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Chapter18 相处
第18章
顾莘莘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栩,“要!”
小书童高虎登时竖起耳朵,她还真敢要!她想要什么!
结果就听顾莘莘说:“我能不能……要一杯茶?”
夜风起了,寒冬之夜,坐在院子里,真的很冷啊!
小书童高虎:“……”
唯有谢栩神色不变,他放下茶壶,道:“你自己倒。”
当然是自己到!哪敢要太尉大人亲自动手呢,顾莘莘麻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竟然只是普通白开水,看来太尉大人的生活依旧很朴素啊!但无论如何,热腾腾的茶水入了肚,身体还是暖和了些。
托着杯喝着茶,顾莘莘渐渐激动起来!
她竟然在跟未来的太尉大人坐在一起喝茶!哦不,叫品鉴香茗!
顾莘莘心潮澎湃,来这这么多天,第一次跟太尉大人靠这么近,还一同做一件事,顾莘莘心里美得,便是脸上罩了层纱,嘴角扬起的笑都止不住。
谢栩却突然扭过头来,目光定定看着她。
陡然被这般凝视,顾莘莘心一跳。
就见谢栩凝眉,瞅着她笑得哧哧的脸说:“你笑什么!”
方才还面无表情,看起来跟平日无两样的少年,似在亘古不变的冷淡中生出一丝不满。
顾莘莘的笑戛然而止,莫名地看向他。
这话什么意思?她说错或者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好在,太尉大人说了那话后便移开了脸,又恢复了清冷冷的模样,端着茶,看向天上月。
望月一般是追思,瞧他看得那么入神,可是想了什么?
即便质疑太尉的个性,但大腿还是要抱的,况且这会气氛尴尬,还是说说话打破缄默吧。
于是她壮胆道:“公子在想什么?家人吗?”一般望月都是思亲的。
谢栩端着茶杯并未回话,连瞥都不曾瞥她一眼。
顾莘莘纳闷,难道他没有家人吗?不应该啊,虽然谢府不待见他,但他也有父母的啊,她突然想到,上次谢文龙提过谢栩母亲,将那无辜的婢女污蔑成娼妓,她不由心下不平,安慰道:“你别为那些话不高兴!谢文龙就是个混蛋,什么歌姬!你娘肯定是个好女子!看你这样,她一定长的很美,也许还心地善良,温柔可亲……”
“嗒!”那边谢栩却蓦地放下茶杯,杯底嗑在桌上发出轻响,打端了少女的话,而他目光已然沉了下去,幽暗中斜睨着她。
而那眼神隐带威压,看得人心头不安。
顾莘莘恍然意识到,习惯了这阵子少年的冷淡清冷,她竟忘了数日之前,两人的第一面,他曾掐着她脖子的阴郁与暴戾。当时就是这种威压,看得人后背发凉。
她现在就有些发凉,感觉自己犯了错,惹了权臣的逆鳞!
“你错了!”果然,谢栩盯着她,眼神阴鸷,偏偏却是在冷笑,他的话几乎从牙
缝里蹦出来的。
“她就是个娼妓!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谢栩拂袖而去。
末了,小书童起身跟在后面,恼顾莘莘一眼,“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屋内门啪地关上,主仆几人进去了,院内只留顾莘莘一人。
变故太快,顾莘莘一时反应不过来,说翻脸就翻脸,她还真拂了谢栩的逆鳞?
呆了好久不明白,她只能翻墙走了。
屋里,谢栩静坐在桌前。
烛火摇曳,房里呈现一种淡而微弱的光,小书童上去劝:“天不早了,少爷早点睡吧。”
谢栩却道:“你出去。”无限好文,尽在()网
小书童知道这是少爷想一个人静静,只能走了出去。
屋内再无他人,谢栩静坐在烛火下,他伸手按住眉心,像是压抑着某些不堪的回忆。
“快点干活!”那个女人,所谓的娘亲指着他骂,“不然今晚别想吃饭!”
四五岁的他,吃力地拎着满桶的水,在冬日的寒风给她洗果盘,他小手冻得僵痛,肚腹发出饥饿的声响,而大盆新鲜水果就放在井水旁,他太小,馋得看了一眼,一巴掌兜头过来,打得他脸别向一旁,耳膜嗡嗡响,女人尖利的声音响在耳侧,“看什么看!这是给客人吃的!再偷懒,明天也别想吃饭了!”
