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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然父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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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江亦杨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林安悦则在一旁看电视,这些日子她有经验了,为了避免重蹈尴尬,她选的都是新闻或者法制频道,江亦杨对她看电视的品味变化没提出任何质疑,还会在听到感兴趣的新闻时,跟着她一起看一会儿。

    现在,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事不关己的国际新闻,林安悦一边盯着电视,一边随口问道:“哦,对了,江亦杨,今天我那个学长,就是上次来医院那个,你见过的,穿着一套黑色西装,人长得,”

    她还在继续介绍,江亦杨打断她:“我记得。”

    “哦~”她长长地哦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他怎么了?”江亦杨抬起头问她。

    见他主动提起,林安悦也没再纠结了,决定顺势而上。

    她看着江亦杨,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说他有一处房子正好空着,可以借给你住,问你要不要去?”

    江亦杨眸色微变,低头像在思考,半天没有说话。

    林安悦有些着急,一动不动地瞅着他,见他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揪着,渐渐地滋生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疼痛感。

    半晌,江亦杨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想我过去住吗?”

    林安悦一下就傻了,睫毛微颤,脑子转了半天,依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

    江亦杨合上书站了起来,淡漠地说:“帮我谢谢他,告诉他我有地方住。”

    说完,径直走进了客房。

    林安悦一下软倒在沙发上,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感觉一下就顺畅了。

    他不去。

    他拒绝了。

    他有地方住。

    林安悦紧紧抓捏着抱枕,揉啊揉的,忽而抿着嘴笑了。

    ——

    凌晨三点,月湖小区洋楼楼顶,一轮圆月清幽幽地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如一层薄薄的水银铺满整个楼层,一个男人在月色中孑然而立。

    他面容俊逸,姿态清雅,一身黑衣在夜色中迎风而展,衣袂翩跹。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楼下跃然而上,不过眨眼工夫,江亦杨已稳稳站立在男人身后,面色沉静,一动不动。

    男人似有察觉,猛然回头,看到江亦杨后立刻大步走过去,双手抱拳、弯腰,恭敬地叫道:“少主!”

    江亦杨负手而立,看着男人淡漠地问:“深夜找我,有什么事?”

    “少主,王主身体每况愈下,特命我前来传话,希望少主不要忘记来地球的目地,早日带回玲珑心女孩,继承王位成就大业。”

    男人讲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江亦杨目光幽冷,静静地望着远处无边的黑夜,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男人自然也不敢吭声,一直安静地候在那里。

    半晌后,江亦杨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替我转告父王,父之命,亦杨不敢违,定全力以赴。”

    “是。”男人恭敬地答道。

    “青宸,照顾好父王。”

    “青宸知晓,少主保重。”说完,男人抱拳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说,“青宸告退。”

    青宸走后,江亦杨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楼顶,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他看起来越发的寂寥和落寞。

    他仰头望着那轮满月,眉心深蹙,好半天,他如风化千年的石头,坚硬孤然地立在那里,任凭风霜侵染,沧桑尽显。

    父王说,让他带回玲珑心女孩,结为夫妻以继承王位,却并没有说为什么一定是玲珑心女孩,为什么一定要与她成婚才能继承王位。

    以前,他不问、不闻,只因世间所有女子在他眼中,并无区别,她们不论笑也好,嗔也罢,都只是芸芸众生中,万千一员,从来没有入过他的心,与谁结合,并无二致。

    但是现在,他却有了想去问一问的冲动。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为什么,一定要与她成婚?

    ……

    良久,他收回虚空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身在王族,父命即是王命,生就如此,又何来缘由。

    ——

    江亦杨早上起床的时候,林安悦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开司米毛衣,同色系的休闲裤,套着围裙,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丸子,没施妆容的脸上清新淡然,如清晨的露珠,明亮光洁。

    她在厨房进进出出,一会捧出一样东西,一会儿又端出一样,在看到江亦杨时,停在那里,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

    阳光透过餐桌旁的落地窗照进来,如蝴蝶般轻盈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的笑容在轻和的日光里散发着岁月静好般的味道。

    江亦杨怔了一瞬,忽地反应过来,泰然自若地走过去。

    “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林安悦朝他交待完,又马上钻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桌上摆满了早点,主食是白米粥,铺以各种小菜,品类繁多,琳琅满目,旁边还配有水果、点心。

    江亦杨扫视了一圈,轻声问道:“怎么煮这么多?”

