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展策拉着耿狄秋径直去了城下休息的营帐,他一边掀开帘子一边骂骂咧咧说道,“我就说洛青你小子偷懒,可被我逮到了!”
等他定睛一看营帐里的信使,被脱了外衣捆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团捂嘴的布。yywenxuan
展策上前取出信使嘴里的布,“发生何事?”
信使破口大骂:“将军,你手底下的人可不老实,把我打晕了捆起来是几个意思?”
耿狄秋试探性开口:“那信使你在这里……方才出城的是何人?”
他默默跟展策对视一眼,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信使挣扎着:“将军,快给我解开吧,我急着赶回盛京去。”
展策默默将手里的捂嘴布塞回了信使的口中。
信使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发出呜呜的声音,耿狄秋上前将他敲晕了过去。
大战在即,边城将士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他们可不敢声张。
展策寻了就近椅子坐下,“洛青这是干什么?”
他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忽然脑中灵光乍现,他抓着耿狄秋的胳膊,“你说他不会是北蛮派来的细作吧?”
“很明显,不是。”
耿狄秋否定了他的想法,“我倒是感觉他去盛京城去了。”
展策哭丧着脸,“耿将军啊,我身边只有你了。”
他说着抱住耿狄秋的腰身,泫然欲泣。
耿狄秋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洛青应当是去盛京城寻赵将军,只是这种事他应当跟我们商量一下。”
展策立刻松开手,耿狄秋感受到自己腰身的力量消失,怔了怔。
展策一改方才伤感模样,义愤填膺道:“就是!”
耿狄秋心累,原来宋川平在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累,如今赤霄军中跟他年纪相仿且有官职在身的将领寥寥无几,都是一些比他小的小辈。
有种当爹的感觉。
他扶额:“展侍卫,现在最要紧的是希望洛青能赶紧回来,望山城这边无须担心。”
展策睨了一眼旁边那名晕过去的信使,“只能暂时委屈他一段时间了。”
说完他起身找了个麻袋,将捆在椅子上的信使松开,重新绑了一次,生怕捂嘴布被顶出来,他又往里塞了塞,最后将麻袋套在信使身上打包起来。
动作熟练,行云流水。
望得耿狄秋目瞪口呆,“你不是在皇上身边当侍卫么?怎这般熟练?”
展策摆摆手,“这些其实是跟赵临川学来的,我们同在学院里念过书,只不过后来他十岁那年的秋季,带着人跑边关了。”
他拍拍手,有些怀念,“我如今在皇上身边当侍卫,但平常可没少帮皇上捆人。”
耿狄秋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年少出英才。
“刘三儿!刘三儿!”
刘三笑呵呵跑进来,“展侍卫,有什么事?”
望见地上被麻袋装起来的一大坨,“这是什么?”
“这是洛少将,你把人扛回他营帐离去,先别解开,洛少将中了敌人的诡计,见不得风,一见风就发疯,你守在外面,不准别人去打扰,只有我或耿将军来了才准有人进。”
展策一本正经地忽悠着刘三。
刘三瞬间收起脸上嘻嘻哈哈神情,严肃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扛着麻袋走了。
傍晚的时候,狱卒给褚玉送来了饭菜。
里面饭菜像是去酒楼里买的,样样精致,香味浓郁。
狱卒笑道:“姑娘,天牢里给犯人吃的东西都是一锅烩,这些都是现去街上买的,不要嫌弃。”
褚玉颔首,“谢谢。”
他说完提着食盒去给赵临川送吃的去了。
当真是来着享清福来了。
除了不见天日,活动受限,别的都好。
也清闲。
正在她吃饭的时候,那道邦邦邦的响声又传来。
在寂静得牢中尤其突兀。
最后敲得有人受不了了,破口大骂:“别敲了,叫魂呢!”
一顿吼声下来,敲打声停了。
褚玉是背对着牢门口,听到有人从她牢房处走过去,她回头只瞧见漆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等那人再次折返回来的时候,褚玉才看清是谁,一名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手里提着食盒,像是来送饭的。
少年跟她对上,最后目光又落在她身下坐着的褥子以及剩饭剩菜上。
驻足片刻,他便走了。
她记得好像之前也有人给除了她之外的人送饭。
之前都是狱卒送,只不过今日换成了少年。
她好奇这天牢里关着的人,还有谁有这般待遇。
晚些的时候狱卒过来收碗筷。
她趁这个机会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一下,这附近也关着别的人么,不知是谁一直在吵闹,让人有些烦闷。”
狱卒如实回答:“是关着两位姑娘,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每日都有人来看望。”
他起身,“姑娘这里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谢谢。”
狱卒退出去关上牢门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敲击声又传来。
赵临川这边也听到了声音,他靠在墙上,一条腿弯起,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条伸着,手里拿着从褥子下薅出来的枯草。
在他斜对面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再听到敲击声后开始发狂,挠墙怒号。
“别在敲了!关在这里人都快疯掉了!”