她边骂着向前走,“早知道老娘就不生你这个贱种,他爹竟还不要!赔钱货!”
“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
……
骂声不断,直到前方老鸨嬷嬷喊:“银花,怎么还不来,赵大爷等呢!”
尖利的骂顿时转为婉转的娇嗔,女人甩甩衣袖,水蛇腰妩媚地扭起,“来了来了!赵大爷,您可算想起奴家了……”
……
“啪嗒”大响,墨汁飞溅,是谢栩拂开了桌上纸张砚台,烛火中他按着眉心,用力压着自己的情绪。
守在屋外的小书童自是听到了声音,并不敢进去。
少爷的过去,少爷的母亲……他是知道一点的。
一个靠皮肉为生的女人,为了摆脱卑贱的命运,勾引了驻守边关醉酒的将领,一夜珠胎暗结,妄想用孩子圈住这位贵人,当上贵妇的命,结果贵人压根不认。
算盘落空,女人将孩子视为出气筒,赔钱货,奴役驱使,非打即骂。
直到几年后女人得病死了,这个不被承认的孩子才被父亲不情愿地接走,因着是娼妓所生,这位父亲对孩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能让他活着,已是最大恩德。
夜色浓如墨,紫藤的枯叶随风乱走,空气愈发寒凉,小书童仰望着天空,想着屋里的主人,叹了口气。
自从那晚拂了谢栩的逆鳞,顾莘莘便再没去过紫藤小院。
未来的太尉大人心思难测,她有些不敢去了。
如此在簪花小院里乖乖过了一个月,年关快到了。
连阿翠都在喜滋滋准备
给主子做衣——其实顾莘莘不算穷人,原身娘的钱被谢府骗了不少,但还是留了一些的,离去前她悄悄塞给了女儿,不多,但也足够在这小县城买套宅子外家几间铺子了。
之前顾莘莘不敢用,因着谢家盯得紧,她怕将钱财露出来,谢家会想法拿走,贪心的舅舅舅妈可是连一两银子都不撒手的。
如今谢栩将谢府划开,谢家不能再像从前般盯着自己,顾莘莘便方便多了,需要时就拿点,让阿翠出去置备。
眼见要过年了,阿翠请人帮忙扯了好几匹布,说要给小姐裁衣,现代人顾莘莘会做古代没有的甜点,但裁布做衣是一窍不通的,只能坐在椅子上看阿翠忙活。
阿翠边穿针引线边拉家常,“马上除夕,等过了年,开春就是小姐生辰呢!”
顾莘莘原本懒洋洋靠在软塌上,闻言脑门似被雷劈过。
过年就是她生辰!满十四岁!原身顾璇的情劫,那个在卜镜里曾占卜过的,初恋烂桃花要来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跟渣男的初次相见就是十四岁生辰后不久,那会顾璇寄人篱下,心中闷苦,偷偷打马出门。不料驯顺的马儿在街上无故发狂,竟将进城投奔亲戚的秦勉撞伤,无奈下顾璇只能顶着压力,将秦勉带回谢府医治。
因着心中有愧,顾璇时常去看秦勉,见那少年唇红齿白,一脸书生气,说话温柔细致,与过去在边疆看的粗犷汉子们截然不同,于是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被秦勉俘虏了。
得知外甥女要嫁给聘礼都出不起的穷小子,谢府当然极力反对,但顾璇抵死不从,同谢府大闹了一场后,与秦勉一起离开。
两人在外成了婚,新婚燕尔很是甜蜜。但宅里不只夫妻两人,秦勉入城时还带了个少女,叫秦絮,小秦勉两岁,是秦勉的亲妹妹。顾璇难得有家人,热情地接受了这个小姑子。
至于新婚的丈夫,顾璇打算供他读书,日后科考博个前程。但如此真心对待丈夫与小姑的顾璇,却在某天回家发现,丈夫跟小姑竟然暧昧的缠在一起!狗血啊!
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妹,而是合伙骗取她钱财的,两人看诡计败露,干脆下毒毒死原身……至于最后毒没毒死,顾莘莘不知道,因为卜镜到此就结束了。
无论如何,即将来到的烂桃花“兄妹”,秦勉与秦絮两人,同这谢府一样,坏透了!
