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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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街上人潮如织,车水马龙。mchuangshige
陶妙意似风一般在人群中穿梭。
路边糖水铺子的王大娘冲她喊:“陶大夫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哪啊?”
陶妙意脚步不停,声音在风中飘荡,“救人。”
王大娘心也被这句话攥住,上回她见陶大夫如此慌张着急还是半年前城东周家儿媳难产那次。
不知这回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只盼那人能平安。
镇北侯府外。
陶妙意提着裙摆往里走,没成想一下被门口侍卫拦住。
侍卫不敢擅自放人,“陶姑娘,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小的需先进去通传一声才能放您进去。”
陶妙意解释,“我来给您们侯爷治伤,时间紧迫耽搁不起,还请大人放我进去。”
侯爷昨日确实负伤,但孙大夫已经给他治过了,伤口都包扎完毕,怎么就耽搁不起了?
“姑娘莫急,等小人通传一声。”
陶妙意十分费解,自家主子都危在旦夕了怎么还在乎这些繁琐礼节,“真耽搁不起,求大人通融通融。”
侍卫手中一冰,竟然是被塞了一粒金豆子。
他虽爱财但更怕主子降罪。
侍卫又把那粒金豆子给陶妙意硬塞回去,“姑娘您再等等,我已派人进去通传了。”
二人在门口推拉半天闹出不小的动静。
“是谁在门口喧闹?”
平威踏出门来,横眉巡视,定睛一看竟然看见他盼了许久的人。
陶姑娘可算是来了,从那晚到今早他可犹如在火上炙烤,生怕侯爷知晓是因他言语有失才没能请来陶姑娘。
“陶姑娘,您可算是来了。”
侍卫听见这句话没敢再拦便放她进去了。
陶妙意凑上前问他,“江寻策伤势如何了?”
平威抿唇皱眉,不敢轻易答话。
他若是再说错话可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这沉思的模样到陶妙意眼中却显得尤为沉重。
这么会是这般难以言喻的愁容,难不成江寻策卧床不起了……
陶妙意追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到底如何了?”
平威答得模糊不清,“伤口处理过,不过今早又裂开了,如今伤势如何我也不知。”
陶妙意语气带着点责问的意味:“你是他身边人你怎会不知呢?”
“我这正要去回春堂找孙大夫再给侯爷看看,”顿了顿,平威看向陶妙意又说,“正巧您来了,不如您给侯爷看看?”
“他在哪?你带我过去。”
平威观察着陶妙意的神色。
语气迫切,面容焦急,陶姑娘应当是心软了。
平威暗喜但又不敢显露出来,立即背过身去往前走生怕被她看出猫腻,“好好好,姑娘莫急,我这就带路。”
卧房前。
平威停步,拦住她,“姑娘等等,侯爷正在更衣,我进去通报一声。”
“更衣?”
今早江寻策练剑牵扯伤口,伤口一破,血一涌,染红大片衣裳,自然是要换一件衣裳才更得体。
“侯爷衣裳被血浸透了,正在更换,姑娘稍等片刻。”
冬日衣裳里三层外三层这般厚重都能被浸透,这得是多么深的一个伤口。
陶妙意万分自责。
“好,我就在这等。”
平威进去正见到江寻策脱下里衣在给自己换绷带。
平威:“侯爷,陶姑娘来了。”
江寻策动作一顿,不可思议道:“当真?”
平威:“当真,人就在门外,说是来给您治伤的。”
平威走上前想赶紧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又递上一旁放着的干净衣物,“侯爷,您赶紧把这脏衣裳换下来,别让她等着急了。”
谁知江寻策并未接过,目光移动到桌上示意他放那里。
平威不解,“您不换吗?可您身上这件已经被血染脏了。”
而后他眼睁睁看着江寻策解下绷带又重新将带血的衣裳穿回去。
江寻策沉声道:“不换,就这件。”
平威摸不着头脑,又见着屏风上还挂着侯爷昨日那件被剑捅烂的衣裳,又问:“那这件要不要让小的替您藏起来,免得陶姑娘见了担心。”
江寻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思量片刻。
担心?
她会因此而为他忧心吗?
一丝古怪的念头缠绕在他心头,他想试一试。
江寻策边整理衣裳边说,“不用,就在这吧。”
平威更是疑惑了。
他看看江寻策身上的血衣,又瞧瞧屏风上挂着的被剑捅出口子的衣裳。
忽然觉察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难不成侯爷想借此卖个惨求得陶姑娘的怜惜。
真是手段高明,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侯爷在这男女之情上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莫不是侯爷这百转千回的心机都用在陶姑娘身上了?
平威看他收拾妥当问道:“那小的就让陶姑娘进来了?”
“嗯。”
江寻策面色从容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没由来的慌张。
她真的会因他忧心吗?
