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碗筷碰撞声清脆,屋子里油烟味还没完全消散,厨房开着抽油烟机和窗户,这个季节,没有昆虫从纱窗上破掉的洞里钻进来。
铺着红白色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摆着三个菜,卖相很不错,碗里米饭的香气四溢,粒粒分明。
餐桌旁,霍厉旁边的椅子上搭着那件刚从他身上脱下去的围裙,系在脖后的带子快要垂到地上。
霍厉的手艺确实很好。
记忆里,沈时语很久没有吃过这些家常的菜了,自从她妈改嫁,就很少吃了。她自己不会做,也没什么人给她做过。
这味道就跟家常,和在外边吃到的满是调味品和添加剂的比,是人间美味。
对面的霍厉白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一点也不像刚做完饭菜的样子。
他们一起吃饭,好像他一直都坐在她对面,没怎么坐在她身边过。
沈时语脚背碰碰他小腿:“你怎么不坐在我旁边?”
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霍厉给她夹菜,不假思索道:“因为咱们都是右撇子,给你夹菜不方便。”
餐桌上她开吃后最常伸筷子的那道菜落到她碗里。
要是和她坐一边,给她夹菜不方便。
他一直在看她喜欢吃什么。
“都很好吃的。”
“这道你最喜欢。”
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
霍厉这话提醒起了沈时语,她才回忆起来,原来桌上的几道菜,就是那次他们出去旅行他做给她吃的。
因为都是超市外卖比较容易叫到的,所以在选择生鲜时,重合度也比较高。
不,也不对。
沈时语意识到,是她在选菜的时候,无意识地选了和几年前的相似的,还有一些相同的。
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所以直接做了这些选择。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饭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终于还是到了霍厉最不愿意面对的环节。沈时语和他说到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了。
“霍厉。”
“嗯。”听出她语气不像是要说什么轻松的话题,大概是想要谈今天这件事,霍厉不自觉紧绷。
“我没觉得你像他说的那样。”沈时语语气和缓,淡淡地说:“真的没有。”
“那如果”霍厉垂眸:“如果我真的是那样呢?”
这句话一问出口,霍厉就开始后悔了。
本可以就沈时语的话来结束这个话题的。
每一秒沈时语没开口的时间,对于霍厉来说都是煎熬。
“你本来不是这样吗?”
又是一个把霍厉弄得哑口无言的问句。
“可是,”沈时语从他怀里出来,转向他,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捧着他的脸,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动脉中血液的流淌:“今天很想打他对不对?”
她看到他攥着的拳头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霍厉点了点头。
“为什么没有打他呢?”
“我怕”
“怕把我吓到,对不对?”
霍厉又点了点头。
“你看,你愿意为了我做出改变,对不对?”
霍厉一直在点头,低着头,看着沈时语的眼睛。
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犬,等着主人来摸摸头。
恰好沈时语出现了。她捧着霍厉的脸,眼中是霍厉的倒影:
“我们阿厉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不允许别人说他坏话。
她捧着他的脸,慢慢靠近,在霍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的额头碰上他的。
霍厉被她看得有些沉醉,问她:“姐姐,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啊?”
沈时语忘了自己回没回答、怎么回答的。交缠的气息把安静地氛围打乱,霍厉好像一定要个结果,却好像不太重视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
他想,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一辈子和沈时语在一起的。
工作的日子漫长,休息的日子格外短暂。在古都待了几天,沈时语带霍厉见了见古都的老朋友,霍厉也带沈时语去见了自己的老师。
回首都那天上午,沈时语突然和霍厉谈起公事。
现在是由于嘉洋和季嘉城两个人暂时负责的项目。
他们俩才是项目的主心骨,却在这里厮混了这么多天。
沈时语已经有一点负罪感了。
“没事的,”霍厉帮她吹头发,看着梳妆镜里的她:“现在项目人员未定,咱们这样,耽误不到别人的时间,也不会对别人的利益有什么影响,顶多影响你我自己赚钱。”
季嘉城和于嘉洋在赚钱上,相对于霍厉和沈时语一直都是玩咖,这些钱根本不往眼里放的主。
“我之前看合作方的时候,看见季嘉城这名字,还以为他会跟于嘉洋有段缘分呢,毕竟名字中间字儿一样。”
“于嘉洋不是有男友吗?”