不过现在她穿来了,不知后面的际遇是按原主顾璇的来,还是因为她的到来产生改变……
不好说,毕竟是第一次穿越,没有经验,顾莘莘哭笑不得地想。
又转念一想,即便那渣男渣女穿来不算什么,还有什么比太尉大人更可怕!那是悬在头上的利剑啊!
原本说要刷刷好感度的,不仅没刷到,还惹恼了他。
想到这顾莘莘就愁,一手托腮无精打采看着窗外。
阿翠倒是忙忙碌碌,充满了临近年关的欢喜,裁了衣后,往窗户上贴过年喜气洋洋的红窗花,还在屋檐底下挂了宫灯。
顾莘莘看
着看着,倏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今年的除夕之夜,天公不作美,月黑风高,无星也无月,紫藤小院里一片阴暗。
屋子里是有人说话,是小书童的,“少爷,今儿除夕了,您就歇歇眼,别看书了。”
说是除夕,别的院子里全都张灯结彩,只有紫藤小院依旧幽暗。
小书童不敢说什么,跟主子这些年,他们家公子从不过节,想想也是,对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来说,过节是种折磨。
正想说点暖心话劝慰一二,院墙外的黑夜中幽幽飘过一道白色影子,半空中飘乎乎的,如鬼似魅。
他一惊,随即又见更多的影子飘了过去。
这大半夜的,小书童吓得快叫起来,结果看那影子上还写着点什么,是字?
他主子也察觉到了,抬头看去,才发现那飘来飘去的竟好像是旗帜?
第一面飘过的旗帜用毛笔写着“对不起~”第二面“我错了~”,第三面,“郑重道歉~”,“再来恭迎新春~”……云云。
一群人一头雾水,接着有个纤细的身影跳上紫藤,“哈哈哈,是我呀,新春快乐!”
底下一群人:“……”
上次她惹谢栩不开心,怕被人赶,她赶紧指着背上插的一大排白旗噼里啪啦讲,“上次我说错话了,我是无心的,今天我举了白旗来,诚恳跟公子道歉!对不起!”嗯,白旗就是投降认错的意思。只是人家是负荆请罪,她是负旗
请罪,也颇是勇于创新。
“还有,今天除夕,祝公子跟大家新年快乐!”
“还有……”
她竟然还从后面掏出了东西,“这是送你们的除夕礼物!”
那是一个红色六角宫灯,款式并不常见,应该是自己做的,最底下还挂着一串串小灯笼。
顾莘莘将宫灯挂到灰褐色的紫藤枝干上,朱红宫灯透出里面的光,下坠的小灯笼一嘟噜一嘟噜,看起来喜气洋洋,给这孤冷的小院增添了热闹与喜乐。
小书童原本对顾莘莘上回惹主子难过的事有意见,可这么一瞧,竟觉得她来的挺好,过去嫌她聒噪,这时便觉得热闹如此宝贵,再看看身边高虎,也是笑着的,两人再看看那灯上画,似乎一幅幅都是精心画出来的,也是不容易。
这还真是顾莘莘做的灯,下午她受阿翠挂宫灯的启发,找了宫灯师傅学着做,不仅要搭架子糊纸,还要在上面绘画,她画技一般,哪怕学着师傅勾花最简单的花草,也一直画到了深夜,手腕拿笔都快拿抽筋了——虽说对谢栩的确有抱大腿的心思,对那天勾起他年少不好的回忆,她是心有愧疚的,过年不知送什么,思来想去,便亲手做了这个宫灯。
不值钱,但真正是心意。
挂完她喜滋滋说:“好看嘛?我亲手做的也,就当提前给公子拜年吧!红色的宫灯,代表新年红红火火!”
这一瞬间,小书童跟高虎是动容的,在这清冷的紫藤小院,除了下人,无人想到谢栩的除夕,只有她一个无甚关系
的姑娘,肯冒着寒风巴巴地来送祝福。
难得。
小书童跟高虎都有些感叹地看向屋里,等着主子表态。
院中一切都被谢栩收在眼中,他的书房开着窗,院里大部分地方他都看得到。他面无表情看着顾莘莘,在她提着宫灯,报以最大善意与祝福时,连小书童跟高虎都快被这微笑感染,谢栩都只是淡淡地看着。
半晌,他迎着顾莘莘欢喜的目光,说:“难看死了。”
顾莘莘,小书童,高虎,“……”
顾莘莘却没生气,晃了晃宫灯,那宫灯的光透纸晕开,照出她细嫩的指尖,她在那温柔的光里没心没肺笑:“难看也是心意!”
