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人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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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怪石堆砌的地府阎王主殿内,暖黄烛光与幽兰色鬼火在树状烛台竟相跳动,亮堂如白日。msanguwu
岁禾青丝铺散高举卷宗,仰躺在用大小不一骷髅头砌成的温泉池里,像浮萍一般。说她惬意她愁眉苦脸,说她忧伤,她又时不时哼笑一声。
白日之时她应了敖游的请求,抽空回了一趟凡间,思索要不要将惊春未送出的锦书送与狄宁。
不料狄宁认出她的身份竟顺走了生死笔,他想与荷华再多待一日。威胁岁禾明日午时再来纸人镇,届时他会告知全部真相,归还生死笔。否则他会用生死笔改写整个纸人镇的命运。
岁禾哪儿能斗不过一个没了仙力的狄宁。
她拿他当师傅,想圆了他最后一个心愿,待到明日好亲手送他上路。
怪哉,怪哉。
“大人,您莫不是被魔神染上疯病了罢?”
黑无常隔着将温泉池包围起来的鬼画符屏风,眨巴着一双全黑的眼眸,把用桃胶做的长舌头系在腰间,甩来甩去。
一旁白无常睁大一双全白的眸子,狠狠瞪他一眼。揪住他瘦小的耳朵小声嘀咕,“蠢货,咱爷是吃醋了。我听在神界飘荡的野鬼说,神尊白日突然离席是因为敖游太子,送予了他一位容貌绝世的鲛人。他着急忙慌赶回去是去快活了。”
黑无常长大嘴巴,欲叫出声。白无常一巴掌扇在他红如涂脂的嘴唇上,“莫要叫咱爷伤心了。”
黑无常赶忙捂紧嘴巴,点头如捣蒜,再不敢言语。两人像柱子一般杵在屏风后面,时刻注意着岁禾的一举一动。
之前岁禾来找狄宁来求教时,经常给他们带好吃的。他们非常喜欢岁禾。
岁禾将二人的话语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不甚在意。
此刻她在意的是根据卷宗记载,若想将尸蛊恢复成原本貌样,需要魔神的魔血中和鬼气伤害。
并且还要有人愿意舍去百年性命,平去尸蛊的因果孽障,尸蛊才可恢复原样。
舍命一事岁禾愿意,仙人五千年寿命,舍掉百年算不得什么。
可魔血……她不乐意去找拂渊。
但她答应狄夫人尽力救尸蛊,面子与承诺总得选一个。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狄夫人求她救尸蛊时,那双灰色眼眸明明是能瞧见的!
狄宁为鬼可胡作非为,但不具备医人能力,生死簿也不能。
莫非荷华是装瞎?
她猛地合上卷宗,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温泉池内的骷髅台阶,一步步往外走时,身上的水汽也渐渐被蒸干。
散发牡丹花香的青丝,亮泽飘逸。清丽可人的脸被升腾的水蒸气侵润的粉嫩,比那出水芙蓉还要俏上几分。让人莫名有种想要摧毁她的冲动。
不过因她着墨色男装,气质沉稳又无端让人生出敬畏,实在是勾的人心痒难耐啊。
“你二人先回去罢,本王要闭关了。”
她催促黑白无常时,打开桌案上孟婆送来的食盒。捏起一块与眼球一模一样的东西塞进口中,浓厚的奶香味与酸甜的枣泥,相撞融合入口即化,层层叠叠地席卷味蕾,妙不可言。
她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您……呕……”
走到门口回头偷瞄的黑无常,五官皱到一起干呕一声。
岁禾忽然来了兴致,指指食盒里一大盘眼球形糕点,“此物甚是美味,你二人也来尝尝。”
黑无常连忙摆手,后退数十步。
白无常抿紧嘴唇,英勇就义般捏起一块扔到嘴里。不曾咀嚼一下,便吞咽入腹。
岁禾玩心大起,命令黑白无常咀嚼十下再吞咽。
“我们吃了,大人就开心了?”
