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见
李庄生和祝枝雪在公园里的湖边散步，天上雪小了许多，但地上的积雪不浅。
湖边排列着木板拼接的栈桥，栈桥在这儿十几年了，有的木板断了半截。栈桥支干之间长满芦苇，干枯茂密。寒风一吹，湖面荡漾着粼粼波光。
雾凇沆砀，天与水上下一白，李庄生想到了《湖心亭看雪》。
祝枝雪欢快地分享着自己这些年发生的趣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庄生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不知道祝枝雪此行目的，难道是又把自己当成“话友”了？
他本就心烦，此刻更是莫名其妙，心想我们又不熟，就算想重拾友谊好歹过渡段时间吧……他手上还拎着祝枝雪送的礼物，不知道这小纸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像是铁疙瘩，好几斤重，让他手又酸又冷。
“要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李庄生有些烦躁了，不得不打断祝枝雪，尽可能礼貌地说道。
他看了眼手机，快没电了。
手机不停地震动，电话响起，信息一条一条的发来……
“或者还可以这么写……”祝枝雪笑容微微收敛，声音也低沉了些，“坏女孩心灰意冷地回到老家，妈妈不让她进家门，她去参加同学会，当年的同学都在嘲笑他，然后当年的男孩子站出来说这个坏女孩也没那么坏啦，让大家不要再说她坏话了，再然后……两人还是好朋友，女孩开了一家烧烤店，一边唱歌直播一边开店，生意红红火火！”
祝枝雪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随即又笑吟吟地答应。
“好……你说吧。”虽然李庄生此刻有些烦躁，并不太想听。
李庄生点了奶茶之后又给她买了汉堡，她还嗔怪李庄生太客气。
公园里，李庄生长叹一口气，暂时放弃了联系祝枝雪。或许她在开车没看见，或许她是不接电话的……
“毕业之后坏女孩也践行了这一理论，所以到处傍男人搞钱，当然，她花钱也快，搞了不少钱，又花出去了大半。她想找个长期饭票安稳下来，可是有钱人也不傻呀，肯定不会娶一个坏女孩啊。就这样辗转很多年，坏女孩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了，坏女孩在外混不下去回到家，所有人都在鄙视她，当然，这是她活该嘛。但她妈妈过年也不要她进家门，她爸爸也几个月前喝酒喝死了。过年家家户户都很热闹，坏女孩就缩在车里，在妈妈家楼下呆了一晚上……”
祝枝雪察言观色，注意到李庄生的小动作。
祝枝雪正色道：“我想跟你讲一个很坏很坏的小女孩儿的故事。”
“总之就是这样，被欺负之后，她就想自己被欺负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所以要依附于强者！所以她开始和学校里的小混混在一起玩，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坏女孩！”
他心里也没底，觉得这太过诡异。一个将近十年不联系的老同学突然跑过来，若无其事地找自己聊天。放在他小说里，妥妥的死前托孤了。
和祝枝雪分开，一个人走回到公园后，他忍不住好奇，从对方送的硬纸袋里取出礼物盒子，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把黄金打造的古锁，沉甸甸的，至少有四、五斤。
她自顾自地说着，尽管汉堡已经凉了。
“行，你好好想想！别忘了就行。”祝枝雪起身，中气十足，“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服务员，给我个袋子，我要把奶茶和汉堡打包！”
祝枝雪使劲将手机扔进水里，快速脱起衣服，身上很快就赤条条的只剩下一套内衣。
李庄生安静地接受了。
祝枝雪咧嘴笑了，很开心：“这是故事，不是真事啦！”
“是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但没关系，你有事伱先说吧，我的事……不急。”
祝枝雪笑眯眯地看着他点，没有阻止的意思，但只要一杯奶茶。
祝枝雪正襟危坐，脸上严肃：“咳咳，其实我这次来，是想给你提供小说素材的。”
祝枝雪坐在车里开心地笑了起来，腥咸的眼泪滑到嘴角。
“嗯，好吃！”
退出聊天框，祝枝雪看到最后一笔转账已经被自己母亲领取，嘴角挑了挑，这下彻底身无分文啦。
这……应该是恶作剧吧？不是真黄金吧……谁会真送这么重的黄金……李庄生看了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只能先这么自我安慰。
店里人不多，但是暖气颇足。李庄生感觉脑子活跃了些，随手把礼物放桌上，掏出手机要给祝枝雪点单。
……
走到湖边，她口中疑惑，但并未停下脚步，而是使劲爬上围栏，翻了进去。
