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褚玉察觉到赵太师不同以往的情绪。mchuangshige
“爷爷可是有心事?”
所有人将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赵太师也未想隐瞒。
“其实我认识怀王。”
赵太师顿了顿,似乎觉得认识并不恰当,改言道,“说认识并不准确,只能说有几面之缘,那时他不过才七八岁,喜欢跟在他母妃身边,不喜言辞,也不喜见生人。”
褚玉闻言并不惊讶,因为她能想到单凭赵太师当年跟云牧之间的关系,应当是认识的。
赵太师主动提及,也省去接下来她请教的步骤。
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们都知道。
“其实怀王跟护国公之间的关系,实则很简单,但说起来也复杂,怀王的母妃苏容也就是当今的容妃,容妃的母亲段凝,当年跟我们同在一所太学念书,段凝跟云牧之间有过一段感情……”
那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他们正值少年。
云牧身为云家唯一独子,在先帝南巡的时候护驾有功,被提拔到盛京城当差,出入盛京城,对于云牧来说可真是开了眼界,他一直长在穷乡僻壤中,父亲是一处小县城的县令,日子本是安稳。
他学些武艺傍身,想着将来有机会上战场保家卫国。
倒了盛京城,十六七岁的年纪,他自然被遣送去了太学念书,也是那时候,赵显义跟楚兴年才结实了刚来的云牧。
段凝是名满盛京的才女,人人皆知。
云牧第一次跟段凝说话,是在盛夏,蝉鸣声最盛的时候。
燥热的阳落在他们身上,太学的骑射课在马场,顶着大太阳,有人中暑从马背上倒下,云牧眼尖一眼看见,及时勒住同学的马匹,才没有闹出人命。
也是那时段凝带着人过来帮忙抬出去。
找来太医帮他解暑,赵显义看着在凉棚里互相配合的二人,以及双方通红的耳根,他就知道后面会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云牧跟段凝在一起的事迅速被传开,意外的,无人能看好这桩亲事。
因为那时段凝的父亲,官居护国公一职,他们家是看不上官阶低微的云家,即使有皇上又如何,他们需要的是官僚大臣之间相互巩固的势力。
后来段凝不在继续来太学,他们见面变得异常艰难,云牧仗着自己有些身手,尝尝翻墙去见段凝。
还是他跟楚兴年帮他放得风。
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私底下见面的事也被护国公知晓了,一纸状书告到了先帝跟前,要先帝处罚云牧,先帝迫于当初的救命之恩,下令要云牧去守三年的边城,地方由他自己选。
云牧毫不犹豫选了云水城,因为他说那是段凝想去的地方。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云牧骁勇善战,出奇得带来云水城难得一见的安稳。
他也因此加官进爵,封了将军。
当他再次回朝时,想去找段家是否有资格迎娶段凝的时候,却吃了个闭门羹。
赵太师说着有些出神,好像就是那时候,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
云牧请他们二人相聚,并且求助要他们助他娶到段凝的时候,他们摇头拒绝了。
那时段凝久等云牧未至,家中逼迫迷晕了她,趁她尚未清醒送上了花轿,夫家是当朝太尉的公子,一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即便是正妻,也拦不住他身边环肥燕瘦。
这是云牧刚离盛京的第一年,第二年春,段凝等不到云牧归来,诞下一女后当天晚上便悬梁自尽。
第三年末,云牧回来了。
想绊倒苏家,段家为段凝报仇,他跟楚兴年拒绝了,那时他们都有了婚约,且双方中意,家庭美满。
不想掺和这事,于是拒绝了。
也是那时相聚,他们三人不欢而散。
也是那一年,盛京夺权动乱,云牧趁乱火烧太尉府,苏家的独子横死在太尉府的大火中,死的时候身边还躺了两名小妾。
而苏太尉夫妇两人则是带着苏容逃了出去,寻苏容无果,云牧返回云水城驻守,再也不回盛京城。
“常年征战,稳定边关,二十年前,盛京城再一次动乱,便是政权割,最后是皇上赢了,十年前他誓死夺回云水城便被封为护国公,也是二十年前,苏容竟作为最先进宫选秀的秀女,还留了下来,后来诞下怀王,苏容则是在怀王十一岁的时候,久病不愈,不治身亡。”
褚玉顿时明白,云牧会选择站在怀王身边,只因他是自己爱人的孩子。
“得了什么病?太医也束手无策。”
赵太师想了想,“是一种罕见的怪毛病,时常头痛不止,精神疲乏,甚至会易怒烦躁,太医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褚玉听闻不免有些感伤,上天好像对她们不公,让她们生于苦难,不得善终。
若是她们都还活着,都会誓死反抗,去寻找真正属于她们的自由。
她在这事上,或许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活着。
知晓了怀王跟云牧之间的联系,褚玉对后面的事也有了应对的方向。
夜色越发浓重,褚玉记起她跟孙有道约好晚上一块去刘家,想必此时他人已快到太师府了。
果然不消片刻,太师府的小厮就急匆匆过来禀告。
“家主,孙将军来了,说是来接少夫人的。”
