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 209 章
顾白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尸骸满布的场景。
一具具人骨, 完整的，残破的堆积成数十个小山坡放置在这空旷的洞穴中，每一堆的中间都扎根着巨大的树根一部分。分叉的树根往上聚合延伸透过土层钻出地面。
人骨上散发着灰白的荧光, 树根带走光芒, 仿佛人骨就是树根的肥料。
而细看之下，这些人骨年纪都轻，很多甚至都是幼儿的尸骨, 只是看上去有些年头，不是近些年的尸骨，而目之所及的脊椎上都有一截淡红色的骨头，虽然已经被灰败感覆盖，但是能看出它散发的力量有些不同。
而这一切让顾白卿能清楚的确定在这里的尸骨到底是什么身份。
混种……
数以千计的混种尸骨。
墨玄离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扶着剧烈疼痛的头, 双眼不受控制的瞪大, 耳边仿佛传来亡灵的哭诉, 带着无形的寒风钻入人的灵魂深处, 让人犹如在冰渊地狱。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墨玄离的双眼。
墨玄离愣了一下。
“缓口气。”顾白卿轻声道。
墨玄离张了张嘴, 终于忍不住靠在了顾白卿的身上，嗅着淡淡的冷梅香。哑声道：“师尊，我头疼……”
顾白卿心中怜惜，“我都说了，你出去等我。”
“不, 我要跟你一起。”墨玄离艰难。
顾白卿见他只是头疼, 似乎没有太过严重的情况, 只能随他。
“说来也奇怪, 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这里有什么针对你们这种体质的设计吗？”顾白卿皱眉道。
“没有，就是这些尸骨让我头疼的，不是……法术攻击。”墨玄离难以形容，随即又忍不住迷茫道：“是因为亡魂的怨恨吗？”
“那也应该针对杀害他们的人，或者……”顾白卿顿了顿，“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同族人这里危险，别靠近吧。”
墨玄离一愣，拿开顾白卿的手，也不松开，而是紧紧的握住，然后目光定定的看着顾白卿，道：“师尊说的对。”
墨玄离说完，认认真真的环视所有的尸骨堆，渐渐的头似乎也适应了，不再剧烈的疼痛。甩出神九变，变成笔的形态，开始感应周围的阵法。
这里的阵法果然更多。
因为神九变的感应，墨玄离和顾白卿可以寻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走入其中。他们必须要走到神树下面看清所有的情况才行。
“走吧。”顾白卿说完，就带头走入，这一次不让墨玄离打头阵，被握住的手，也没有挣开。
墨玄离怔怔的看着牵着他往前走的师尊，头似乎又好了很多。
其实顾白卿也害怕，面对这么多尸骨怎么可能不怕，但是他知道墨玄离内心会更加畏惧，毕竟当年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这个下场。
人死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但是这些混种死都不能安，他们在这里被束缚的太久了，被神树日日夜夜吸收着身体中残存的能量。
难道这一切都是仙医谷做的吗？身为医道传承人，真的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但是想起修真界对混种的态度，恐怕真的有可能。
两人绕过一座座骨堆，终于接近了神树根部，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头上巨大的聚灵阵，两人看清楚的一瞬间简直懵了，那绝对是他们见过最大最复杂的聚灵阵，而神树的主干部分正好穿行其中。
若是这个阵法启动，别说是仙医谷，就连外面的夏阳城连接周围几座城都会在短时间内变成死城。
若是在启动后被不小心破坏，激起了阵法的反击，变成了杀阵，其威力就连顾白卿都扛不住。
之前墨玄离就跟顾白卿说过了这里的信息，结合现在所看的，就能知道，阵法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早就坏了，而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完整的，被修复好的阵法。
谁干的，不言而喻，
顾白卿的头都开始冒汗了，必须要在阵法启动前，破坏阵法，但是这么大的阵法，想要清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加上刚刚的灵力波动……而一旁的墨玄离却定定的看着上面的阵法，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顾白卿突然嗅到一股腐烂的气息，脸色一变，瞬间晨雪出手击向离他们不远处的尸骨堆。
一个身影瞬间窜了出来，但是这一次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因为顾白卿已经随着晨雪如同闪电一般打在她身侧，等羽馨回过神来，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剑，上面缠绕的闪电时刻刺激着她的小命。
羽馨瞳孔一缩，侧目看向一旁的顾白卿，终于正式见识到落枫仙尊以及他的实力。
