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自那日皇宫逼得萧长策连连败退,好在次日温定昭也未收到宫里的圣旨。mwangzaishuwu只是那夜回府后可谓是劫后余生一夜难眠,如今温定昭现下这心头大难总算是除了一半。
即便萧长策扬言姑且放她一马,依着她的计划,只要沈上清不离开国公府,来日就算是父兄出征前将要被暗算。温定昭也好歹能早有所防备,不至于被人趁虚而入,重蹈覆辙。
风落木,岁芳秋。
京都如今已入秋,伴随着略带凉意的秋风,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祭月节了。温定昭拢了拢身边披肩上的斗篷,身后还跟着提着各式糕点的沈上清。
“再过几日祭月节,兄长要去一趟乌霞,我记得你先前同我说过,你也是乌霞人。乌霞城的花灯可谓是盛况空前,我们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吧。顺便一解思乡愁,他日再来可又不知是何时了。”
温定昭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沈上清也并未吭声,便疑惑地扭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好端端的出来买个东西也能跟丢。”
温定昭往回找了几步,终于在一间打铁铺子里找到沈上清的身影,手中拿着一张纸,似乎还在比划着什么,那店家却是在看过图纸后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别处。
沈上清只得将那张图纸小心翼翼收好,提着糕点一出门便见温定昭双臂交叉抱胸,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如若她没猜错,沈上清手里的那张图纸上画的,应当是一件兵器的模型。至于这兵器用作于何处,温定昭不问也知道如今沈上清怕是已经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只待时机成熟,便即刻就能动手。
一时气氛倒显得有些僵硬,到底还是沈上清开口了。
“方才处理了些事,并非有意跟丢的。事关前段时间国公府遇刺客暗杀,我将那飞刀刀锋处的虎纹记下了,画在这图纸上四方打听。”
温定昭侧过头,语气闲散问道:“可有问出什么?毕竟是死士,他家主子既然有意不留活口。那么飞刀上的虎纹你又怎可认定他不会是故意为之?”
沈上清摇摇头,答道:“不会,我倒是想起一个人。”说着又将那图纸拿出来,仔细指给温定昭看。
继续说道:“乌霞城中心有一处酒肆,这虎纹我曾在那酒肆招牌上看见过。只是这掌柜似乎不怎么管酒肆,大多都是店里小二招待着。”
乌霞城中心地带人流密集,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掌柜的也放心给一个小二打理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除非那酒肆只是一个幌子。
设这么大一个幌子在此处,背后到底又在藏着什么东西?又是为谁而藏的?
温定昭丹唇勾起一抹冷笑:“管他什么目的,既然将我们引入局,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人有些事还须得自己亲自来解决。”
暖春楼阁楼外两层。
男人那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一丝凝重与阴狠,地上跪着的小厮哆哆嗦嗦:“主…主上,我们的人死了,是沈上清动的手。”
他摁了摁眉心,从袖中取出一张已卷好的字条,丢到了地上,顺带道:“给江稳,让他想办法从温定昭下手,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耍花样。”
小厮颤抖着接过那字条,低声应诺。
“是。”
男人转过头透过那扇窗,看向那人潮如织,京都长街下那对身影。慢条斯理掸去身上的灰,缓缓站了起来,腰间令牌随着动作起伏翻转了个面,虎纹腰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幽寒芒。随即他迈着步伐缓步朝着人群外走去。
温定昭回府后恰见温定朗正欲进府,小跑了几步唤了一声兄长。却见温定朗神色不佳,站定了脚步。
“兄长可是有什么事?”温定昭不由得好奇询问了一句。
温定朗看了一眼温定昭身后的沈上清,随即摇摇头迈步朝着里面走去,一边道:“我昨日从长公主府里回来,倒是提起了那一血散。她说早些年在乌霞山有位归山避世的老人对西域的毒颇有了解。不知沈公子可否与我们同去?毕竟你身上的毒还未解,此事又与先帝有关。”
沈上清没想到温定朗对一血散这样执着,自己身上那一血散只是为了在国公府留下来罢了。解药他要多少就有多少,如今真留下来了,温定朗却对这毒格外重视。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事儿。
无法,沈上清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
忽然想起什么,温定朗侧过头又补了一句:“昭昭,过几日的祭月节怕是要一个人过了。我与沈公子都有要事在身无法陪着你,你将负雪与我身边的淮均带上,也好多照顾你”
“温将军,在下与将军办完事亦可陪在小姐身旁。”沈上清突然说道,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突兀,补道:“小姐善心能将我留在国公府,我应当恪守职责,决不会让小姐深陷险境。”
温定朗停下来转过身看了一眼低头拱手的沈上清,又将视线移向一旁事无管己的妹妹。
温定昭眨眨眼示意此事与她无关,兄长随意即可。
“哼,难为你忠诚。”温定朗冷哼一声,别开眼不再理会沈上清。
“谢过将军。”
温定朗挥了挥手让两人不必再跟了,堂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沈上清略显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那属下先将今日买的东西安置好,小姐若有事可唤我。”说着略一行礼便准备转身退下。
“沈上清。”
温定昭盯着他,状似无意提道:“那日宫宴,你是怎么知道酒里有药的?”