男子说完抱头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叫着。
赵临川起身走到围栏边,双手从围栏缝隙中伸出去懒懒挂着。
“哎。”
见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搭理他。
赵临川从地上捡起一粒碎石,朝男子那方掷去。
碎石敲在木制的围栏处,发出“咚”的一声。
男子依旧抱头跪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意思。
倒是搁这赵临川一个牢房位置的人开口了,“你别费力气了,他精神有问题,现在不会理你的。”
赵临川侧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他犯何事?”
衣衫褴褛的男人靠在墙上闭眼,声音徐徐传来,“杀人。”
“那你又是犯了何事?”
“杀人。”
赵临川不怕反倒跟他攀谈起来,“你杀了何人?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男人答道:“我杀了沈家的人。”
赵临川一怔,瞬间对他来了兴趣,“沈家人?”
“没错,之前听你说你娘子跟沈家人沾亲带故,呵。”
他冷笑一声,“真是活该,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夫人可是个好人。”
赵临川缩回手,坐回褥子上,“她跟沈家人可不一样。”
“呵,真是如此,怎会被关到这牢中,这是上天有眼,罪有应得。”
“那自是被我连累了。”
赵临川躺下去,双手枕头,翘着腿,“你看我像坏人么?”
对方沉默半晌,“十七岁封将,常年驻守边关,赵临川,我知道你,你不像坏人。”
“你凭借我过往事情就判定我不是坏人,那你从未见过我夫人,也不曾与她有过交道,又如何这般笃定她就罪有应得。”
赵临川苦口婆心劝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不否认沈家的人大多数都不是好东西,但在我眼里,我夫人是例外,况且,她跟沈家也不熟。”
“如此,受教了。”
男人嗓音嘶哑,传来的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杀了沈家的谁被关进来了?”
“沈从楼的侄子,在楼县为非作歹,强抢民女,还把我的镖局砸了,多次上书都石沉大海,我就把他杀了。”
“你以前是跑镖的?”
“正是。”
他叹了口气,“我的妻儿全都死在他的刀下,但大仇得报,我死而无憾。”
“你叫什么名字?”
“吕汇。”
他说完,敲击声又传来。
斜对面的男子又开始狂躁起来,这次躁动引来了外面看守的狱卒。
他们进来给男子灌了蒙汗药,让他保持安静。
凶神恶煞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赵临川身上,瞬间又变得和颜悦色。
“赵将军,可有需要添的东西?”
赵临川想了想,“给我拿一壶酒来,牢里快无聊死了。”
“赵郎君,可否帮我讨要一壶,进了这里,除了你们这样的贵人,我们这些犯了命案的只有等死了。”
狱卒闻声语气不善,“你什么身份,敢张口讨要东西了!”
“给他来一壶。”
赵临川指了指他,“人都是死囚了,横竖都是死,不妨最后满足他一下。”
“哎,好的。”
“多谢赵郎君了。”
此时敲击声传来,狱卒似乎司空见惯,并不在意。
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因为无聊会在牢里发出一些响动,一开始还能制止,后来发现得更加变本加厉,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们去了。
但这次敲击声不同先前有节奏的,倒像是另一个人敲击传来。
邦邦邦地。
等声音停下不久,原先节奏的邦、邦、邦再次传来。
褚玉听到对方有回应,不由放下心来。
对方只能通过敲击来传递信息,要么是个哑巴,要么不能开口说话。
想知道其中更多的信息,单单这样的方式不行。
对方是两名姑娘,且待遇不错,说不定会知晓一些音律。
能通过音律来传递信息,不是件难事。
问题是她该如何得到能发出五音六律的东西?
褚玉没有再回应对面的敲击声。
怕引人注意。
姜佑跟刘护卫还在捣鼓着他的葡萄架。
瞧见红启回来,便招呼着让他过来。
“她们如何?”
“好着呢,殿下,我觉得咋们其实可以不用管她们两个,我瞧着天牢也不像会苛待人的地方。”
红启说着将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
刘护卫诧异,“这话怎么讲?”
“因为我瞧见天牢里被关了一个姑娘,她吃的住的都不差,哪像是犯了罪的人。”
“还有这事……”
刘护卫微微皱眉。
姜佑笑道:“你瞧见的那姑娘如果我猜得不错恐怕就是褚玉了,父皇就没想治罪,待遇自然不一般。”
红启恍然,“竟是这样,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推波助澜。”
届时,一名丫鬟匆匆上前来报,“殿下,大理寺卿曾大人求见。”
姜佑拿起水瓢,细细浇着葡萄藤附近的花草,那双眸子沉了沉。
“他是想寻我帮他找女儿的,也多亏他闺女我才能抓到未来的太子妃,可现在并不是好时候,告诉他,我会帮忙寻的。”
丫鬟走后红启不解,“他女儿不是在我们手上么?殿下为何不放了那个曾问儿。”
“曾问儿会去落云观救阮芷,就说明她跟阮芷交情甚深,倘若放她出去,岂不坏事,曾大人管不住自己的女儿,我只好越俎代庖,替他暂时管一管了。”
红启点头,紧接听到姜佑接下来的话。
“太子跟恭王的这把火,还得点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