“原来我的食物有这般卖相，更喜欢了。”羽馨调戏道。
顾白卿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白骨的马甲？原本以为你跑了。”
羽馨叹了一口气道：“这么想我啊？我以为我那么说，你们就真的会当我已经离开地底了呢，应该会追出去才对啊，怎么这么警惕啊。”
“你身上的味太明显了。”墨玄离冷声道，缓步走来，眼神不悦的瞄了一下师尊刚刚放开他的手，却没有代替顾白卿挟持羽馨。
羽馨很无辜道：“这可不能怪我，我饿了太久了，没吃东西，才会散发这种气味，平时隐藏的可好了。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找来了，这里很难找，就算你们没出去，应该也是被困在迷宫阵法中才对啊。”
羽馨满脸不解，因为她是感觉不到诛神剑碎片的，所以她不会想到他们会跟着碎片的力量指引快速的找到这里。
“食人魔还能饿着自己？”顾白卿冷声道。
“我都说了，我很挑食的，一般人也入不了我的口啊。像你们这样的我是最爱的，可惜你这样的极品少，混种也少，要不然……”
羽馨的话还没有说完，顾白卿的剑就近了一分，瞬间羽馨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黑气伴随着血液不断的渗出，还有细微的电流钻入她的身体，让她的脸色一阵扭曲。
“干嘛啊，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动手了？我又不是不配合！”羽馨表示很无辜。
顾白卿却恶心道：“这里的尸骨该不会有你的杰作吧。”
羽馨顿时大感冤枉，“我是吃混种，但是我只吃活的，不吃死的。唉，想到这么多美味都浪费了，我也心痛。好不容易在这岛上遇到两个，还都不能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馋这一口。”
羽馨说完见两人都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由的一笑道：“你们啊，虚伪，我可是食人魔，知道我是怎么产生的吗？就是千百年的饥荒时代，人吃人的时候，被吃的那些怨念所生，我本体就是一个双生婴儿，哥哥和妹妹，但是我们的父母生我们出来是为了易子而食，因此生出了这天地间的食人魔。跟其他魔族虐杀人类比起来，我只是满足基本的食欲而已，毕竟不吃会饿得难受，我还很尊重食物，可谓是心底不错的。你们再看看这里的尸骸，可不是我吃掉的，是被各种利益权利歧视敌对矛盾杀的，跟我比起来，不觉得杀他们的更自私更浪费吗？”
顾白卿和墨玄离都被羽馨说愣住了，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是一种生物，也不用想着理解什么，只是羽馨说的让他们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你知道这里的真相？”墨玄离问道。
羽馨笑了笑，“我可是活了很久很久了，当然知道。”
“说！”顾白卿直接用晨雪威胁。
羽馨扬了扬脖子，一副纵容的样子道：“好好好，你让我说，我怎么能不说呢！”
她这样的配合让顾白卿心有疑惑，但是他知道墨玄离一定想要知道这里的真相，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尽量防备着羽馨。
“这件事情要从这颗神树说起。”羽馨笑盈盈的看着这棵神树道：“上古神树在如今的世界根本无法生长，早就枯了，但是这个枯对人类而言也是相对漫长的，起初仙医谷依附着这颗神树发展，岛上一切灵力都来自这里，所种植的灵植都比外面高阶，自然把它当宝贝，可是等他们意识到神树即将枯败的时候，却无能为力，直到有一天跟他们暗中联络的魔族送来了一具混种的尸体让他们研究，他们突然发现混种的尸骨残留的力量竟然可以延缓神树的枯败。于是混种的尸骨就成了这里的养料。”
“仙医谷跟魔族暗中勾结？”顾白卿惊讶道。
“不算勾结，只是互惠互利罢了，魔族给他们想要的，他们给魔族想要的。”羽馨道。
“魔族为何让仙医谷研究？“墨玄离质问道。
“你猜不到吗？自然是为了……研究如何找出元始魔了。”羽馨笑道：“只可惜除了知道元始魔的出现跟混种体内的元骨有点关系，其他一概不知，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倒是让仙医谷找到了挽救神树的希望。”
虽然两人听了都挺震撼，但是也能想象到当初的魔族肯定是动过这样的心思，只不过难以实现罢了。
墨玄离脸色难看，问道：“所以这里的尸骨都是当初研究……”
“那倒不是，那时候不过送来一两具尸体罢了，而这里的尸骨，一半来自修真界，一半来自魔界。”羽馨道：“修真界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知道他们猎杀混种，千百年来不允许混种生存，只不过猎杀之后，尸体如何处理呢，这时候仙医谷就站出来了，要收走尸体，于是尸骨就长年累月的堆积在此处了。”
“而另一半却是在十五年前左右其中由魔界送来的。”
十五年前，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就是上一次仙魔大战前夕。
也是……
墨玄离瞳孔一颤，是他五岁到六岁之间……
顾白卿回忆了一下，“难怪那时候魔族有很多修复的丹药，原来真的是仙医谷提供，那时候的仙医谷急急表现出跟魔族的对抗姿态也是为了摆脱嫌疑？他们用丹药换了大批量的混种尸体……等等，为什么那时候有这么多……”
