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探故人
等到苍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晚上。mshangyuewu
她正躺在医馆的榻上，神色凝重，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
听到声响，一旁的大夫走了过来，
“你醒了？”
闻声，苍滟眸光一转，扭头看过去，眼前女大夫身着一身青衣，头上用着青色的丝带束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模样温婉恬静，只是那双眼呆滞无神。
“姝华？”见到故人，苍滟露出惊喜之色，可转念一想，她急忙起身，拉着姝华的手，紧张问道，“姝华，我的内力真的尽失？还有没有办法重新习武？”
姝华停顿半晌，一声轻叹给出回复。
苍滟一瞬失落，松开她的手，脚步一颤，往后一退。难怪李瑾舟不让她动内力，还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他早就知道一直瞒着自己？
“苍滟姑娘，就你目前身体状况难看，你习武之事是无法继续了，可是凭你的能力，日后还是有恢复的可能。”姝华尽可能安抚着苍滟，虽说她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苍滟的崩溃，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无法治病救人，或许会跟苍滟一样无法接受。
“没机会了……”苍滟低声呢喃。就算李瑾舟不说，她也能猜到，今天刺杀他们那帮人应当就是大齐旧部。日后她没有武功，还能如何保护自己，保护李瑾舟，她又变回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人，只能任由别人欺负。
李瑾舟煎好药赶过来，就连着苍滟瘫坐在地上，脸上挂着几行泪水。
他知道她定然已经知晓真相，见她崩溃的模样，他的心口宛若针扎一般，他匆忙上前将药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到她跟前便跪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苍滟，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想你身体在恢复好一点才告诉你。”李瑾舟柔声说道。
听到李瑾舟的声音，姝华慢慢走了出去，梁桉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关上房门。
“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的。”梁桉语气温和，伸手就拉住她的手。
姝华点了点头，梁桉伸手接过她的盲杖，带着她走着，姝华紧紧靠着梁桉走着，对她来说，梁桉就是她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在，自己便什么都可以无畏。
屋内，苍滟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瑾舟轻轻将她抱在怀中，此刻怀中瘦小的身躯让他不敢用一点力。
“苍滟，没关系，一切都会结束的。”李瑾舟闭上眼睛，意味深长的安抚着。
苍滟并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而且搂住他，整个人埋在他的怀中小声抽泣起来。
她知道已经于事无补，一切都已经发生，她改变不了，即便她失去武功，好在她身边还有李瑾舟，相比之前，现在在她最无助难过的时候还有人能陪伴她。
苍滟在姝华医馆休养一日，原本他们就是来见见故人，报当初他们恩情，没想到再次麻烦他们，两人深觉愧疚，帮着两人一起去乡中义诊。
听梁桉说，姝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各个乡里义诊，免费替那些看不起病的老人看病。
苍滟跟李瑾舟帮着两人打着下手，没曾想正好碰上杨广言，听说他已经成亲，已经辞官在镇上做了教书先生。
正巧他们义诊的时候就遇到杨广言与他夫人，她夫人面相和善，见着几人露出浅浅笑容。杨广言再次见到李瑾舟，有些诧异，惊讶道，
“李公子，苍滟姑娘？”
李瑾舟与苍滟微微颔首，李瑾舟恭敬问候道，
“杨大人，许久未见。”
杨广言急忙摆手，“如今我已辞官，李公子不必如此称呼。”
李瑾舟蹙眉，在他心中，杨广言就是为民办事的好官，他不禁好奇问道，“杨大人为何辞官？”
杨广言自见李瑾舟起，便觉得他气度不凡，并非普通人，所以他问此话，自己并不意外。
杨广言直言道，“眼下改朝换代，虽说如今天下太平盛世甚好，可我还是觉得做不了这官了。”
话落，杨广言一声叹气。
李瑾舟听说他话中意思，虽说认同如今皇帝，可在他心中他仍是大齐人，他做不了这周朝的官。
李瑾舟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心中刹那愁思万千。
两人离开垚城的时候，姝华、梁桉与杨广言都在送两人。
匆匆告别后，他们启程先去了湖州祭拜小圆和小离等人。
