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江又夏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拳头捏得梆梆作响。
旁边兼职司机的池盈不由吓得一个哆嗦，忙道：“江总，那边蹲着狗仔。”
“有狗仔就能……”江又夏气得有些缺氧，话不经脑子，不自觉嘟囔出声，“假的成天秀秀秀，真的反倒要偷偷摸摸。”
卧槽！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池盈耳朵竖得老高，眼睛都直了。
虽然大概知道自家老板和偶像有一腿，但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啊！
不过，老板，你确定那时候是偷偷摸摸的？池盈腹诽，就差正主官宣，昭告天下了好吗？也不知道您在这委屈个什么劲儿。
江又夏不仅委屈，还郁闷。
还好，唐飞白把人送到就走了，江又夏进到化妆间，幽幽地盯着许清让的背影，无声控诉。
然而，许清让沉浸在剧本里，根本没察觉到，反倒是刘强留意到了她，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江又夏回以微笑，闷声坐下，嘴里苦了吧唧的。
就在这时，许清让忽然抬头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没来得及收，被许清让尽数看了去。
许清让愣了一秒，眉毛不由一挑，随即垂头继续看起了剧本。
江又夏却被弄得如坐针毡，难得被臊住，头一次明白了许清让曾形容她的话——怨妇！
可不像个怨妇嘛！
气氛变得不尴不尬起来，江又夏竟不由想念起田恬来，只要不对许清让动手动脚，大多数时候田恬还算可以，不仅能活跃气氛，更重要的是，有了田恬，她好歹还能和许清让搭两句话。
想曹操曹操就到，田恬推门而入，凝固的气氛立刻活络了起来，江又夏忍不住看了眼许清让，抿唇期待。
“堵死了，我就多睡了一会儿，没迟到吧？”田恬风风火火地赶到，气都没喘匀。
许清让帮她拉开椅子，又给她倒了杯水，“没，快化妆吧，待会儿李导该来催了。”
还真温柔。江又夏酸唧唧地砸了咂嘴，垂头不去看。
“夏夏姐，你来得好早啊！”田恬坐下，惊喜道：“听说今天下午有您和清姐的戏，哈哈，那我可以大饱眼福了……”
田恬话匣子打开了就止不住，江又夏随便应了两句，目光不时往许清让那边瞟。
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江又夏：“怎么了？”
“鼻子下边儿，有点卡粉。”田恬的手堪堪停住，有些焦急地比划。
“这儿吗？”江又夏被田恬带得一时忘了镜子这个东西，也在自己的脸上隔空比划着。
田恬咋呼地叫起来，就欲起身给江又夏弄，就在这时，许清让忽然拉住了她，“快点，时间不多了。”
“哦，好好，李导来催了吗？”田恬立马坐好了，乖乖让化妆师上妆。
许清让说了句没有，目光重新落到剧本上，理了理某页卷了的边。
待田恬装扮好后，剧组正式开工。
“完蛋了，今天又要被李导骂惨！”临开拍前，田恬苦着个脸，“我最怕感情戏了，偏偏还是这种细腻的！”
“没事的，到时候我会带着你。”许清让安慰道。
田恬立刻眼冒星星地看着许清让。
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幕的江又夏只觉得刺眼、刺耳！
“诶，小夏来了？”李导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刚好，过来帮我一起看看这场戏。”
这段时间江又夏常往剧组跑，和李导搭伙看戏，没想到二人在艺术追求竟有着不错的契合度，李总得空便喜欢跟她聊上几句。
江又夏应了声，大步走了过去。
“《青梅》第三十七场，一镜一次，action！”
李导边看边给江又夏点评，“田恬这姑娘不错，有灵气，可惜年纪太轻，阅历太少了，等过个……卡！”
上一秒还在夸赞的李导，下一秒脸色就一变，厉声吼道：“田恬怎么回事？情绪完全不对！重来！”
“看吧，我说什么。”李导坐下来，向江又夏抱怨。
江又夏轻笑了声，“导演消气，这种戏对田恬来说难度有点大，多来几遍就好了。”
李导：“多来几遍我倒不怕，就怕她找不到感觉。”
怕什么来什么，这边话音一落，那边田恬自己就先演崩了。
“李导对不起！”田恬连忙跑来认错，“我这就调整！”
见她态度端正，李导没再呵斥她，而是循循善诱，细细给她讲了一遍戏。
听完，田恬还是似懂非懂，咬着唇，泫然欲泣。
李导叉着腰，也有些无奈，突然，他一拍巴掌，有了！
“这样吧，小夏啊，待会儿你上，先和小许演一遍，给田恬看看，让她找找感觉。”
“啊？”莫名被点名，江又夏愣了一秒，偏在这时，许清让走了过来，然后对李导道：“导演，我带着田恬就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和江又夏搭戏。