“因为那时候我们上一任的魔尊大人比起以往的先任都更执迷于找到元始魔，复兴魔族，虽然魔族也不齿混种的存在，但是魔尊还是做了一个计划，短期内制造大批量的混种，然后慢慢养着，看看能不能中奖。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元始魔的特征。不过……就在大战之前，他突然兴奋的杀光了所有的混种，说不需要了。然后就开启了大战。而那些无辜被杀的混种就被当成交易送了过来。”羽馨说道这里，连连摇头，“那时候我不在，否则也不能让魔尊大人那么浪费，我可是馋了很久了。”
听完羽馨说的，顾白卿沉默了，面对这白骨堆积的地方，想着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间又是如何被短暂的剥夺了生命，一切都显得荒诞可悲。
顾白卿担忧的看向墨玄离，却见墨玄离神色十分不对，好像大受刺激一般，却还强撑着，那眼底涌动着的情绪是……愧疚？
“如今混种几乎绝迹……按理说这个神树应该撑不住才对，能撑到现在，必然还有别的力量干扰，会不会是你我都在寻找的呢？”
羽馨感受不到碎片，说出这话的意思不过是试探。
“其他力量？聚灵阵吗？”顾白卿直接装作不知道，避免回答。空出一只手，拉了拉旁边的墨玄离，示意他回神，却发现墨玄离的手心都是冷汗。不过幸好墨玄离还有所反应。
但是有点奇怪，刚刚抓住的手腕上应该是带着神九变才对的，毕竟墨玄离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出手。
神九变呢？
羽馨挑挑眉，“聚灵阵以及这里的众多阵法其实都是仙医谷当初为了混种而设下的，毕竟混种死了力量也很大，必须要达到一个平衡慢慢的滋养神树才行。跟我说的力量可无关。”
“无关？那你修复聚灵阵做什么？”顾白卿冷声道，
羽馨眯了眯眼道：“当然是有别的用处。你们修真界不是知道了才到处派人寻找吗？”
看来修真界的行动果然还是泄露了出去，也不意外，早晚罢了。
该问的都问了，剩下的就是把羽馨囚禁起来带回太虚殿，顾白卿正要问墨玄离用什么方式关押她比较好，却没有注意羽馨的脚下偷偷渗透着黑色的魔气，魔气钻入土中顺着洞壁正缓慢的爬向上方的聚灵阵。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上方突然再次传来震动，而这一次的震动十分不简单，突然神树亮起了刺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了神树。
几人脸色皆是一变，墨玄离是感应到了，而顾白卿和羽馨自然也猜到了。
在这里能让神树经受这样的撼动，必然不是简单的力量。
是诛神剑碎片出世了！
上方的神树越来越亮，最后几乎变成了透明一般，能让下方的人看清高高的树干中发生的一切。
一个小小的亮点正缓缓的进入神树。
顾白卿眼神一闪，刚刚墨玄离说过，碎片在娄子涵体内保她的命。
若是碎片出世，那必然是娄子涵找到了其他保命办法。
所以……娄子筱的元骨被取出来了替换了？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上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神树发光，谷主的孙女似乎瞬间容光焕发，应该是祝福活动开始了。
而李修然和姬楚灵眼睁睁的看着娄宣把什么东西打入娄子涵的体内，又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撞向了神树。
下方的变故也在这一瞬间。
聚灵阵忽然启动，顾白卿的剑在羽馨擅动的一瞬间爆发杀招，羽馨头颅被割，却并未死去，反而□□逃走。
“哈哈哈……这一次我赢了！你们可千万要扛住，别死在这里。我不喜欢吃尸体。”随着羽馨的声音，上方的聚灵阵也瞬间变成了杀阵，看样子羽馨是打算直接利用聚灵阵的威力拖住人，然后抢夺碎片。
但是就在她飞向树干的一瞬间，一把弓箭直接射穿了她的身体。
她愕然的低头一看，只见墨玄离持着弓箭，聚灵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挠他，再抬头一看，双眼不由瞪大，不敢置信。
不知何时那古老巨大的聚灵阵竟然被人改写了。
虽然远远没有达到阻碍杀阵的地步，却极力的将原本的杀伤力改写到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最多只能影响这座小岛。那小子竟然在他们刚刚谈话的时候就……原来一心二用的不止有她！
虽然杀阵的威力不足，但是也不妨碍羽馨搅乱一切。
她直接爆发魔气，利用杀阵阻碍下方两人的追击，也挡住了上方神树吞噬碎片，因为这一波冲击，碎片直接震飞。
外面仙医谷的人自然第一时间去拦截，而不知道何时突然冒出了几十个魔族，仔细一看竟然是上岛的那些见证者，他们已经被感染成了魔族。
双方直接打成一团，而李修然和姬楚灵自然也迅速的出手去抢夺。
可是聚灵阵的威力也蔓延了上来，充斥着整座岛屿，让在上方打斗的人陷入一片混乱。
羽馨冲出地面，飞上去趁乱抢夺碎片，墨玄离和顾白卿紧随其后，却还是因为聚灵阵的麻烦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感应到他们的熬绗和三豆瞬间变身，一只巨大的三色幻猫出现，当着追过来的羽馨面前，一口吞下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