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回到之语斋已是半夜,虽然仔细整理过,可身上凌乱,脸上青肿依旧明显。
苏白依站在门口好好地平复了一番之后,才推门进入屋子。
往日这个时候,童尘已然入睡。
不想,他才刚进屋子点上油灯,就看到童尘端坐在屋子里,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尘兄,人吓人,吓死人。”苏白依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这么废,伤成这样。”童尘心下有些恨铁不成钢,手上比划:“年纪轻轻就学会出去鬼混了。”
“鬼混?”苏白依已为自己看错了童尘的手势:“尘兄,你见谁鬼混混的鼻青眼肿的。”
“被人揍了?”
“咳,我把那人揍得更狠。”苏白依面上恳切,说的和真的一样。
“说说看,怎么回事?”童尘也不戳穿,他想听苏白依如何编排。
“男孩子就那些事呗。”苏白依打马哈哈:“尘兄,我困了,先睡了。”
“说谎也不知道把身上老汉的酒气味给清一清。”童尘见他不想说也不追问,心里已和明镜似的。
那日事后,苏白依又私下里去找过那老汉,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只是每次见到老汉的时候,他都是烂醉如泥,神志不清,好像那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老汉依旧是村人眼中的酒鬼,苏白依仍然是众白衣心里想要逆天改命的傻子。
通天冢下新出一名高级白衣的事仿佛从没有发生过,那名白衣童稚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传言依旧是有一个小白衣被恶鬼掳了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尘兄,你怎么看村人所说恶鬼吃小孩的传言?”苏白依把目光又转到了童尘身上,讨论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完全一幅大人模样。
“真要是有恶鬼专吃小孩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童尘心里没好气,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比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
“尘兄,我是认真的。”苏白依有些抓狂。
“子不语怪力乱神。”童尘比划的同时,面上表情似在说,这样够认真了吧。
“那每年失踪的孩童怎么回事?”
老汉的话看来没有听进去啊,童尘有些无奈。
这事他也曾私下调查过,村人中最值得怀疑就是那老汉,可任凭他如何,都没能找到确凿证据。
哪晚苏白依一直没有回来,他展开神识探查,念力刚出之语斋便觉察到苏白依的气息。
顺着那道气息,童尘的神识出了白衣村,找到苏白依的时候他正和老汉较劲。
见他狼狈,童尘心里有些不忍,便暗暗点拨。老汉自然有所察觉,许多话明面上说给苏白依听,实际上是说给他听。
他记住了三件事:
第一,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不要去探寻真相;
这一点他早就清楚,这些年他很少运用神识就是发现村里除了那醉酒老汉之外,还隐匿这几股不明的气息,似乎都在潜伏者,等待着什么。
第二,四海山不希望出现高级白衣;
老汉说山上比他更怕四海山知道又出了一名高级白衣的事,由此不难做出判断。
第三则是白衣无妄;
这个倒是意外收获,那老汉显然知道很多事情,只是他不会透露太多有用的信息。
“尘兄?”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经历过数年前那件让白衣村所有高级白衣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事件之后,童尘知道老汉说的是对的,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苏白依的好奇心与他来说不是好事,童尘知道自己劝说无用,但还是要提醒。
这些年,他自己一直隐藏低调,就是清楚其中厉害。
“哦。”苏白依难得没有继续追问,他换了个话题:“尘兄,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村子里热闹了很多?”