“好了。心意送到,我走了。”顾莘莘将灯笼调整好位置,拍拍手,笑眯眯下墙去了。
目送她走后,小书童看看灯,再看看主子,“少爷,您不喜欢……那我取下来?”
谢栩看向那枝头的灯,那艳丽朱红,像在这清冷除夕劈开浓浓夜色,鲜活而生动的亮着,增添了年关的吉祥喜气。
这人间烟火,小院里还是头一回呢。
谢栩默了默,最后说:“算了,挂着吧。”
年关就这么过了。
春回大地,暖风拂面,鸟语花香的季节来临。
顾莘莘的小院里种了两棵梨花,正值花季,一簇簇一团团,如皓白新雪,又如云絮轻柔,随风飘扬,美不胜收。
天气也暖和起来,才新作的冬衣脱下,换成春衣,顾莘莘的个子比去年长了一截,脚也长了小半码,阿翠预备再去采买织物来给小姐做春衣跟鞋,再见天气十分好,干脆便道:“小姐,这次不让旁人给咱代买布料了,咱们自己出去逛逛吧!”
来古代的时间不长,先前一直在谢家人的管束下,顾莘莘还没好好逛过街呢,眼下听阿翠的建议不错,便说:“好,允了!”
片刻后,顾莘莘打马出门。
倒不是她想骑马,只是市集距离顾府较远,去得坐马车或骑马。
顾莘莘没有马车,马槽里倒是有两匹骏马,于是她拉过一头壮实的,带着阿翠坐上去。
顾莘莘是会骑马的,且骑术不错,不是在武校学的,而是在片场做武替学的,偶尔角色需要骑马,这是一个武替的傍身技能。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为了配合骑马出行,顾莘莘换了身劲装,长发高束,精神抖擞,一手搂着阿翠,一手拎着马鞭,从背面看还以为是个神气的小公子带着个美貌丫鬟呢。
刚上马时顾莘莘有些激动,之前片场骑马为了安全,大多都是慢悠悠,不少更是在镜头前装模作样假骑,哪像现在,拉着马绳就可以学着江湖豪侠般快意驰骋!
过去她极喜欢金庸老爷子的《笑傲江湖》,里面的主角令狐冲,有一日抢了官兵的马,大摇大摆骑在路中央,甩着鞭子,用充满江湖流侠的痞痞姿态说:“他奶奶的!”
顾莘莘对着一幕印象很深,也特别喜欢豪爽坦荡、亦正亦邪的令狐
冲,当下便也学着令狐冲,甩着马鞭道了声,“他奶奶的!”
后面的阿翠先是一惊,随后噗嗤笑起来。
马蹄哒哒跑的快,两人抵达街市。
难得上街,说是买布,两人还买了其他东西,银楼的簪子珠花,糖果铺的冰糖葫芦,老李家的卤食,还去茶水楼里听了会书。
一直玩闹到将近日落西山,两人方打道回府。
马背上,阿翠抱着买的东西开心不已,正跟小姐嘀咕着要做何种花样的衣服,前方一阵喧哗止住了两人的话。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前方路面挤满了人,有人在玩杂耍,圈了
几层人观看,叫喊声不断,那杂耍队占领了道路,过路的行人就不好走了,排队一个个挪过去。两人骑马也跟在后面等着过,阿翠突然轻笑,往前一指:“小姐,你看前方那个小相公,唇红齿白,跟个小姑娘似的。”
顾莘莘原本趴在马背上左顾右盼,闻言往前一瞅,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人群里的小年轻,可不就是秦勉!
就是利用原身还出轨小三坑害顾璇的渣男秦勉!
是了,顾莘莘想起来,这两人相识就是某天顾璇打马出门,不小心撞伤秦勉,由此相识!
不想穿越后,竟还是让她给碰见了!
顾莘莘拎紧马绳,仔细打量前方小年轻。
前方杂耍摊一派热闹,旁边还围了几个做小生意的,卖水卖糖人卖卤煮花生的,来蹭蹭杂耍摊的人流量。那秦勉就坐在卖水的摊子里,端着碗茶,旁人喝茶眼睛还看着杂耍,他却目光一直在周围搜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浅蓝衣的小姑娘,身形看着纤细柔弱,可不是他的“妹妹”秦絮!她跟秦勉一样,也在四处张望。
顾莘莘联想原身那回,温驯的马儿在街上无故发狂,突然风一般践踏过去,将秦勉腿骨踩断……
顾莘莘一个激灵,莫非是秦勉兄妹自己碰瓷?他呆在这就为了等合适目标,然后想法扰乱马儿好碰瓷?
