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沈时语没多说,也不跟他见外,两手插袋叼着烟凑过去借了个火儿,轻吸一口,食指中指拿下烟呼了口白烟。
她扫了霍厉一眼,见他西装革履皮鞋领带,心道这人现在知道打扮了,人模狗样的。但开口只是句淡淡的:
“谢了。”
语气云淡风轻得不像刚才就在想他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男人只沉默了一瞬,眼看她要走马上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时语停下脚步。
这声音几年没听见了?
“什么时候走?”
沈时语没不耐心,回答他:“马上。”
“回首都?”
她点点头:“嗯。”
理发店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光与地面终于不再隔着一层玻璃。
“姑娘,这照片是你吧!”大姨拿着照片追出来,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照片看一眼沈时语,五官没什么变化,要说也是更美了:“还真是你呀!就说你瞧着眼熟。”大姨又感受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看向霍厉,又看了眼照片里另一个人:“哟,小伙子,这是你呀!”
大姨看了看两个人:“这都多少年了,真好啊!这照片你们要不要?”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两人亲昵地相拥,霍厉的胳膊搭在沈时语肩膀上,额头抵在她头上。
霍厉才要伸手,沈时语先他一步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大姨目光在两人之间绕了几下:“快去吧!”眼神和语气都显露着她不乐意破坏小情侣的约会那意思。
大姨捂着嘴笑,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快速地退回店里把门合上,还想着给他们留空间。
“这几年,想起过我吗?”
沈时语觉得他莫名其妙,转过身看他:“我应该想你么?前男友。”
看他一步步靠近,沈时语没动地儿,也没什么表情。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带些自嘲自顾自说:“没关系。”
“想不想我都没关系。”
沈时语仍旧不为所动。
“姐姐,我好想你。”
霍厉看向她放进大衣口袋的手。她的掌心是不是贴着他们的合照?
听到这个称呼,沈时语皱了皱眉。之前他每次这么叫她,都会被她制止。
他忽然有些哽咽:“你拿那张照片做什么?”
“拿回去扔了。”沈时语把烟戳进街边灭烟的地方,戳了两下没戳灭,烦得她又用力戳了几下才把烟弄灭。
这话直接刺激到了霍厉敏感的神经,他开始口不择言,看了眼一旁的垃圾桶,抬抬下巴:“这不就有垃圾桶。”
沈时语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照片从口袋拿出来,看都没看霍厉一眼,当着他的面儿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时语这才肯扫一眼霍厉,在告诉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了辆车回酒店。
霍厉没再跟上,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般疼痛。
他吸了吸鼻子,穿着昂贵的西装,从垃圾桶里找出那张照片,用袖子擦了擦沾上的灰:“我早就不那么幼稚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月亮今天很圆。可是他们的破镜怎么重圆呢?
他掏出手机,打给季嘉城。
“前两天你谈下来的那个项目,我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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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12楼亮着的灯,让这间屋子在凌晨与整栋漆黑的楼格格不入。
夜晚的大地沉寂着,灯盏在夜幕上碰了一点白色颜料。
花洒开着,淋出来的水却不温柔,冰冷地打在沈时语白皙的皮肤上,把她蝴蝶骨间的神鸟文身淋得颜色更亮。
这神鸟叫迦陵频伽,半人半鸟,双手合十,神态安详。
《慧苑音义》里说“迦陵频伽,此云美音鸟,或云妙音鸟。此鸟本出雪山,在谷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这神鸟能发妙音,佛教用它宣传教义。
以前于嘉洋见了就问过她是不是他们这种文艺青年就喜欢整点什么宗教信仰,她说不是,她不信佛。
当时于嘉洋还问她那这文身是不是还有点别的寓意,沈时语说没有,于嘉洋说她不信,沈时语当时回了句“你爱信不信”。
水流落下,中长黑发中挑染的蓝黑色和亚麻色缠着沈时语修长的颈项,欲向神鸟蔓延,只停在途中。
从理发店门前离开后,沈时语回住处拿了个行李定了个机场旁边的酒店,寻思着能多睡会儿,但她到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三小时时仍然毫无睡意,干脆起来冲了个冷水澡,灭一灭她杂乱无章的心绪。
浴室外突然响起手机振动。
沈时语朝门侧头看了一眼,抬手拨动花洒开关,水滴冲击地面的声音瞬间消失,只剩嘀嗒几声。
她裹上浴巾出去,任水珠跑到各处。打赤脚踩上柔软的地毯,摸黑走到角落,伸手一摸碰到台灯开关,点亮房间一隅。
昏黄的灯光让整间屋子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意思,沈时语给手机解锁。
是于嘉洋的消息。
于嘉洋:回京了没啊?