二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不待岁禾答话,紧闭双眼抓起一颗眼球塞进口中呲牙咧嘴咀嚼时,眼眸豁然睁开,齐齐发出一声拐了十八弯的“嗯~嗯~”声。
无需言语岁禾便知道他们喜欢吃。
她盖好食盒递给二人,“拿回去吃吧,记得给三位判官留一些。”
黑白无常喜笑颜开,一人抬起一只手接食盒时,拂渊突然出现抢走了食盒。黑白无常速速一左一右躲到岁禾身后,恨登登又怯生生地看着给他们阎王爷戴绿帽的人。
拂渊无甚表情,自带下三白的狐狸眸,压迫感十足。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言语。
岁禾扬起的唇角僵住,想到还求于拂渊生生将噎人的话咽回肚中。默默将食盒中的眼球糕点分成两盘,一盘放在堆满书卷的桌案上,一盘装进食盒让黑白无常拿走。
黑白无常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门,贴心地将黑木大门关上。拿出三个眼球,让在院中栽花种草的野鬼们给三位判官送去。贼眉鼠眼地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房内的动静。
岁禾与拂渊二人谁都不曾先开口说话。
一个端坐于桌案左侧,用红色朱砂照着卷宗,在变成巴掌大的纸人尸蛊身上画阵法。一个端坐于桌案右侧,用黑墨在银制笏板上写写画画忙公务。
黑白无常在门外听了半晌,没有动静,商量着溜到神界教训鲛人去了。
岁禾将门外动静听的清楚,暗暗摇摇头。随手拿起一捆卷宗挡住脸,偷瞄拂渊。
他脊背笔挺,肩宽腰窄。半垂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深邃温柔。提笔写字的手骨节分明,泛着暖意让人忍不住想牵上去。
平日里妖冶邪魅,在此刻被温文儒雅取代。想同他讲话又怕惊走他,是岁禾现在唯一的感受。
拂渊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掀起薄薄的眼皮。黑长眼睫微微颤抖,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在高挺的鼻梁侧面留下一抹剪影。
岁禾在他抬眼时急忙用卷宗挡住脸,如若她先开口与拂渊说话,那岂不代表她先向他低头了。
绝对不行!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有求于拂渊的那一方。
拂渊见她模样平直唇角漾起一抹浅淡笑意,看来向敖游高价买来的鲛人没白买。同那鲛人讲的一般,端起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岁禾果然会多瞧他两眼。
他悄摸放出一抹迷烟后继续处理他好哥哥寻甄,借染风寒一事特意送来让他代为批阅的公文。
岁禾见他还在忙,趴在桌案上盯着装满惊春锦书的黑盒子。
难怪狄宁走了之后,惊春求我帮忙的事少了。
原来是想见之人不在了。
月老也会爱而不得,倒是稀奇。
她瞥向窗外黑沉的夜空,用披散的青丝挡住眼前耀阳的烛光,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拂渊立刻轻手轻脚移到岁禾身旁,将她毛茸茸的脑袋搬到自己肩上,拿出披风给她裹好。
“这张嘴服个软是会掉快肉吗?”