果然,前方秦勉搜全一圈,渐渐将目标投向顾莘莘,像是认出了她,那边,秦絮眼神亦是一亮,显然将有举动。
顾莘莘一声笑,将马绳握得越发紧。
呵,想碰瓷?老娘偏不!
她拎着马绳一扯,马便往后退,再一扯,马继续退,果然,那边秦絮秦勉发现她在退,悄悄换了个眼神,装作看杂耍换了个点,不动声色往前挪,就要跟顾莘莘拉近距离。
很好,这碰瓷的行为彻底坐实了。
顾莘莘不动声色,看他们往前,她就往后退,这一前一后,双方走舞步般你进我退,那两人终于不耐烦了,加快步伐接近过来,顾莘莘鞭子向马屁股一抽,拎着马绳反方向一扯,马儿顿时扭头往反方向奔去,“哒哒哒”的马蹄声离街道越来越远。
待得那两人反应过来,顾莘莘已经风一阵看不见了。
秦絮秦勉:“……”
那边,顾莘莘纵马跑的欢快,还大笑了两声。
阿翠不
解,顾莘莘笑:“哈哈哈,没什么,就是碰到两个垃圾人!”
“垃圾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只记得,珍爱生命,远离垃圾!”
其实顾莘莘在心中有想过,在看到秦勉的一瞬。
她想着是帮原身出气,还是彻底离这垃圾人远一点。
后来她还是选择了后者,穿越过来,面对太尉大人的屠刀她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跟渣男纠缠。
况且,若让原身重新选择,她可能也不愿再遇到渣男,为这种垃圾浪费心神,还不如做更好的自己。
但命运这事,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又过了十来日后,阿翠听府里的下人说,某处寺庙最近迎某个天神,那天去拜佛求香,极为灵验。
顾莘莘对拜佛兴致不大。但阿翠缠得不行,顾莘莘便只能打马,再次带着阿翠出了门。
已是盛春四月,万物生机盎然,寺庙所处的山林亦是葱葱茏茏,林木苍翠欲滴,天空澄澈明净,不是有飞鸟啾啾飞过,风景宜人。
两人在寺庙了求了签拜了佛,又逛了会风景,这才下山。
山下就一条路,刚走到某个转角,两人便是一愣!
那路边山石处坐着两个人,似乎在等着什么,可不就是秦絮秦勉!
这两人是追着也要碰她的瓷啊!越挫越勇!铁了心了!
既然如此,顾莘莘喊了声:“阿翠,坐好了!”
阿翠说:“怎么……”
后面一个“了”字还未说出口,主子双腿往马肚重重一夹,马匹旋风般冲先前!
“啊!————”
顾莘莘把秦勉脚踩断了!
踩~断~了~!!
——纵马过去,直接重重撞上!
既然你追着碰瓷,老娘就满足你!
双方都精神可嘉,公平。
她拍了拍手。
不就是想碰瓷后跟到我家去么?满足你们!
于是顾莘莘手一招,指着几个路人道:“两位小哥,我不小心把人撞了,您帮忙把人抬下山,抬到我府里,我自有重酬!”
非要逼我,那大家就斗到底吧!
这会秦勉跟秦絮也是蒙的!
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直接粗暴地放马过来,还下那么重手,把人腿骨踩断了!
——要知道,上一世顾璇也只是把人撞骨折,而不是骨断啊,骨断比骨折痛多了!
秦勉躺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就这般,一路痛着,回到了谢府。
抬到了谢府,顾莘莘挑了周围某个没人的院落,将秦勉塞了进去。
然后……
请大夫了吗?没有,她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慢悠悠喝阿翠煮的银耳汤。
直到秦絮哭着找上门来,“我兄长他……”她抹着
眼泪,泪光婆娑,颇有些林黛玉的娇弱,“姑娘你都不管吗?”
“啊
!”顾莘莘如梦初醒,“你说是大夫是吧,我已经请了呀,可能在路上走得慢,你们再等等,马上就到!”
于是这马上就到……又是两个时辰。
秦勉都是活活疼过的呀!