会因他伤心难过吗?
下一刻他见到少女背着光朝他奔来,她发中银钗上的流苏摇曳,丁零当啷的声音很是微小,但他只觉震耳欲聋,让他心房为之颤动。
这一声他盼了好久,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你伤怎么样了?我不是让平威去回春堂给你找孙大夫了吗?怎么今日还会止不住血?”
陶妙意凑上前慌里慌张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等她问完才发觉,她跟他凑得有些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楚看见他颤动的眼睫,以及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异……又好像是喜色。
陶妙意忙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太着急了这才失了礼节。”
面前的人只是凝望着她,许久都不曾发一言。
陶妙意歪头,疑惑道:“你伤究竟如何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江寻策还似在梦中,满脑子都是她方才慌张焦急的样子。
她貌似是在关心我?
她貌似还肯挂念我……
她是不是口是心非,实则不愿与他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江寻策?”
陶妙意又唤他一遍。
江寻策回过神来,面不改色道:“你是大夫,你帮我看看可好?”
陶妙意松一口气,她方才叫他多次都无回应,差点让她以为那山匪让他听觉受损。
“好,你……”话说一半陶妙意顿住了,她莫名其妙不太敢说出口。
江寻策缓缓问道:“怎么了?你要我如何?”
陶妙意一口气说完,“你先把衣服脱下来。”
江寻策淡淡应道:“嗯,都听陶大夫的。”
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裳,陶妙意视线飘忽不敢直视。她站在那里如芒刺背十分不自在。
“那个……我先回避一下,你弄完记得叫我。”
陶妙意溜到屏风后面背对着他。
江寻策见状淡笑道:“陶大夫一会儿帮我上药也要闭着眼吗?”
陶妙意顿时有些后悔,她躲什么啊,大夫给病人上药,解开衣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是她也不能真杵在那看江寻策解衣裳吧?她也没有这种癖好啊……
怎么想都觉着怪异……
陶妙意强装镇定一本正经道:“闭眼如何上药?自然是睁开眼,我回避是为了……”
话到一半又没声了。
她就不该解释,她这一解释反倒越抹越黑。
可她已经这样说了只能给自己找补,“是为了侯爷您的声誉。”
“我的声誉?”江寻策被她逗笑了,“这屋里就你我二人,只要你我不说出去又有谁能知道呢?”
好端端一句话,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味了。
陶妙意视死如归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直直盯着他,“好,那我看着你弄。”
人冷不丁从屏风后窜出来,还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看,反倒打了江寻策一个措手不及。
江寻策浑身不自在,奈何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还得面不改色地继续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一件里衣他解了许久都没能弄开。
明知道自己斗不过她,他干什么要惹她一通反让自己遭罪呢?
这件里衣染着血色,陶妙意看着惊心动魄。
她呆呆开口,“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下一秒,江寻策闻到姑娘身上特有的清香。
她靠他极近,完全没了方才的羞涩扭捏,愣是帮他把里衣利落脱下,怔怔地瞧着他的伤口。
江寻策垂眸看着她,喉结不自觉滚了一下。
因长年习武练剑,江寻策身材极好,肩宽窄腰,肌肉条纹清晰更是紧实有力。
但陶妙意根本顾不上这些,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他右胸口的伤口处。
那么深的一道口子,触目尽心。
陶妙意伸出手想碰却又不敢,只将手悬空在伤口前,问他,“疼吗?”
“不疼。”
陶妙意喃喃道:“怎么可能不疼,这伤口这么深,旁边都被剜成烂肉了。”
“啪嗒”一滴泪落在江寻策手上。
江寻策感受到那处的温热,久未回神。
她竟然为他落泪了。
陶妙意憋回眼泪,拿出药来给他处理伤口,“不过有我在,你这伤很快就会好的。”
江寻策看着她面颊的那一道清泪,不自觉抬手想为她抹去。
陶妙意惊觉,避开他的手,“你……”
江寻策尴尬地江手放下,柔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陶妙意擦干眼泪,“我这是被你这伤口吓的。”
“被我吓的还是被伤口吓的?”
陶妙意一愣,这有何区别,“当然是伤口,你这伤实在是太严重了。”
原来是因为伤口,不论这伤长在谁身上她都会心疼落泪吗?
陶妙意动作麻利又干脆,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帮江寻策重新包扎完了伤口。
临走前,陶妙意嘱咐道:“行了,你之后一定要静养,不然这伤可好不了了。”
等她手触碰到房门,她听见江寻策问她。
“你说过若是我救出那位姑娘你就答应做我义妹,这句话还算数吗?”
陶妙意抓着门框的手一紧,“我当时说的是可以考虑。”
“那你考虑得如何?”
陶妙意推开门,“侯爷您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江寻策追出来,沉声道:“你何时能考虑清楚?”
“几日后,我定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