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夜里,绮梦再度延续。
无需言明,他们已有共通的默契。
钟馥屿房间里的浴缸宽阔得像一个温泉池,轻易将彼此容纳。
灯光在水面摇曳出幻影,翻涌的欲念随蒸汽袅娜四起。
他一只手臂搭在浴缸边缘,指节穿过她发间,起伏的肩背蓄满力量感,弩张即发。
水珠自他身上滚落,温凉地砸向她的眼皮。
沈星鲤闭起眼,感受到他的唇在她薄而湿润的眼睑上流连,随后又游移而下,撬开她的齿关。
“乖,别紧张。”他低头咬她的唇,“除了我,没有人能听到。”
他的嗓音半是蛊惑半是诱哄。
她抱紧他的头颅,抑制不住地逸出娇脆的音节。他却变本加厉地索取更多,在翻手间轻易操纵风浪。
……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瘦劲的手臂将沈星鲤从水中捞起,用浴巾整个裹着抱出浴室。
神经久久无法从过载的情绪中剥离,沈星鲤虚软地陷在他臂弯里,仿佛此处是唯一可以倚靠的真实。
钟馥屿放她在洗手台上坐定,探手要去拿电吹风。身体却被她软若无骨的四肢牢牢缠在原地,最后只能抱起她一同走过去。
柔和的暖风拂过颈脖,降过噪的风筒声如同夏虫在田野间嗡鸣。
那双游遍发肤的手此刻捧着她的发梢,动作细致地梳理。
沈星鲤的发质很好,顺滑浓密,瀑布似地倾泻至背部,丝毫没有被烫染损伤过的痕迹,不知有多少女生对这头密云般的长发充满艳羡。
但头发太多也有令人苦恼的地方,每次清洗吹干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再配上学校宿舍里那台功率极低的电吹风,屡屡让沈星鲤有立刻去剪短发的冲动。
但钟馥屿没有展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倒像在享受这个过程。
而比这更耐心的是他随后的一系列举动。
她以为已经偃旗息鼓,谁料方才的一切不过是这个夜晚的前菜。
“宝贝还想要吗?”他贴鬓厮磨,轻吮耳垂。
明知她已经坠向边缘,偏还要故作绅士地询问意见。
要她按捺不住地自行探寻,要她明确地清晰地提出要求,再由他来一一满足。
室外夜雾赤凉,她却只感觉到烫。
交错的倒影落在泳池边缘,一同沉浸于水面的,仍是那一个月亮。
天地如此广袤,银辉洒落在世间,刷出清冷的光晕。
而她只融困于他制造的情潮里。
……
醒来时天已大亮。
沈星鲤朦胧地揉了揉双眼,适应着一室透亮的光线。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醒了?”
沈星鲤彻底醒过神,发现自己正枕着一截属于男性的手臂,慵慵懒懒地窝在某个人怀里。
钟馥屿看上去早就醒了,只是手臂被她枕着,所以迟迟没有起身。
两人挨得很近,他垂眸看她时,鼻尖亲昵地与她相蹭。
钟馥屿神情自然:“现在是十点二十三分,想吃点什么?”
沈星鲤缩在被子下,贴着他手臂的那半张脸热得发烫:“都可以,你决定吧。”
钟馥屿联系客房管家叫了早午餐,又把二楼的洗手间让给沈星鲤,自己率先下了楼。
沈星鲤洗漱完毕走出来,透过二楼的落地玻璃,看到钟馥屿正站在户外泳池边抽烟。
窗外的景致如同被四角玻璃框住的田园风情的油画,日光将满簇的花木映得火红翠绿,画面中央的人背向而立,即使站姿随性,也透着一种风骨端正的优雅。
早午餐很快送到,品类丰盛地摆满两个餐车,各式乡村面包与干酪从竹篮里探出头来,甚至还有一节风干黑猪后腿被卡在松木架上。
头戴白色高帽的厨师在现场为他们烹制,介绍食材时使用的单词沈星鲤大多都没有听过。
直到摆盘精美的菜肴一道道呈上,她才大概认出其中的一些主要食材。伊比利亚火腿卷蜜瓜、黑松露酸奶松饼、鱼子酱缀生蚝、柠檬鲑鱼塔、芒果薄荷蔬菜卷……
热带水果色彩鲜艳地拼成一座尖顶小宝塔,无酒精的莫吉托带着香茅与荔枝的香气。
沈星鲤专心地肢解着面前的炖牛肉,听到钟馥屿问:“下午想去做什么?”
沈星鲤卷起餐巾擦了擦嘴,一时也做不出决定:“你有好的提议吗?”
到最后还是去体验了攀岩。
钟馥屿带着她选了一个初级的线路,就在莱利湾岸边。
同行玩家大多是新手,雀跃又新奇地聚在悬崖下方,等着听教练讲解注意事项。
钟馥屿手把手教着沈星鲤打攀岩绳结,一边鼓励她放松心态:“一会儿你就看着心情来,我会在附近陪你。”
周围的同行者大多是欧美面孔,一个独自来玩的年轻女孩听到两人在讲中文,厚着脸皮跑过来向钟馥屿请教。
钟馥屿耐心回答了她的疑问。
年轻女孩道了谢,过后又悄悄跑过来与沈星鲤搭讪。
“你男朋友一看就很专业,是专门陪你来走初级线的吧?”
