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羞惭
李庄生并不认为林月花能考上清华。
全县有四、五所高中，星鹏中学的实力排第二。每年中考后，市里面掐走一批尖子，县中掐走剩下的尖子，然后才能轮到星鹏。
他们学校每年能出几个211就要烧高香了，遑论清华。即便是县中，也需好几年才能出一个清北。林月花的成绩虽然在星鹏是顶尖，但就是211的水平，发挥好一点，勉强能摸到普通985。
所以李庄生就当是玩笑了，他不认为林月花的目标真的是清华。当然，他说自己要考北大也是胡说。
然而，林月花听了李庄生的话，却嗤笑一声：“就你还考北大？”
“你别看不起人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你天天上课开小差，这样下去本科都考不上！”
李庄生端着盘子走到她对面：“这里没人吧？”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发问。
林月花没有注意到李庄生，走路很快，李庄生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向炒饭窗口排队。
李庄生连忙说：“等我一下呗，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林月花舔了舔嘴唇：“那我吃了啊，别后悔啊。”
“你……真吃不下了？”
可能是因为受到了真相暴击，也可能是因为被人鄙视，李庄生当天心情莫名的颓丧。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考不上本科了。心里对未来充满焦虑，可是身体又懒散的安于现状，根本无法做出改变。
李庄生红着脸说：“伱别瞧不起人，至少二本肯定能考上的！”
“努力学习，就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啊！”
还有，她是真瘦啊，原来真的是营养不良。
“你可以带回班，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吃。”
林月花头也不抬：“没人。”
林月花这一次没有再笑话他了，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想考北大的话，就好好学习啊。”
李庄生转身走向小食堂，点了不少东西，还包括两个炸鸡腿和一份鸡柳。出来后，端着盘子在用餐区到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看到林月花一个人闷头吃炒饭。
林月花觑着李庄生丰盛的晚餐，抿了抿嘴巴：“吃不下还点这么多？”
李庄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对自己的善行很满意。只是他脑子这时突然一抽，忍不住嘴欠道：“哈哈，你是猪吗，这么能吃……”
林月花抓起鸡腿啃了起来，她吃相还是那么豪放，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骨头了，然后开始吃鸡柳条。
长桌上除了她外还有两个女生，但他们不是一起的，另外两人边吃边谈笑，和她格格不入。
几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林月花，纷纷对李庄生表示过同情之后，其中一人突然说他和林月花有点亲戚关系，林月花家里其实很穷，她父母都死了，她现在跟她奶奶两个人生活。她家现在租个小门面，平时卖水果，但之前为了给他爸爸治病，外面还欠了很多债。
李庄生哼了一声：“我在想怎么考北大呀。”
李庄生又低头看她的鞋子，粉红色的运动鞋应该穿了很久，鞋面刷得发白，外层网面还破了个洞。
李庄生故意吃得很慢，等到同桌的另外两个人都走了。林月花终于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快一点，早知道就不等你了！”
倒是李庄生心里忽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些天对林月花的态度不好，让他一阵惭愧。与此同时，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在他心中滋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对方。
没一会儿，林月花吃完准备回班。
既然如此，那只能就勉为其难地选择原谅！
不过她的字很是漂亮，不是很多女生那样端正可爱的字体，有点类似飞白体，犹如游走的剑锋一样潇洒张扬。
李庄生也无奈，摸了摸肚子，故意打了个嗝：“饱了，吃不下了，怎么办？”
被看的久了，林月花也注意到了李庄生那奇怪的眼神，她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又略带疑惑地瞪了李庄生一眼，没说什么。
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李庄生没有和其他男生一起去食堂，而是故意跟林月花后面。
“吃吧吃吧，一个鸡腿而已。以后问你问题要认真教我昂，我还要考北大呢！”
林月花这才注意到李庄生坐在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他。
下午再见面，李庄生忍不住留心观察，林月花用的笔很廉价，笔芯很差，写字出墨断断续续，似乎是从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可能只有几分钱一根。而这样的笔芯，她抽屉里有一把，用完了就换。
她愣了一下，目光莫名地别开脸：“我不吃。”
“你不吃，那我就只能扔了，这样也太浪费了吧！你就行行好，帮我解决了呗！”
“切，我又不是你。”
她偷瞥鸡腿，眼神犹豫。
李庄生又是一阵哑口无言的羞愧，现实的大实话最伤人，她每一句都是实话，他每一句都无法反驳。
李庄生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一副吃撑了的痛苦之色：“我真吃饱了，骗你干嘛呀？”
李庄生疏懒地在课桌上趴了一天，动也不动。林月花终于在晚自习时察觉到他的异样。
李庄生赌气地别过脸：“我知道我考不上。”
直到一天中午，因为遗留的作业很多，李庄生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和班上几个男生在食堂吃饭。
但他们的关系还是那样，普通同桌，说不上多好。李庄生还是整天中午出校门玩手机，平时上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讲。
她瘪瘪嘴，没和李庄生继续争辩，或许是觉得浪费时间。
但是听林月花这么说，李庄生的气就莫名顺了不少。觉得对方之前是看不起他，现在是在向他道歉，并且认可他的潜力。
林月花吃饭速度很快，仿佛没有咀嚼的功能，只是一个劲往嘴里塞，到嘴里就咽了下去。李庄生坐下来时，她已经吃了大半。
众人听说之后很感叹，但毕竟是别人的故事，感叹完也没往心里去。
李庄生看了一眼她的晚饭，两块钱一份的炒饭，配上食堂提供的免费小菜和没几片紫菜的免费汤。
星鹏中学有大小两个食堂，小食堂在大食堂的角落，里面的东西也比较精致，类似于小灶，当然价格也更贵一些。
李庄生就把鸡腿和鸡柳条递到林月花面前：“这我实在吃不下了，你帮我吃吧，我都没动呢！”
就算他从现在开始发愤图强悬梁刺骨，24小时不眠不休，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摸到北大的门。上北大青鸟还差不多。
“那个时候都凉了，凉了还怎么吃？你就当是帮帮我，浪费粮食可耻啊！”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晃过去，李庄生已经能毫无芥蒂地找林月花问题目了，林月花脸上也少了许多的不耐烦。
李庄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都高二下学期了，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实力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林月花当即愣住了，刚拿起鸡柳条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又不知所措地放下。
她的脸瞬间由白转红，眼睛盈溢出慌乱和羞愧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