好不容易等大夫来,替秦勉续了骨,固定上木头,顾莘莘全程在旁欣赏着秦勉的痛苦,然后故作愧疚道:“对不住啊,秦公子,马儿失控撞伤你,我也很愧疚,你放心在这养伤,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秦勉原本痛的要死,闻言便装作更痛苦的模样,哼唧道:“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姑娘……”
撑了撑精神,他又说:“但此番我兄妹进城,是为了投靠嫁姑母,巧的是,我姑母嫁的也是姓谢的人家,她姓秦,名菊芬,不知姑娘可认识?”
巧!
太巧了!
这不就是顾莘莘那二舅妈吗!!
那这事就有些矛盾了,这秦勉既是来投奔二舅妈的,为何又要碰瓷她!
想不出原因,只能派人去通知了二舅妈。
很快,二舅妈攥着帕子,哭哭啼啼来了,扑向床上腿断的秦勉喊:“我可怜的侄儿,你怎么成了这样!”
顾莘莘心知二舅妈一贯护短,亲侄子被自己撞成这样,多半会找事,就算不摆起长辈口气教训几句,也得从她身上套点好去。
结果竟然没有,她只是哭了几句,便命侄儿好生养着,不仅没有责怪顾莘莘,反而将她拉到一旁,说了不少体己话。比如谢家被谢栩分割出去,长辈们见顾莘莘的次数也少了,她不能像从前一样照顾顾莘莘,对此内心有愧,说到动情处,还将顾莘莘的手拉了又拉。
顾莘莘当然不信,但在虚情假意中听到了一件事。他们虽对簪花小院不闻不问,却没忘了外甥女跟宋家的婚事,那大舅舅不时就修书送往京城宋府,生怕宋府忘了千里之外谢家的姻亲。
至于宋家有没有回信,不得而知。但从此可见,谢家是不会放弃外甥女这枚棋子的。
只是二舅妈现在似乎对这档婚事不那么热情,让顾莘莘照顾好自己的侄儿,便走了。
她走后,顾莘莘也去忙了。
最近,她研究了一种花果茶,春天喝最是清新爽口。
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下午,忙到天黑,顾莘莘美美喝了一杯,给阿翠也留了一杯,再看向多余的几杯——
嗯,除夕那一夜,谢栩话虽不好听,但听说他还是默认了她挂的宫灯,这也算是一种态度吧。那这几清新花果茶,可以给他们献献宝。
于是她端着花果茶出了厨房。
便是那么巧,走了没多远,过前方假山时,她跟一熟悉的个身影遇到。
小书童。
小书童是夜里给主子去雍景阁找些书本的,回路上就撞到了顾莘莘,一眼就被顾莘莘的模样惊到。
顾莘莘既然是去献宝的,当然做了装扮,不过今天的装扮不同寻常,她戴了个狐狸小面具。
面具是顾莘莘那天去集
市顺手买的,平日她去见谢栩都是带着斗笠跟纬纱,那绢纱重重叠叠,飘逸好看,但使用不便,尤其是爬墙时总刮着树枝或砖块,于是她便想换个遮掩,这面具是个小白狐狸,水灵灵吊梢眼,额上还有一簇火焰似的花钿,活泼灵动,漂亮神气。
而顾莘莘的瞳仁就从那狐狸眼眶里透出来,黑眸灵动活泼,骨碌碌的转,下面露出薄而嫣红的嘴唇,少女之气更为俏皮可爱。
小书童对她的新装扮一怔,而顾莘莘已然将手中花果茶送过去,招呼道:“巧啊小书童!来来,我刚好研究出了新品,快尝尝!”
小书童便接了。如今他已完全放下警惕,尤其是每次看着那院里的宫灯,就像那一夜女孩的善意,他道了个谢,拿起花茶喝了几口。
顾莘莘见他端着茶杯拿书本不便,便给他分担了些,两人抱着书本,踏着夜色一起向前走。
小书童喝道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期期艾艾提了个要求,“那个……你下次能多带点嘛,高虎大哥也想尝尝……”
顾莘莘脑里立时浮起那个总在门口站岗,大壮个好奇又羞于开口的脸,她噗嗤笑,说:“当然有啊,我备了他的啊。”
“那就谢谢姑娘了!”竟然有人接口,还是高虎的声音。
顾莘莘一抬头,得,不知不觉跟着小书童已经走到了紫藤小院门口。
许是盛春之夜格外迷人,天上有星光,风里有花香,谢栩今夜没呆在房里,而是跟着高虎呆在院落,主仆两一个站,一个坐。
顾莘莘立马扬起了笑,今日不用翻墙了,她撒开小短腿跑过去说,“公子!超好喝的花果茶,你要不要?”