钟馥屿正在不远处与领队聊天,沈星鲤扭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要否认“男朋友”这个称呼,但又不想同陌生人解释太多,最后只含糊地笑了一下。
接收到沈星鲤投来的视线,钟馥屿走回来:“怎么了?”
沈星鲤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好专业。”
“专业远远谈不上,若是算上今天,也就玩过六七次吧。”
“那不就更厉害了?”
钟馥屿垂眸笑笑:“是厉害,也就骗你这样的小女孩。”
沈星鲤却想,她今年研二,其实早算不上什么小女孩了。
何况他看起来也没比她大多少,目测二十七八上下。莫非,是保养得宜?
攀岩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
沈星鲤摸索着嶙峋的怪石,努力寻找下脚之处,没过多久就感觉到筋疲力竭。
她仰头望向遥不可及的崖顶,心中苦苦哀叹,果然,自己就是不喜欢这类高体力需求的运动。
钟馥屿出发得比她晚,但很快就来到她身边。看她神情沮丧,他掌心扶着她的后腰,给她喂了半瓶水。
“不着急,觉得累就先缓一下。”
有了外力的支撑,沈星鲤感觉轻松了一些,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核心力量有多强悍。
明明昨晚抱着她悬空托了很久,现在居然还能显得如此轻松……
等等,不能再继续想了。
被他温和的声音鼓励着,沈星鲤不好意思太快打退堂鼓,集中精力又向上攀了一大段。
攀爬到中上段时,她悬吊在高空,自悬崖峭壁间扭头眺望。
原始的丛林苍翠繁茂,细沙洁白柔软,清澈的海水蓝绿变幻,颜色由深至浅逐层递减。
被这个角度俯瞰到的风景所治愈,沈星鲤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继续向上。
钟馥屿已经先一步上到崖顶边等她,又在她手脚并用地翻到平台上时,带头给她鼓掌。一时间,整个悬崖上下的游客与向导都在为沈星鲤欢呼。
沈星鲤坐在地上平复着心跳,随后搭上钟馥屿朝她伸过来的手,被施力拉站起来。
惯性的驱使令她朝他扑去,他十分顺势地接住她,夸赞道:“这不是挺厉害的。”
从崖顶下来时,沈星鲤又一次接收到先前那个中国女孩艳羡的目光。
她心头一跳,升起小小的虚荣。
毋庸置疑,身边这个男人无论是作为旅伴,还是床伴,都足够完美的。
但回程时追在船尾的落日、旅行软件里弹出的网上值机提醒,都在无情地告诫着她,距离梦醒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
“明天几点的飞机?”吃晚餐时,钟馥屿问。
“一点四十。”
“送你。”他主动说。
沈星鲤下意识婉拒:“也不用弄这么麻烦。”
被她拒绝,钟馥屿“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坚持。
踟蹰了一阵,沈星鲤又开口:“那今晚……”
其实她今晚打算早点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但话说到一半,又不好意思明讲下去。说不定,人家本来都没有要邀请她继续做什么的意思……
她欲言又止,钟馥屿意会地笑笑,接话:“早点休息。”
晚餐结束后,钟馥屿送她回到房间。
沈星鲤刷卡开门,又对钟馥屿说:“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这两日跟着钟馥屿吃喝玩乐,他全程都十分自然地付账,也拒绝她aa的提议。她到底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想着送点什么作为谢礼。
沈星鲤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只葡萄紫拼冰川白的珍珠鱼皮登机牌,是她在曼谷的一家手工店淘到的纪念品。面积这么小一块,也要将近四位数。
据店里销售介绍,这是来自安达曼深海的珍珠鱼皮,产量稀少,被各种蓝血顶奢品牌广泛使用。泰国是这类皮料最主要的生产加工国,因此这个低价绝无仅有。
紫色在这个皮料上很显高级,她爱不释手,最后还是横心付账。
钟馥屿一看就是什么都不会缺的人,沈星鲤想了很久,也只能想到这块登机牌还勉强送得出手。
把礼物递给他时,她郑重解释:“这个我是在曼谷买的,就当是,谢谢你这几天带我一起玩。”
钟馥屿大方接过:“谢谢。”
沈星鲤神色轻松地看着他:“那就,晚安啦。”
即将分别的时刻,他们之间不必要有“再见”。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偶然同行过一段,如今终于也要回归于人海。
沈星鲤独自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美好假期迎来结尾,她陷入隐约的失落之中。
但一场旅行与途中的种种际遇,不过是平淡生活里的调剂,再不舍也必须调整心态,重返至原本的轨迹里。
第二天沈星鲤醒得很早,吃完早餐到海边参加了一节瑜伽课程,之后又做了一个泰式spa。
在酒店里来回穿梭时,她总是忍不住去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希冀着与他不期而遇。
尽管始终一无所获。
办理退房手续时,管家告诉沈星鲤,酒店的送机专车已经在门外等候。沈星鲤否认说自己并未预约这项服务,管家仍然微笑着重复了她的名字。
沈星鲤立即猜到这是钟馥屿替她安排的。
她顺从地坐入车内,一路上纠结着该对他说些什么。
山脉田野椰林海湾,都在身后飞速倒退。
沈星鲤盯着与钟馥屿的聊天对话框,数次三番地键入又删除。
到最后,还是一字未发。
沈星鲤锁上手机,闭起眼假寐。
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