沈上清迟疑片刻,低声回道:“恰巧听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温定昭顿了顿:“为何一血散毒已解,却不告诉我?”
沈上清面色突然一怔,抬眸直直对上温定昭那双生的极好看的杏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头发紧。
自己算计他人多年,从未失手过。今日所为却被温定昭看个彻底,只觉得后背一凉。
“小姐是不信任我,派人查我?”
“并非。”温定昭摇摇头,继续道:“宫宴结束后,路上听到几个宫女说御花园死了几个内侍。兄长与阿爹在朝廷任职时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负雪就更不用说了,她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此事只会是你做的。但既然中了一血散那么就不可见血,更别说杀人。你既杀了那几个内侍,人如今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又怎会不知你身上的毒早已解了。”
听着温定昭的分析,沈上清沉吟片刻倒是轻笑一声。
“说吧,小姐是又有什么新的合谋要同在下说么。”
温定昭没想到沈上清会直接这么说,本来还以为能唬住沈上清,好歹给她点威风的时间。听见沈上清倒是直接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此刻又蔫巴巴的,讪笑回道:“你瞧你,真是”
“还请沈公子替我打听一下军中的军饷一般都是经过谁手的?还有,军营的粮草运送情况。”
沈上清听罢后,也只皱皱眉头并未多语:“好。也还请小姐替属下瞒住我毒已解的消息,只要小姐不生事端,他日我会保住小姐的安全,以及,国公府的周全。”
二人明面上虽是主仆关系,但温定昭明白实则是合作关系,她不能要求过多,且适时也要保住沈上清。如今京都内有关那丢失多年的皇子重回皇宫的消息,又传的沸沸扬扬。
温定昭想都不用想,必然是沈上清暗中派人传播的消息。这种虚实不明的消息最为扰乱人心,萧长策是帝王,亦会为了夜长梦多而导致彻夜难免。心理上若是有一日被沈上清击溃,必然用人则会不明,帝王疑心,臣子又怎会忠心?
届时,那才是他成为废帝的第一步。
三更天,华光如水,夜风飒飒。府内悄无声息,唯见四方天上夜空繁星点缀。倏然一道黑影已极快的身影掠过,“嗖嗖”数声只听那人悄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下,已经办妥了。只等你去乌霞一道指令,我们就可动手。”
“嗯,不错。让你查的温定昭可查了?”
那人额前有着几缕银发,低下头继续恭敬回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温大小姐数月前落水后似乎整个人要沉稳些,不过倒是有听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暖春楼转悠好几日,属下猜测她将您赎下,并非无意之举,而另有其意。殿下可要小的们动手除掉她?”
“不必,她在我身边,出不了乱子。”沈上清略一摆手,一下又一下把玩着手里那块断了半截的玉,又疑惑道:“不过你说她落水?是为何落水?”
“说是在湖边同各大世家的贵女游玩,失足落水。但小的后来查才发现,是因为有关京都流传着温姑娘是草包,是以她们也就肆无忌惮了些。温姑娘性子直率是不屑于同她们计较的,但总有些那么几个人次次为难温姑娘。”
“失足么?”沈上清嗤笑一声,将那块玉丢在案上:“去将那日一同游玩的贵女名字拟给我,连着父兄在朝任的什么官位也要调查清楚写好。下去吧。”
那黑衣人退下时略有迟疑,沈上清见他有话说便示意他有话直说。
他再度恭敬跪下回道:“殿下身份尊贵,如今在国公府当侍卫,就住在这里属实有些不合适。为何不继续回乌霞城?”
沈上清轻笑一声,缓步走到窗边,勾了勾唇:“比起回乌霞城发兵夺权,国公府内还有一人倒是更有趣。灼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乾坤扭转,重活一世的说法么?”
跪着的灼光摇了摇头,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家殿下,是否这几日因太过操劳出现什么幻觉。
“下去吧。”
“吱呀”一声,那木门被轻轻关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窗边只闻得一声轻叹。
“温定昭,本宫当真是看不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