“是啊,哎,”沈时语问霍厉:“你怎么知道的?”
霍厉没说话。
沈时语心里想了想,聪明如她,很快想到了一个答案。用胳膊肘儿碰他:“是不是在首都见过他?”
“嗯。”
沈时语接着猜:“帮我搬家那次?”
“嗯。”
那次于嘉洋对象帮她一起搬东西,在她家楼下。
“那时候你就在首都?”
“嗯。”
“你除了嗯嗯嗯还会不会说别的了?”
“会。”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喜欢被管被束缚,如果现在告诉她,那不是自找讨厌么。
说完这个字儿,沈时语也不说话了。从镜子里看霍厉,后者正在看似认真地给她吹头发。从上到下,一缕一缕,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一样,神情专注。
偏沈时语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逮着这次问他的机会,她不想放过。因为她想到某个可能,问他:“那天在x大门口儿见面之后,你去哪了?”
果然,霍厉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
“发什么呆呢?”
“是不是那天跟着我来首都了?”
“不是。”
“不是吗?”
看来她有些过于自大了。
“不是。”霍厉又开始给她吹头发,目光继续躲着她的:“猜错了。”
看来方向是对的?霍厉这话显然是在诱导她继续猜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于嘉洋有男朋友的?还知道是外国人。”沈时语又想到:“你查了?”
她不喜欢被查。而且事关她最好的朋友,她肯定更不喜欢了。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这么做,马上否认:“没有。”
“猜不到了,我和她男朋友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她男朋友好像是做对外汉语教师的,你们应该也没什么交集吧。”
“那天,你很晚才到机场。”霍厉冷不丁地说了这么句话。
那天?
这些日子她只坐过两次飞机,一次从古都到首都,还有一次就是几天前她过来。
第一次倒真是挺晚的,可是霍厉也否认了是跟她来的,那
“你是比我先到的?”
“嗯。”
她的头发吹干了,霍厉把吹风机的线收好。她坐着的椅子不矮,霍厉从她背后抱她,稍微弯弯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我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按理来说从x大到机场,那班的时间是刚刚好的,但是我忘记了你是一个不太喜欢赶时间的人,不会买时间刚刚好的机票,我在飞机上的时候想起来的。”
当时她坐出租车走了,出租车去的又是机场的方向,他以为她是直奔机场的,没想到她去的是机场附近的酒店。
沈时语不说话,在镜子里和他对视,听他说:“那天真的在机场等了好久啊,好几个小时。那里比这里冷太多了,我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就过去了。”
“然后呢?”
“然后老天爷真是眷顾我,我等到你了,跟了你一路,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了。再然后,第二天我就和季嘉城交接工作了,从他那里打听到你在哪工作,就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结果看到了于嘉洋,我当时真的嫉妒疯了。”
“嫉妒什么?”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送那么一大束玫瑰花给你,我都还没亲手送给过你。”
沈时语被他这话逗笑了:“怎么还强调‘亲手’?你也没给我快递过呀。”
身后的霍厉摇摇头:“你毕业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束,但是你没有来。”
那时候他们俩已经分手了。
沈时语顿时感觉到很心酸,手摸上霍厉的侧脸。
“花呢?扔了?”
“没有,没扔。”送她的花,就算是送不出去也不会扔掉的。只是被大学时候的室友嘲笑了一番,说怎么没人可送花的个大男人家家的还买了一束花回来。
没有人懂他。
没有人知道这束花其实是给沈时语买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花放你宿舍楼下去了。”
沈时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霍厉胸口来了一拳:“我只是离开那里了,没离开人间好吗!”
霍厉伸手接过她拳头:“是是,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了。”
“所以,你在我家楼下看到于嘉洋男朋友了?”沈时语的手顺势被霍厉牵住,霍厉走到她身侧,站着把她揽进怀里。
“对,看到他帮你搬东西,我很嫉妒。”
“怎么又嫉妒上了?这么小气啊。那你当时不会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吧?”
“如果不是他们外国人不避讳的习惯,我可能真的会误会吧。”
于嘉洋每次和她男朋友分别都会亲吻的。
“还好不是误会,”沈时语抬头看他:“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该回首都了。”
“姐姐,回去之后——”
想说回去之后在公司里他们可不可以不要假装疏远,只见沈时语朝他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
“合作愉快啊,霍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