祭拜后，两人最后才赶去垣城，
自从两人疏通水路后，垣城已经一改往日的落魄，进城就见不少摊贩叫卖，一路下去已经是人山人海，两旁的房子也重新修建好。
两人一去，就遇到之前的旧友，从他们口中打听，王泱泱已经寻得佳人成婚了。两人见到去问候，四人一起吃了晚饭。
李瑾舟见那人相貌虽平平，可是待人极为真诚，王泱泱在一旁做饭，那男子就在一旁帮忙。两人一边做饭一边有说有笑，李瑾舟不禁欣慰一笑。
“你看他们这样真好。”李瑾舟笑着感慨道。
苍滟抱着手，挑眉道，“以后也可不做饭，我就看着你做。”
李瑾舟眸光一紧，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有些锥痛，他语气有些遗憾说道，“我也不会。”
“那你学！”苍滟撇嘴命令着。
李瑾舟突然低下头不语。
两人吃完饭就跟王泱泱告别，回了小离家，收拾一会两人就住下。
次日，日上三竿，苍滟才起身，
只听到院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她闻声看去，就见李瑾舟正在劈竹子，一旁已经做好一张竹织靠椅。
苍滟满脸不可置信，上前就坐在竹椅上靠了靠，惊讶问道，“你昨晚是没睡吗？”
李瑾舟仍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道，“睡不着，索性起早一些，厨房热着饭菜你应该饿了赶紧去吃吧。”
苍滟心头猛的一热，温暖的感觉爬遍全身，这种场景在她梦中上演过，如今成为现实，摆在眼前的幸福她倒是有些局促。
用过早膳后，李瑾舟已经停下，开始收拾院子打水劈柴。
苍滟抱着手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李瑾舟将劈好的柴摆放整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扭头说，
“我不勤快点你怎么过日子。”
苍滟冷切一声，走近嘚瑟说道，
“我现在是病人，你多做些应该的。”
“那你就在一旁晒太阳监工吧。”李瑾舟摇头笑着。
苍滟乖乖听话，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晒着太阳，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晃就到下午，苍滟已经在竹椅上睡着。
李瑾舟做好午饭，将她叫了起来。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午餐，苍滟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是说不会做饭吗？”
“嗯，买的。”
苍滟扶额苦笑。
吃完午饭，李瑾舟就带着她上了山，现在正是春日，山上的野花满山开遍，一片花海草甸映照在眼底，美不胜收。
这正是当初两人迷路时遇到的花海。
“我们采些花种在院子吧！”
“好啊！”
两人徜徉在花海中，最后寻了一处大石上坐下，静等日落西下，
“李瑾舟，我们在这住下吧。”苍滟开口说道。
“好。”李瑾舟突然躺下，手肘枕着脑袋，眸光深沉，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几分苦涩。
他之所以最后来垣就是因为他知道苍滟喜欢这里。
见他躺下，苍滟也跟着躺下。
“李瑾舟……”
苍滟刚要出声，一旁的李瑾舟半起身，附身凑到她面前，苍滟的话全都闷在心间，呼吸顿然急促起来，心跳跟着加速。
李瑾舟看着她粉红的嘴唇，一言不发，附身吻了上去。
不知为何，今日李瑾舟的亲吻温柔似水，好似将满腔心事用这个轻吻娓娓道来。
正当苍滟以为要进一步的时候，他却戛然而止。
苍滟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好作罢。
李瑾舟重新躺下，看着满天白云，空旷无边就好比他当下的心情一般。
“李瑾舟，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比起行侠仗义，她更喜欢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身边还有爱她的人。
“喜欢就一直住下去吧。”李瑾舟淡淡回道。
苍滟扭头看向李瑾舟，今日她总是觉得李瑾舟满腹心事，可是他不说，自己也不愿多问。想来也是他心中仍愧对大齐吧。
看完日落，两人一起回到家中，吃过晚饭，苍滟就觉得困意袭来，不久就回房睡下，这一睡她便不知能否在醒来了。
李瑾舟走到苍滟身旁，伸手拉住她的手，强忍一路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显露出来。
他红着眼眶，哑声说道，“苍滟，对不起，我再一次骗了你…”
说罢，李瑾舟泪眼模糊，声音哽咽继续说道，
“苍滟，你多次救我于危难，我不能让你因我遇险，丢了性命，我一定不会让那个梦成真。”李瑾舟擦拭眼角泪水，将袖中的那封信拿了出来，放在床头。
半晌后，李瑾舟出了房门，轻轻关上。
门外一帮侍卫正在候着，见他过来急忙将备好的马匹牵了过来。
李瑾舟上马，回头再看最后最后一眼，月光下，院中鲜花绚烂绽放，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苍滟晕倒的第二天天，周煜找了李瑾舟单独在御书房谈话。