她戴着小狐狸面具,笑的眼角弯弯,一脸真挚,那狐狸面具没有全遮住她的面容,眼眶里透出她的大眼睛,她本就眼大珠黑,眼睫浓密且长,衬着那灵动的狐狸面,显得她笑意越发灿烂浓郁,比这盛春夜里的花香还浓烈。
与她的热情相比,谢栩一如既往平静与冷淡,直到顾莘莘又灿烂大笑时,他扭过头,似看到什么不喜之事,将视线投在其他地方,道:
“不要。”
然后再不理她,进了屋。
顾莘莘:“……”
嗯?这反应什么意思啊?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太尉大人的情绪在瞬间有了变化,虽说过去也总拒绝她,可今天的态度比往日更突兀微妙。
回头想想,跟太尉大人接触越多,便愈发有种剥洋葱般,一层层的认识。
最初去报信被他掐脖锁喉,是阴狠与暴戾,后来她花式讨好,他是清淡与高冷,眼下……又有点莫名的别扭。
权臣大人性格太过复杂,又藏了太多秘密,很难一次性定义。
顾莘莘忍不住悄悄向小书童招手,“你们主子很讨厌我吗?”
小书童:“不知道,但你是这几年跟他说话最多的女子。”虽然都是你死赖白乞说的。
顾莘莘:“……”她才跟谢栩说了多少话啊,加起来有没有十五句!
他从不搭理女人的吗?
“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顾莘莘问。
小书童为难,“不清楚,可能吧。”结合主子的身世来看。
“啊?”顾莘莘思维跳脱了,“难道他喜欢男人?”
小书童气得用手比刀:“当心我们主子杀了你!”
而屋内,一对目光果然含着杀意射过来,竟是听到声音的谢栩。他耳朵居然这么尖!
顾莘莘咻一声跑了。
狂奔回屋的顾莘莘并不知晓,当天夜里,二房秦氏又去了秦勉的院子。
秦氏脸上再不见面对顾莘莘虚伪的笑,肃容对秦勉道:“方才那丫头在这,我话不好说,总之,你把我的话记清楚了,千万笼络好了她。”
疼痛让秦勉皱眉:“可她也太狠了,竟纵马将侄儿的腿……”
秦氏道:“那你且把这事记得,届时连本带利一起讨回!”
秦勉颔首,“姑妈说的是,只是您真确定情况如此么。”
“不然呢!”秦氏冷笑:“这小丫头,差点把我骗了,她那个死鬼娘,留了好一手呢!”
“眼下我既知道,就会拿到手,不然留给大房吗?这些年,大房得了太多好处了……”
秦勉拍马:“姑母远见。”
秦氏又转头看向房里的秦絮,道:“我竟不知道,我那蠢弟弟何时多生了一个女儿?勉儿,你是哪来的妹妹啊。”
她自进来就看到秦絮,却故意不闻不问,有意观察那秦絮反应,那秦絮也不声不响站在那,水蓝色衫裙,身姿娉娉袅袅,自有一端风流。
秦勉道:“姑母,她不是坏人,是来帮我们的!”怕对方不信,他脸红了红,道:“这位姑娘绝非俗人,她是个仙姑……”
秦氏瞠目,“仙姑?”
“是真的,不然我们哪能每次都堵得到顾家那丫头,多亏了他……”
秦勉接着低下头,凑到姑母身边絮絮说道。
这边,顾莘莘亦是在想这码事。
从紫藤小院回来后,夜风吹得她脑仁清醒,平日里除了攻略权臣一事,入住谢府的渣男秦勉跟秦絮她也得想想。自二舅妈搅进来之后,顾莘莘便觉得事情朝着不可莫测的方向去了。
目前来看,最让人蹊跷的是,这天大地大,不说别的,就这小小的县城,城里城外到处是地儿,怎么秦勉跟秦絮每次就能堵到她!跟专门算好了点,守株待兔似的!
想想原身的遭遇,那几人是为图她财而来的,这动机是真的吗?
还有秦絮,为何非要伪装成秦勉的亲妹子?伪装成个丫鬟或别的不行吗?
