,居然会没信号?
借着手电筒散发的微弱光线,闻澍寒也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结果也是一样。
轻手推开车门,冷冽的寒风即刻灌进衣领内。姜心伸出的左腿也顿时缩回车里。
车厢内温暖如旧,姜心窝在熄了火的车内,完全不愿再动弹。发出微光的手机宛如冬日女孩手心里捧着一根小火柴,姜心犹豫了一下,按住了手机的关机键。
黑暗再度来袭,姜心静坐其中,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直到两侧的车窗发出清脆的响声。
落下左侧的车窗,她探出半颗脑袋,朝正掀起车盖头发愣的闻澍寒说:“快上来,下雨了!”
雨水似铁球一般砸在车顶上,姜心似乎还能体验到疼痛。闻澍寒也在她不断地催促声里,重回车内。
浑身湿透的闻澍寒摘下眼镜,随即又呼出一串白气,似是纠结无比,半晌垂头低落地说:“我没办法。”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责与愧疚。
对此,姜心并不觉得意外。他是闻家二少,他需要去修车,甚至是要懂得修车吗?
湿透的刘海软趴趴地耷拉在他的额头,以至于不能很好地看清他的面容。他双拳紧握,维持着进入时狼狈的坐姿。
怪可怜的,看他换车的份上
心念涌动间,姜心摸索着从背后的手袋内抽出一条丝巾,负于腰后。随即向闻澍寒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
虽有游移,闻澍寒还是依言凑了过来,结果险些被姜心接下来的动作吓得撞上车壁。
一条方形的花边丝巾罩在他的脑袋顶上,姜心柔软纤长的十指则隔着丝巾反复揉搓起他被打湿的发丝。
红晕泛起,闻澍寒脑袋垂得更低,支吾说:“我自己擦。”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姜心简直想翻白眼,不客气地把手中的丝巾甩在闻澍寒的小脸,便转过身子,给手机开机解锁。
身旁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姜心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快十点半了,依旧没有信号。
随着他们几次的拉窗关开门动作,车内的暖意消散过半,很快被刺骨的阴冷之感取替。
姜心不禁摩挲了几遍手臂,把身子蜷缩成一团。二人各自窝在自己的位置上,谁都没有主动打断这将近窒息的宁静。
迷迷糊糊之间,她抵抗不住上涌的睡意,眼皮慢慢闭合。
“心悦,快醒醒?”
姜心在小幅度的推搪中,不情不愿地眯起双眼,对面闻澍寒一脸的焦急之色,她揉了几下眼皮,手指还能感受到些许湿润。
恍惚间,姜心发觉这一幕像极了他们初见之时。睡意未退的她又转过原来的方向,下意识嘟囔道:“放心,空难不是这次。就算你真出事,不是还有我黄泉相随么,着什么急。”
搭在她肩膀处的手指立时停止了动作,一瞬过后,是更为剧烈的摇晃。
“心悦,快醒醒!”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对他的感情究竟
闻澍寒不禁打了寒噤,再没胆往深处去想,只一遍遍喊着,“心悦,快醒醒!”
不断重复的呼喊声,是想将她连绵的睡意中唤醒,还是让她自这场错误的婚约中觉醒呢?
浓郁的睡意终究还是被打散分离,难以再汇聚成团。姜心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闻澍寒,似是要得到一个可信服的说法,方能消除恼怒。
就见闻澍寒不自然地躲开视线,抬臂指了指车窗外,原来不知不觉,雨已停息。
“在车里睡,迟早还会感冒的。不过碰碰运气,或许能遇到人。”别过脸的闻澍寒扶了扶又戴回鼻梁上的眼镜,柔声说。
“嗯。”姜心看着那布满雾气的镜片,“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把那玩意摘了。我怕黑灯瞎火的,万一你看不清路,掉进坑里,你说我是该自己独自寻路,还跳下去与你做伴。”
这本是姜心的一句玩笑话,可飘进闻澍寒耳朵里,就好比一颗即将自手心飞出的鸡蛋。
她真要和他
闻澍寒大为震惊之下,有几丝难言的心绪在冒头,使得他身子立即紧绷起来,却又顺从地摘了眼镜,抛向黑暗。
如愿的姜心舒展着酸麻的四肢,随闻澍寒离开车内。
二人几乎是被狂风推着前进,这一瞬间,姜心相信他们即便能找到路人或者房屋,感冒还是会如约拥抱他们的。