    林安悦有些脸红,笑着说:“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身为主人,还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一顿像样的早餐,今天正好有空,我就稍稍多做了一点,其实也不是很多啦,就是熬粥的时间稍微用得长了一点。”

    江亦杨点点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林安悦紧张地问:“怎么样?”

    江亦杨略一思索,答道:“既是白粥,当然没有味道,不过,下次不用熬那么久。”

    林安悦撇撇嘴,有些不满意,瞟了他几眼,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更加不满意了。

    明明就喜欢,还舍不得夸赞一句。

    江亦杨正在专心喝粥,忽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复查?”

    林安悦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地说道:“其实我已经好了,都是些外伤,复不复查没关系。”她是打心底不想去医院。

    “我今天有空,我陪你去。”

    她迟疑着,望着他,嗫嚅着说:“可是,可是我今天没空。”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听见她轻悠悠地说:“今天是清明节,我想去给爸妈扫墓。”

    他想了想,然后点头,“好。”

    他说:“今天我们先去扫墓,明天,再去医院复查。”

    “恩。”林安悦低着头,夹了一粒菜放在嘴里,嚼啊嚼啊,他刚才说的是我们,我们,难道,扫墓他也要去?

    ——

    墓地在郊区的一片山坡上,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树林掩映着,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名,蔚为壮观。

    江亦杨随着林安悦来到一处墓碑前,碑前放着一束白花,显然,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来过了。

    林安悦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眉目清明,面容温和,脸上带着和善慈祥的笑容。

    “爸,我来看您了。”一滴清泪从林安悦眼中滑落,“对不起,这么久了我才来看你。我从美国回来了,您的女儿回来了。”

    江亦杨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我去车上等你。”

    林安悦像是没有听见,沉浸在兀自的悲伤中。

    江亦杨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他坐在车里,眼睛却始终望着林安悦的方向,在那片萧杀森严的墓地里,那抹纤弱的身影,渺小而孤独。

    隔了很久,林安悦终于走了过来,上车,关上门,一言不发,两只眼睛却如桃一样红肿。

    “逝者已矣,你不要太难过。”他看了她一眼,安慰道。

    林安悦吸吸鼻子,嘶哑着声音说:“我没事。”

    他开始发动车子,忽然身体一滞,一辆黑色的奔驰相向而来,嗖的一声,与他们的车子擦肩而过。

    奔驰车的窗户摇下,一个黑衣男人坐在车里,戴着帽子,帽沿很低,遮住了大部分脸,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江亦杨感到心头一震。

    是他,就是他。

    他与他交过手,对他的气场尤其熟悉。

    真的是狂妄至极。

    今天他没能得手,居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带着威胁而去。

    这样嚣张目视一切的人,在他们星球上,也不过寥寥几个,他在脑子里迅速将可疑之人过了一遍,却迟迟不敢下定论。

    林安悦还沉浸在自我的悲伤中,对周围的一切浑身不觉,他看江亦杨半天没开车,又见他脸色异常,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们回家。”

    车子平稳行驶在公路上,林安悦望着车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树林,很多的往事,一幕幕在心底交叉闪过,所有的人和事,到最后,终会被岁月长河所掩埋,无论多么风云叱咤的人物,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这是生而为人谁也逃脱不了的命运,唯一的区别是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但结局终归是注定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转头看了眼开车的男人,叫道:“江亦杨。”

    “嗯?”

    “你的家里人都还好吧?”

    江亦杨开着车,过了一会儿才回道:“除了妈妈不在,其它人都很好。”

    林安悦轻轻叹了口气,期期艾艾地说:“我妈妈也不在了,在我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过我爸爸对我很好,只是在我大一那一年,他出了车祸,也走了。”

    江亦杨没有说话。

    父母都没有的孩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他想出口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其实,我还有个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安悦忽然说。

    江亦杨轻轻嗯了一声。

    林安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实在是不喜欢说话,想了想,干脆闭上了嘴,车子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压抑。

    江亦杨打开了收音机,舒缓的音乐从收音机里倾泻而出,林安悦听着听着有些犯困,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江亦杨看了她一眼,将音乐声音调小,车窗外,阳光正好,白色的小轿车速度缓慢地行驶上铺满金色的公路上。

    未来如何,还有谁去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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