“李瑾舟，我问你，你可知长茗已有身孕？”周煜冷声问道。
李瑾舟眼神迷离，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全然没有一点精神。
“并不知。”李瑾舟摇头回复。
“那你可知道，若是长茗没有身孕，她就永远死在那个夜晚，她是你的亲妹妹，她待你甚至比待她自己还要重要，你怎么狠心！”越说道后面，周煜的语气越来越重，拔出一旁的宝剑，剑尖直指李瑾舟眼前，大声斥责。
李瑾舟面不改色，眸光没有丝毫闪躲，语气冷漠的回道，“我知道。”
“李！瑾！舟！你太自私了！”周煜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李瑾舟越是冷漠，他行踪越是气愤，长茗把她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最后他竟然为了苍滟，要害死自己的妹妹。
李瑾舟没有一句辩解，整个人就好像失去神智一般。
周煜气得将剑丢在地上，他现在恨不得就一刀杀了李瑾舟，这样既解决后顾之忧，也报伤害长茗一事的仇，可是最后他还是下不去手，因为他知道若是李瑾舟死在他的手上，长茗醒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之前还答应我一件事，如今为了天下苍生，你是时候应该兑现了。”
李瑾舟微微抬眸，自周煜登基以后，他便觉得周煜对自己有了些许敌意，如今自然不会听不懂他话中含义。
“现在仍有许多大齐逆党在百姓中挑唆，对抗如今新政，我希望你能出面消除百姓对大周的敌意，如今你无权无势，又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即便隐居也会招来不少报复， 那么不如用你的命，来换取长茗与苍滟的一世无忧。”周煜转身，将原先与桑若预设好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好。”李瑾舟眼神突然坚定有神，在这之前，他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如今的这个情况，苍滟昏迷不醒，长茗险先丧命，不就是他梦中场景，而且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若不是他，巫康成如何会下山报复，是他害死所有人，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结局，他不想再害死苍滟，只有他死，苍滟就能离开这里。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李瑾舟冷冽道。
周煜扭头，看了他一眼。
李瑾舟紧接着说道，“我必须要看到苍滟平安醒来，安顿好一切。”
“好。”
周煜轻轻闭上眼睛，这声好也是看来她身为长茗哥哥的份上，长茗待他如此好，想来从小到大他对长茗应当也是照顾有加。
阴沉昏暗的天空，不停有飞鸟盘旋鸣叫，今日便是新政改革日期，李瑾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全城反对排斥的口号声，他心中隐隐作痛。
他俯瞰城墙之下，扬声喊道，
“自启瑞六十八年起，连年天灾，各地百姓苦不堪言，大齐国库亏空，各地贪官猖獗，官府增加税收，重商轻农，各地农田荒废，官商勾结，压榨贫苦百姓，科举制私相授受，不少有钱学子买官卖官，这样的天下谈个兴盛，自齐渊王登基，百姓大患不顾，反而大兴修建宫殿，你们可知，其他百姓都如何度日？有冤情无处申，每日食树皮饱腹，疫病一窝处理等死，我说这些并非要谈大周统治多好，只是如今大周推出的新政确实在弥补大齐之前疏漏的地方， 你们可有想过，日后税收不按丁征收，严查贪官污吏，重农抑商，重修民律法，严惩罪犯，强化日常律令。”李瑾舟激昂不停说着，眼角随之微微泛红，
全城百姓皆看着城墙之上的人，不少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人就是画像上通敌叛国的假太子李瑾舟。一时底下有不少窃窃私语。
话罢，人群中传出一身怒骂，“你一个叛徒自然是帮着周朝说话，快滚下来！”
有了这一声怒骂开了先锋，紧接着不少人开始跟着骂。
“就是，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都是大齐人，凭什么要他们周朝的人来管！”
“对，我背叛大齐，我是大齐罪人，可是今日我站在这里，是告诉大家要认清现实，不要轻信谗言，你们今日在这反对新政能改变什么，何不观望一段时间，看新政是否能像颁布的那样实现，无百姓无国家，百姓安则国家安。”李瑾舟厉声说道。
底下多少一片沉默，不少人面面相觑，静静思考起来。
另一边，苍滟驾马匆忙赶路，她眼角嗜红，拉着马缰的手渗出鲜血染红缰绳。
她不停鞭打马儿，只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么多天，她竟又被李瑾舟的演技所欺骗，他竟一点没看出来他会抛弃自己独自回京。
此一去，她不知道他还会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