“嘻嘻，怎么会呢，就是一个单纯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完之后可以写进你的小说里哦！”
他不知道这么重的黄金具体值多少钱，但心里也有大概估值。如果是真的，他绝对不能收。
离开肯德基，寒意迎面而来，李庄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再见啦，我的白月光男孩！”
【忙完了吗，我在山水公园的凉亭这里，忙完了就来一下呗】
祝枝雪的车停在公园附近，李庄生把她送到车上。
李庄生还是感觉对方就是在说自己。
雪夜，象山公园里寂静渗人，远处偶有犬吠，伴随不知何处响起的呜咽风声。
“好冷啊……”他感叹道。
“冷吗？”祝枝雪把手上的打包袋递给李庄生，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李庄生系上，“新买的，这条围巾送你了。”
“呼，就是这儿了！”
可奈何祝枝雪始终联系不上，好像故意不回他电话短信。
“咳咳，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就和她妈妈一起生活。然后她妈妈再婚了，因为她长得又胖又矮，继父和妈妈都不喜欢她。她在学校成绩不好，班上同学也会欺负她，初中的时候妈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她就不能再和妈妈一起住了，只去和爸爸一起生活，名字也改了。爸爸对她也还不错，但是他喜欢喝酒赌钱，喝醉了酒就会打她，输了钱也会打她……不过他不赌钱不喝酒的时候，对小女孩还是挺好的。后来这个女孩发育长高了，也瘦下来了，变成了一个大美女，变得活泼又开朗。但结果这个大美女却被一群坏家伙狠狠欺负了……”
“然后……小女孩就和美人鱼一样，变成大海里泡沫啦！”祝枝雪大笑一声，眨了眨眼睛，“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然后呢？”
“哦哦……好吧，你继续。”
李庄生下意识地追问：“你被谁欺负了？”
李庄生叹了口气：“我不喜欢悲剧的故事……如果是我来写，我不会给她这样的结局。”
“然后上了高中，两人重逢了，虽然女孩变得又高又瘦又漂亮了，但男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孩，然后两人就在一起啦！坏人要欺负女孩的时候男孩把坏人赶跑，两人就这样永远幸福地在生活在一起啦！”
车缓缓停在路边，祝枝雪也不拔钥匙，抓起肯德基的包装袋下车。
她开车远去，头也不回，生怕一回头，就又会生出些那本不该存在的期待。
祝枝雪笑眯眯地说：“好啊，你可以修改这个故事。写她又胖又矮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孩子，他从不欺负小女孩，还会不嫌弃她地帮助小女孩，哦哦，对了，冬天还送过她一双手套呢，虽然是旧的！”
“你今晚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李庄生斟酌着开口。
现在才认出来吗，真是坏死了。
她挤出一丝笑容，朝着冰冷的湖水奋力一跃。
李庄生默然，原来是这样吗？他想安慰她，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枝雪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捉弄成功的得意。
祝枝雪关上车门。
把汉堡吃的一点不剩，她又取出奶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呼呼呼……真冷啊……”祝枝雪冻得不住颤抖，“可惜，开心的事情还没有跟他说完呢……哎，算了，下辈子再说吧。”
祝枝雪在湖边坐下，喘了口气，掏出汉堡大口吃了起来。
“干净的，别嫌弃。”
已经想象出对方此刻为难着急的样子。
“这，我要好好想想……”李庄生又看了眼手机，想着一会儿去哪儿找个移动电源呢。
“王霜梅是谁？”
李庄生微怔：“这个小女孩……是你自己么？”
“诶，不用……”
李庄生稍微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素材？”
李庄生一愣：“这个故事……”
李庄生还在给她发短信，祝枝雪又笑了。
“咦，哪来的围栏啊？”
在李庄生的提议下，两人快步离开公园，进入附近的肯德基。
“你一会儿，有事？”
祝枝雪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连同包装袋一起把垃圾扔进附近早已废弃的垃圾桶。回来拿起手机，笑眯眯地看着李庄生的短信和未接来电。
“活该，让你一直没认出我来……这是对你的惩罚！”
就在她坐上车的那一刻，李庄生突然福至心灵，冷不丁道：“诶，你难道是那王霜梅？”
李庄生抓紧时间给胡梦蝶发送了短信。
手机正好没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