驱车过来的路上,闻澍寒在忍受着头疼,姜心陷入飞车行驶的恐惧,都未太过在意两侧的道路,加上雨水冲淡了地上的轮胎印,闻澍寒只能凭着短暂的记忆寻找来时的路。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有彼此相伴,不至于独自一人徘徊乱想。遇到崎岖之地,更少不了彼此搀扶而行。一来二去,交握着的双手竟也忘了松开,甚至还有紧扣之势。
二人在寻找通往外界的路,外面的人也在四处地找寻他们。最焦心的当属闻母,她是首个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人。闻澍寒的大哥闻渊寒得知消息,也立马丢下所有事务赶回闻家。
可惜距离二人失踪尚不足48小时,无法立案调查。闻家只能依托他们的人脉网,帮忙搜寻。自司机张叔那得知闻澍寒是去接姜心下班,闻渊寒便判断二人可能同在一处。
他当下又开车前往盛姜大厦,并通过他人,获得了他的准弟媳的姐姐姜心意的联系方式。
在姜心不知情的状况下,男女主的感情线动了。
十二点二十四分,姜心把因电量不足,即将关机的手机连接上了充电宝。他们走了一个小时有余,如今正在僻静小路上,他们仰首眺望,前方不远处有白点在闪烁。
当他们迈腿向白点奔去,就见到在院子里搭梯子修整店招的男人。
“你们是?”男人留着光头,身材魁梧,手臂满是结实的肌肉,看起来不像是店主,更像打手,尤其是他警惕的目光,似乎下一秒就会从腰间拔下那黑漆漆的物件。
“我们迷路了,手机也没信号,您方便借下手机给我打个电话么?”
呃,这话术听着有点熟悉。姜心看了一眼宽大白t加牛仔裤打扮,宛如高中生的闻澍寒。
讲真,她也不信。
果然,光头用着几乎能够砍断一切的目光望向他,冷冷地说:“不方便,没带,这几天附近在挖路。”
闻澍寒为难地搔了搔头,重新鼓足勇气,“那您这能否容我二人暂住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闻澍寒在裤袋里拿出钱包,又从中抽起一叠纸币递给光头。
可以啊,居然带了钱包,还有大额现金
“嗯一时没改习惯。”闻澍寒读懂了姜心眼中的震惊,贴耳解释说。
也是,国外没那么便捷。
光头毫无表情地接过纸币,两指摩挲了几下,确定是真钱。
面上立时现出略有憨钝的笑容,“正好,二楼就是我住的地方。我先带你们上去吧,楼梯在这边。”彻底不亮的店招被光头随手丢在地上。
看来金钱的魅力真的大,光头连梯子都懒得收了。
姜心瞟了一眼店招上可爱的圆体手写字,眸光微动,伸手拽住了走在前方的闻澍寒。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和闻澍寒使暗号,却发现在对方回头时,光头也等在前方看了过来。
“怎么了?”闻澍寒回握着放在他腕间的小手,捏了捏掌心。
姜心没空关注自手掌传来的怪异之感,她的思绪在高速旋转,“就是想起了在k国写书的阿婆。”
原主是读文学史的,生为未婚夫的他至少看过几本k国的书吧。
见闻澍寒不似领悟过来,更怕光头真是如她想的那样,还听出她的暗示,她连忙抢话说:“她联系不到我,该着急了。还有大晚上的,我怕,我要和你一起睡。”
说罢她抽出手掌,垫脚并展开双臂将闻澍寒整个环住,脑袋也随即贴在对方脖颈间。而她放在闻澍寒身后的手快速地将她左耳环拔下,别在衣袖内。
“别闹,咱们在客厅眯一晚就行。”闻澍寒轻轻地推了下姜心的小手,没能推开,他只好羞涩地向光头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可以,会安排你们一起的。”光头微微点头,把手伸进后侧的裤袋。
姜心咽了咽口气,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那味了?
下一刻,一串挂着蠢萌猪头的钥匙扣出现在她的眼帘,猪猪憨甜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姜心敏感过头。
灯光亮起,给整洁的屋内又添了几丝温馨,没有姜心想象中堆积如山的快餐盒,更没有猝不及防的脑后一击。
姜心捧着光头送来的热水,心神尚未完全放松,就听见深处的房间内传来异动。
黑影笨拙地撞到三人面前,“不准动,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一针扎了她。”枯瘦的年轻男人吸着鼻涕说。
姜心大惊失色,惊恐地注视着那个眼眸浸满泪水的女生。对方嘴边贴有宽胶带,双手负在背后。虽被年轻男人勾住颈部,身子明显还有下滑趋势。
这是打劫到绑架现场了啊!
半蹲着的光头立时大笑,泛有寒光的菜刀从托盘下翻出,他手持菜刀,准备起身,“这话是我要说的,不准动,把手机都给我丢上”
忽如其来的一脚踢在他脸上,拦下了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