他眸光温和,低声呢喃间,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摩挲她的红唇。
“真是败给你了。就五千年的寿命还敢乱给。”
他双指点于眉间取出一滴血滴在尸蛊身上,提起紫毫笔蘸取红朱砂,将岁禾画于尸蛊身上的献寿阵上改改画画。笔停之时,尸蛊身上红光一闪飞到半空,拂渊如瀑的黑发间平白长出一根白发。
他扯下白发变成一个透明的窄细镯,套在尸蛊腕间,尸蛊的尖牙慢慢消失,五官渐渐长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尸蛊恢复成了一个粉雕玉琢小婴儿的形象。
“便宜你了。”
拂渊指尖冒出灵光,将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的婴儿移远了些。
可能是动作有些大,扯动了肩膀,岁禾的脑袋从他肩膀滑落栽在他腿上。他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岁禾随手揪住他的袖袍盖住眼睛,迷迷瞪瞪翻了个身,酣睡面容正好面对拂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拂渊慢慢舒气,熄掉屋内烛光。清冷月光洒照进屋子,一片祥和。他慢慢扯回袖袍,捏住她翘挺鼻轻轻晃晃,“贯会仗着本尊心悦你,欺负本尊。”
她呼吸不畅哼唧一声,皱起眉头。
夜间冷风越过窗户,她弓腰曲腿,如小孩儿般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拂渊低声轻笑,挥手轻轻关上窗户,保持端坐的姿势一晚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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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哇啊……”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从阎王殿内传出。
岁禾抱住拂渊窄腰睡得正香,“啧”一声,捂住耳朵继续睡。拂渊乐在其中,抚了抚她有些炸毛的发顶。
诸多野鬼排排站在殿外,你一眼我一语地侧耳细听。黑白无常挤进鬼群,一个戴着拳头般大的珍珠璎珞,一个戴着指甲盖般大的贝壳璎珞。
一看便知是教训鲛人成功了,还拿回了战利品。
野鬼们纷纷露出羡慕神色,白无常小声询问,“咱爷发生何事了,为何殿内有婴儿啼哭?”
“我们不知,但是昨夜两人在殿内一晚未出,估计这样那样了。”
吊死鬼吐着长舌头,摇头晃脑。
黑无常猛地拍住脑门,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神尊用妖法,使阎王爷一夜产子?!”
众鬼捂嘴惊呼。
白无常白眸猛地瞪大,一巴掌扇在黑无常嘴上,唾沫星子乱飞,“咱爷是男子!是男子!”
黑无常心虚,蔫巴巴地站着。众鬼跺脚唉叹,看好戏。
殿内半醒不醒的岁禾被门外,那群脑子不好使的小鬼们气的心口疼,睡意全无。猛然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缠裹银白云纹金线腰带的劲瘦细腰。
岁禾有点懵,顺着腰带往上看对上了拂渊幽深的眸光,“醒了?”
他一身银白金边华服,垂珠云肩。墨发半束,银金流苏发冠端戴。眼眸含笑似星辰,薄唇微勾荡心神。周身凌厉气息被白衣压下,儒雅矜贵。
虽然还是妖冶邪魅那挂的,但总给人一种坏的正直的感觉。
想要心甘情愿被他骗。
岁禾为自己的想法赶到一阵恶寒,瞪了一眼拂渊嘀咕道:“被鬼附身了。”
“你喜爱正派模样,我愿意为你改变。但前提是你不惹我生气。”拂渊抬了抬被压麻的腿,“起来。”
岁禾的脑袋跟着他抬腿的动作颠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竟枕着拂渊的膝睡了一夜!
她当即羞愧的脸红脖子粗,弹跳起来。强装淡定循着啼哭声望去,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团子在床榻上,嘤嘤呜呜地啃手指。
这是尸蛊?尸蛊竟是活婴?那司亮记忆中被杀掉的小孩儿又是谁?
岁禾不用想便知道是拂渊所做,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拂渊勾住她身后发丝,“好了,我那时不是轻薄你。我是在解除测仙阵对你的束缚。”
他将她按坐在铜镜前,为她束发。
清晨的金光透过纸糊传呼,落在二人身上,颇有新婚夫妇之感。
岁禾望着铜镜里低眉顺眼,束发手法娴熟的拂渊。内视一眼灵台清明束缚不在,心觉理亏头越埋越低,拂渊拖住她的下巴,整理好发冠笑看向铜镜里别捏的岁禾,俯身耳语道:“专门为你而学。”
他气息强烈如同火炉子一般烫人,岁禾躲开。拂渊双手搭在她肩上,捏捶一番,“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同我讲话了吗?嗯?”
“倒也不是。”
岁禾拍开他的手,雄赳赳气昂昂挥手换上女装,抱着尸蛊闪身去往凡间。
拂渊无奈轻笑,从阎王殿正门走出冷脸吩咐,排排站在门口的黑白无常与野鬼们,“她在闭关,有事唤我。”
他扔给黑白无常一块红色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