想不明白。顾莘莘招来了卜镜。
先是问秦勉,想看看秦勉来此的目的。
果然是图财,镜子里的秦勉正趴在桌上,打着算盘,计算财物。
这王八蛋,按理说一介书生,该是醉心科考诗文,可秦勉镜里那打着算盘喜滋滋的模样,倒真像那账房先生了!
肯定了秦勉的动机,顾莘莘的卜算换了秦絮。
第一卜秦勉的正常,第二卜秦絮的便蹊跷了!那镜子里竟然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要知道,顾莘莘卜算这些年,除了死人卜不出来,否则不可能没有画面,那秦絮是活生生的人,没死啊,画面怎么是空的呢。
难道是卦像失灵?
既如此,那休息下,明天再试。
休息了一晚,顾莘莘还来不及再试,就有人找到了小院里来。
大舅妈陈氏!
昨天是二舅妈,今天换大舅妈了,多半也是因为秦勉!
果然,大舅妈直接问:“听说你昨天带了个少年郎回来?”
“嗯。”顾莘莘没什么好瞒的,那么个大活人带回府,全府上下都看着呢,能瞒哪去。
只是大舅妈这么紧张,一大早来说事,难道还是因为顾莘莘的婚事?
她又猜对了,大舅妈真的说:“我跟你舅舅现在对你管束不如从前,但始终是你的长辈,你要记得,你跟那宋府的公子还有婚约在身,切莫做出让我们为难的事。”
顾莘莘腹诽,谢府被分割了后大舅舅家再不曾来看这个外甥女,平日就嘱咐厨房供给寒碜的一日三餐,维持最低的生活标准,要不是顾莘莘偷拿自己的钱贴嘴,或者蹭蹭谢栩的小厨房—
—分家后的谢栩拥有了自己的厨房,偶尔有好伙食,那厨师还会通知簪花小院去端点,顾莘莘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或许是小书童对自己送美食的一种回报,但看谢栩没有反对,就当默认蹭他的了。无限好文,尽在()网
要不是自己有多途径混吃喝,不然就她这十四岁急需营养发育的年头,光靠舅舅舅妈的“抚育”,估计个都蹿不起来了,舅妈竟还好意思敲打她!
如此从侧面验证,二舅妈说的没错,大舅一家还惦记着那婚事,巴巴写信去宋府,对方没回应还仍然不死心,生怕顾莘莘一个不小心跟别的男人跑了,自己亏了大。
顾莘莘也不发作,只往秦勉养伤的偏远一指,“舅妈说笑呢,是我将秦公子腿撞伤了,无奈才让他进府医治,没别的意思。再说了,他是二舅妈侄子,我不让他进府,二舅妈也会想法接进来的。”嗯,机智,将锅推给二舅妈。
大舅妈果然转移了想法。
的确,她要不是碍着是二房的侄子,早把人赶出了门,还要这穷酸住在谢府!昨晚她听到这事就不舒服了,就找过二房,结果被那奸猾的商户女打哈哈绕了过去。
还是得想法敲打一下……大舅妈想到这不由有些烦躁,捏捏眉心走了。
对付完大舅妈,顾莘莘靠在小几上休息。无限好文,尽在()网
原本想继续存点体力再去卜一卦,就见一个小厮急忙忙跑来,道:“表小姐!您快去看看吧,秦少爷不好了!”
不好了?
做什么妖呢,顾莘莘去了偏院,就见秦勉躺在床上,抚着受伤的腿骨,不住呻吟。
得,他的不好了就是痛?
昨天才接完骨,没过疼痛期也是应该的,见秦勉痛得额头出冷汗,顾莘莘质问屋内的下人:“没眼力劲儿的,秦公子痛成这样,你们不去请大夫,喊我来作甚!我是止痛药吗!”
小厮们低头羞愧,倒是秦勉在痛苦中出声,“不,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请顾小姐来的……”
秦勉红着脸啜喏:“这续骨之痛无法消除,大夫说只能挨过去,我……我就是想看看顾小姐……”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将头垂得更低,“小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小姐坐一会,一会就好……”
顾莘莘眨巴大眼,无辜地问:“我坐一会能有什么用?”
秦勉的脸更红了,似情窦初开的羞怯,声音也更低,“有小姐陪着……好像不那么痛了……”
顾莘莘:“……”
所以这渣男哪里是痛,是在借机试图撩她?
敢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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