沈时语回:还没,三小时后的飞机,五小时后见
于嘉洋:大兴还是首都?
沈时语:t3
屏幕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讲话”,二十秒后于嘉洋发过来一段语音。
沈时语一边换衣服一边听。
“话都让你带跑了,我是想说,今天合作方发过来消息了,说希望项目能及早进行。”
沈时语拿起手机,也回语音:“等我把学校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就可以开始了,我尽快。”
于嘉洋回了个“ok,等你回来”。
又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和一盘儿小龙虾的合照,看样子是在簋街。首都这点好,哪怕是凌晨,只要是孤独了,走到街上去哪儿都是人,热热闹闹的。
沈时语没回消息,吹干头发下楼退房,出了酒店定了车,看着软件上写着司机师傅还有十分钟到,她就又点了支烟。
打火机是刚才退房的时候跟酒店前台要的。
看着眼前晃动的火光,似乎和几小时前那簇火光重合。
他竟然还在这个城市。
沈时语一度以为,他们分手之后,他会去上海发展,前景要比留在这里好。
不过他也许只是恰好回来呢?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机身穿过层云划过夜空,离开得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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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熬个两年,就能往上走了,怎么就不想继续了呢?”
“您也说了,再熬两年,”沈时语笑笑:“我不想熬时间,我想开心做点事儿。”
“还是年轻啊,”主任摇摇头:“二十几岁就在首都有稳定的工作,还不知足。”
沈时语不再解释,拿起自己的东西和主任道别:“这么久了也承蒙您照顾了。”
“没事,以后有事没事常联系,同事们也都挺喜欢你的。”
“谢谢您。”
“客气。”
沈时语出了学校,看见于嘉洋倚在车身上玩手机。
她们俩很早就认识,在沈时语眼里,于嘉洋这人跟她算是跟她“臭味相投”。只是后来沈时语走了一段所谓“正路”,于嘉洋一直这样。
于嘉洋一头金色短发,穿着卡其色休闲西装套装和棕色皮鞋,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个叛逆少年。于嘉洋听到她脚步声,她走过来接过沈时语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边走边说:“怎么没见你学生们出来送你啊?”
“没跟他们说,这事儿我谁都没说。”
“噢,有点儿荒凉啊。”于嘉洋略带惋惜。
沈时语白她一眼:“不还有你呢。”
“是是,”两人上车后,于嘉洋系好安全带,从车后拿出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和在车外时的语气截然不同:“恭喜沈总成功辞职,开启人生美丽新篇章。”
沈时语自然知道于嘉洋刚才那样子是装的,接过玫瑰花:“多谢。”
沈时语指尖划过花瓣,像是自言自语:“之前我过得不快乐。”
是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但她并不快乐,那种日子终究还是不适合她。
“也就你能这么任性啊沈大小姐,说不干就不干了。”
”别叫我沈大小姐。”
“行,沈女王,行了么?”确实,沈时语现在的启动资金都是本科起她自己赚的钱。
“别贫,哪儿吃去?”
“那肯定是给你安排最好的地儿啊。”
“你对象呢?”
“不知道哪儿玩去了,”于嘉洋耸耸肩:“不管他。”
于嘉洋正欲驱车离开,走之前,在后视镜里见到一个一直盯着她车的人。那男人的目光和她的在后视镜里短暂相遇,她看了眼身边正看着怀里花束的沈时语,没说什么。
已经成为景区的小吃街人潮拥挤,有很多游客。于嘉洋夹了口菜看向她:“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比较顺眼。”
“是吧,我也觉得这样舒坦。”沈时语喝了口汽水儿。
这块是繁华地带,这家店也算是半个网红店,经常有网红过来打卡,有些为了在网络上博眼球,穿得暴露又性感。
首都也有这点好,足够包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装扮,只要不过分出格,都没人会对你投去异样的目光。除非你自己觉得你自己格格不入。
所以沈时语喜欢首都,首都的包容性很强,能包容她这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