“是啊。”童尘点头,他也发现了,村子里似乎多了不少人,而且都是修士。
“想必都是为了那名高级白衣的传言来的吧。”苏白依说出自己猜测。
“这白衣村怕是又要风起浪翻了。”他们二人心照不宣。
普通人的江湖是家长里短,人情往来;修士的江湖是你死我活,刀来剑往。
对于白衣来说,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接下来事件中的看客,但他们注定只能是池鱼。
“入之语斋一年七月又七日,雨,有修士七人,黑衣四,紫衣三,战于见微湖畔,波及村内集市,伤数十人,死七。告之四海山,外宣严惩不贷,无果。”
“入之语斋一年七月又九日,暖阳,微寒,有道者三五人,结阵于桃园,寻白衣入阵观校,名曰誊录阵符,藏之山腹。然入阵白衣或疯或痴。”
形势变化很快,白衣村内已不似之前祥和。
巷弄村尾,集市街坊,明显的少了很多人,不见往日喊买喊卖。
童尘与苏白依一如往常,每日出入之语斋,小心谨慎之余,苏白依不忘打探。
于他而言,记事以来,生活出了山上就是山下的这片村子,书本之外,能够探的消息的渠道便是走家串户,街谈巷闻。
他不似童尘,能不和人接触便不接触,相反,他毫不怯场认生,哪人多便往哪里串。
眼下,村内已不见多少人员密集。好在白衣每日依例,须得上山。
他便在山上往人多处钻,读书人说起事来,口若悬河,浮想联翩。
一番下来,苏白依也指掌了不少新鲜,只是不知真假。
山上气氛热闹,嬉笑怒骂,与山下明显不同。只是这种热闹的背后,总让苏白依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那日大雪,连日来的修士闹村事件弄得已是人人自危,他们早早下了山,窝在了之语斋。
屋内,碳炉火旺,出了火苗“噗嗤”声,没有任何异响。
童尘坐在窗前案旁专心书写。
苏白依好动,加之最近村里事多,他总静不下心来,时不时一句“尘兄”“尘兄”,让童尘颇为无奈。
“尘兄,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尘兄,白衣无妄的生记竟然真的找不到。”
“尘兄,你说执事堂对眼下村子里的事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看来今天我是别想好好书写了,童尘放下笔墨,移步炭炉边坐定,望向苏白依。
“尘兄,你对方外内除白衣村之外其他各方可有了解?”知道自己目的达成,苏白依顿时颜开。
“自己去山上书里找。”
“那些我早就看过了。”看到童尘的回应,苏白依原本还绽放的面容立马凋萎:“我说除了书中的。”
“那便不得知了。”
“这么大一个人,消息还没我灵通。”
童尘已然明白苏白依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意味直接:“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方外内共有十二山门,所修所专各有不同。十二山门不分高低,无有优劣,只讲个人实力。”
“这个书上不是都写着么。”童尘只是烤火,并不回应。
“每十年十二山门会各派出一名最强者,轮番比试,选出一名山首。山首将成为方外里每十年才有一个名额的人间行走。”
“也是书上的。”对于苏白依所说,童尘面上毫无波澜,那样子不像是在倾听,倒更像考校。
“接下来可就不是书上的喽。”苏白依不以为意,一年多的相处,他已大致摸准了童尘的脾性:“每当新一任人间行走产生时,上一任则要出世,返回方外。”
“这还不是书里的?”
“尘兄,莫要急嘛。”苏白依不是有意卖关子:“自古传下来,人间行走任期届满时不愿返回的例子不在少数,这些人后来基本都成了世俗界响当当的人物,名留后世。可是,传言近百年来的十个人间行走中有连续三任届满没有返回方外,而且这三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音讯,后来的人间行走想要寻找都找不到。”
如果偶尔有一两个人间行走不回倒是可以接受,可一下子出现三个,还是连在一起的,那就问题大了。
童尘看着脸上颇为得意的苏白依:“这消息你听谁说的?”
“尘兄,都说了是传言,你平日里根本不和人接触,怎么会知道?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在很小的圈子里扩散,你更没可能知道了。”
“既然是小圈子,你如何能得知?”
“你以为我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往人堆里钻,还专门喜欢去找年长的家伙玩真的是去玩的?”
“传言怎能当真?”
“尘兄,你可真能把这消息当真了听。”苏白依神秘兮兮:“我到如今才知道,这山上是卧虎藏龙,各有各的关系,各有各的道。有些你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毫不起眼的家伙,说不定就是哪名修士大能的沾亲带故。”
这个童尘自然知道,只是他不会去探听别人的私隐,也就未曾关注过。
“尘兄,要不我给你说道说道?就山上打扫东面儒门典藏片区的那个麻子脸”
“嗯?”
苏白依刚说到起劲处,忽然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自上而下传来,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之语斋的房屋就开始摇摇晃晃,屋外也传来村人惊慌喊叫。
“尘兄,怎么回事?”
“你在屋里呆着,不要出来。”童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面上神色凝重,他没有给苏白衣继续发问的机会,直接起身出了门。
“入之语斋一年七月又二十三日,大雪,寒极,三千鸦兵过境。九霄之上,人影雷动,万千长剑如雨落,村人骇极。童尘出之语斋,立于院内,周身似有法则道意流动,俄顷,鸦散剑消,村人片叶不沾身。”
这一事,童尘记忆尤深,也是这一次的彰显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