褚玉解释道:“曾大人死因还未查出,我得跟孙将军走一趟。”
褚闲想起昨日刺杀,有些心惊胆战。
“若是那些人再对你出手你该如何?不然还是跟我回家去吧。”
“阿爹,若想规避危险,我只能抢得先机,知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一直挨打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可你防不胜防……”
他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后面劝她的话终究没说下去。
他的女儿一脸镇定,面对未知的风险,她表现得比自己还冷静,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女儿,终究是变了。
变得有棱角,长出了刺来。
他欣慰女儿的成长,可也怕最后这些锋芒,终究会反伤。
他的孩子,需要他的保护,他这当爹的,过去不尽职尽责,他孤家寡人,若是他出了意外,留她一人,不知该依靠谁,他深知护不住她。
他褚闲除了他自己,爹娘早亡,再无他人,更别提家族势力,他不过无权无势的书生,走了点大运,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无人能为他和他的女儿撑腰,他们父女二人,更不可能对抗沈家。
如今他终于有了个希望,能跟赵家结上姻亲,也跟沈家撕破了脸。
依旧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这些事,理应他去做,但他的女儿终究走在他前头。
“阿喜,你是不是觉得阿爹很失败?”
“阿爹尽力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阿爹能平平安安,女儿也就平安,我只阿爹心中忧愁惶恐,女儿从未怪过阿爹。”
褚玉笑着,“我以后还想吃阿爹给我买的桃糕,想让阿爹长命百岁。”
褚闲湿了眼眶,有些别扭得将头转向一边。“说这些话干什么,太师还看着呢。”
“这不是阿爹先起得头么?”
褚闲被揭穿面子有些挂不住。
“行了行了,知道了,就你话多,我跟你一起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扛。”
他说着就往外走,褚玉有些无奈朝赵太师拱手。
“爷爷,我们就先离开了。”
赵太师捋了捋胡子,“让曹老头跟你们一块去,要是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一番好意,褚玉不好拂去人家心意。
人多做事也方便,就怕路上会不会再出现意外。
届时孙将军能不能顾得过来这么些人。
估计有够呛的。
孙有道是套了马车过来的,瞧见一下子多出了两个人,一下子怔住。
随后又庆幸自己带来的是马车,够坐。
曹老头替他们赶马,朝着城西而去。
明日就是祈夏节,今晚南郊云坛处还有工部和礼部的人在查缺补漏,搭好的祭台,以及周围的建筑和娱乐道具是否准备妥当,会不会出现突然情况。
祭台场地是工部负责,剩下的流程活动则是礼部对接。
双方分工合作,生怕明天出了乱子,让他们脑袋不保。
孙有道被指派去了查案子,本来这里的布防需要他亲自操持,也临时改换成了连奉。
连奉一连转了几个地方,各处旮旯里都检查了一遍,再次跟工部礼部两位尚书核对确认双方流程一致,才放松了些。
她眸子落在远方,盛京城繁华的灯火照得那一边天宛如白昼。
夜风下周遭的火靶火星跳动。
她摸了摸左手上银线缠绕成的手环,做工并不精细,却有些年头了。
等计时器沙漏显示为戌时正时,她指了指最外围的禁军。
“你们去那边看看,那边还未检查过。”
禁军拱手应下,连奉招呼着两位尚书去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坐下喝茶。
除了云坛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有几道黑影鬼鬼祟祟行至南郊云坛百米开外的灌木丛藏起,他们身穿夜行服,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紧紧盯着外面小路上的动静。
风吹残云,月色被完完全全挡住,大地一片昏暗。
在目光中,有几道身影扛着两个麻袋出现在众人眼前,微微晃动的火折子在半空中四处起伏摆动。
守在暗处的人望见,拔出手中的匕首,跟在他们身后,宛如鬼魅一般捂住对方嘴巴,锋利的刀锋划破对方咽喉,悄无声息地放倒在黑暗中。
直到最后那把刀架在最前面的人脖子上。
火折子照得他面部惊悚扭曲,双眼大睁。
“你们是谁派来的?”
男人冷声道:“恭王。”
拿着火折子的男人瞬间将手中火折子反手往对方脸上招呼。
男人反应迅速躲开,与此同时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对方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跟随他一块来的人想追上去,被他拦住。
“不用追了,放他走,人呢?”
“下了迷药,并无大碍。”
他们离开时男人不忘将手中一截金线挂在附近灌木丛里。
只留下几具尸首。
随后沙沙脚步声靠近,火把的光亮瞬间照亮黑夜。
禁军出声高喊道。
“快去禀告连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