与此同时，田恬连连点头，“嗯嗯，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也想看！”
田恬的声音压过了许清让的，李导当机立断，“就这么办，你们俩准备准备。”
许清让微咬着唇，手不自觉抠着掌心。
江又夏心里也忐忑不已，夭寿啊！导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您还记得第一次，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我吗？
要我和许清让搭戏，您怎么敢的呀？
田恬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对于接下来的表演，满怀期待，“我还以为要下午才能看到呢，没想到还因祸得福了！”
江又夏想笑却笑不出来，而那边，李导安排好后，已经在催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临开始前，李导又忽然提议道：“诶，不如这样，小夏来演简宁，和小许交换一下怎么样？”
说完，又对田恬道：“等会儿记得认真看啊！”
田恬：“好嘞！”
“你们俩呢？可以吧？”李导问道。
两人下意识偏头，目光撞在一起，两处心口一跳。
江又夏垂下眼皮，含糊地嗯了声。
“嗯。”许清让点了点头。
李导不由笑道：“这就开始入戏了？”
江又夏只想哭。
这是一场旧情人重逢后对峙的戏码，震惊、克制、眷恋、痛苦……各种矛盾的情绪皆在无声中。
没有一句多余的台词，所思所念，情感的感染，全靠各种细微的表情。
“《青梅》第三十七场，一镜三次，action！”
四目相对，根本无需演，所有的情绪出笼，完全刹不住车，江又夏立刻垂下了目光，明明想靠近，可躲避，才是她的常态。
因为她心虚，心虚是因为有愧，有愧是因为曾经伤害。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许清让笑容勉强，戏里，她完全不需伪装。
江又夏鼻子忽然一酸，嘴唇忍不住微颤起来。
五年，没有缘由的离开，只留下一句分手。
许清让绕着她走了一圈，裹挟着的气息几乎令江又夏窒息。
“比如，还回来做什么呢？”
“又比如，什么时候再离开呢？”
江又夏下意识摇了摇头，幅度虽然小，却很急很坚定。
许清让却没看到，只是低头自嘲了声，仿佛在劝诫自己，“不该问你的，你的去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江又夏的心突然揪成一团，疼得无法呼吸，只得微张着嘴，机械地汲取着稀薄的氧气。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辩驳，却觉无力。
“……我、我有我的……我的理由，我……”
“你的理由？”许清让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又陡然降落，“即是你的理由，又何必跟我说？”
江又夏的心也被抛至高空又狠狠落下。
“既已允诺，事过无悔，你走吧。”
尾音轻缈，风一吹就散，落到江又夏心口，却重重一掷。
她失神地看着许清让转身，然后渐行渐远。
慌了乱了。
“许清让！”
许清让背影一僵，任由江又夏拽着她的手，之前所有的锐气，在瞬息之间，一下消失殆尽。
伪装久了，也会累的。
追上她，是情节，也是本能。
然而，接下来，江又夏却慌了神，下面……好像是……一场吻戏？
“放开！”
江又夏晃了下神，手却抓得更牢，以沉默顽强对抗。
突然，江又夏冷笑了声，转过头，泪流满面中吻上了她的唇。
淡淡的腥甜气在唇角流转，江又夏脑中一片空白，如此近的距离，相隔却那么远。
“卡！”
明明已经结束了，现场却还是一片寂静。
田恬抹了把脸，成功收获一手泪水。
好半晌，身边才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我信了！她们以前要没点什么，我、我……”
“氛围感，我似乎悟了。”
“难怪是姬圈奉为营业天花板的cp！不！何止营业，恐怕私下已经……”
众人沉浸在一片震撼之中，都忘了去想那声脱口而出的“许清让”有多突兀。
“胡说什么呢？”田恬听不下去，打断了那人的话，义正言辞道：“她们私下关系是很好，但绝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人愣了片刻，“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她们是好姐妹？”
“当然！我和清清姐就是这样啊，炒cp什么的都是公司安排的，私下其实都是好姐妹啦。”
那二人面面相觑，一同看向田恬，一言难尽。
另一边，李导对着二人，连连称赞。
一结束，许清让情绪尽敛，没留下半分痕迹，助理递来纸巾，她把脸擦干净，手垂在稍后方，微微颤抖。
江又夏神情恍惚，怔怔地看着许清让，失魂落魄，像淋了雨的小狗般，湿哒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