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纸人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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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孤寂，一黑一粉两道身影像光球一样冲进湖中，大大小小的气泡如影随形，似无色烟花转瞬即逝。zhaikangpei
岁禾清瘦脊背被似柔实刚的水面击得生疼。
衣裙被全数浸湿，冷意席卷全身，清丽小脸上全是茫然之色。
她不会游水，红唇微张刚想说话，咕咚咕咚灌了满嘴湖水，呛得脸红脖子粗。
“你刚才是想为了他杀了我？”
拂渊神力覆体，周身清爽温暖却也戾气十足。如同高位之上，一句定人生死的昏庸霸主。
他掐住岁禾的脖子将人抵在比人还高的黑色礁石上，黑长眼睫半垂，遮住瞳孔里的光亮。
一双下三白眼眸不怒自威，杀气必现。
“本尊可以容忍你的脾气，但是你若是敢为了他人违逆本尊一点儿，本尊让你一辈子都见不了光。”
他掐住她细长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般温柔小意。
“神尊本性暴露了？”
岁禾用仙力烘干衣服，罩起一个通明气泡干咳两声。心下火气甚大，专挑拂渊痛点刺。
“本性？”
他冷笑一声，一道红色雷电从他手上飞出直冲天际，击碎刚刚萌芽还未曾落到岁禾身上的金雷。
轰隆一声，红光照亮四合，天地为之震颤。
八角楼随之坍塌，整座府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陷水墓，噼里啪啦水花阵阵。
司亮与一众美人措不及防掉入水中，浑浊湖水凭空起出一个漩涡，将众人吸食进去。
祈苍御剑站在阴森红月之下，勾勾手指将司亮，荷华以及尸蛊打捞起来。
“仙人救救我的美人们啊！”
司亮抱住祈苍大腿，他面无表情，语调似冰，“你枉顾道法寻常私用宝物将已死之人的魂灵，锁于纸人之内。罪不可恕，此番劫难也是天道迟来的因果，莫要心存执念。”
司亮闻言，跪在半空之中眼泪哗哗。
生生看着他的美人们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心如刀割。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了过去。
祈苍在虚空挥手抛开司亮，眸光探向湖底那两道看似相拥缠绵的身影。
拂渊察觉到窥探眸光，反手将挥泪抛出刺向祈苍。利剑从他大臂擦过，留下一道细长伤口。
鲜红血液喷涌而出染脏白衣。
岁禾面对祈苍将一切看的清楚，“神尊还要发疯到何时？”
她瞥了眼逐渐在深水漩涡里，像纸张一般消散分化的美人们，猛地推开拂渊，借由仙力向上游去。
心情本就因为喝了几口泡过死人的湖水而感到愤怒，拂渊又无缘无故伤她挚友。她忍耐力达到极限，一刻都不想同拂渊多待。
“你可知今日祈苍是在试探你？！”
拂渊一把捏住岁禾的脚脖子，将人扯下来禁锢怀中。还在天空中隐隐游走的红色玄雷，又一次帮她挡下了金雷。
“神尊若不发疯病，他哪里有机会试探于我？”
岁禾语气冲人，美目含怒，像看仇人般死瞪住他。
拂渊剑眉拧起，压住心底戾气。沉吟良久，幽深眸光下移到那张贯会气人的红唇上，鼻息粗重，心脏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旁的什么，跳的咚咚响。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他阖上双眼低声呢喃，不管不顾吻咬住那抹嫣红。
滚烫的温软触感使得岁禾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犹如羽毛在心底轻滑。
可唇上随之而来的轻微刺痛和淡淡血腥味，使她小小的悸动荡然无存，怒气攻心“啪”一记耳光扇在他皮肉贴合的面庞。
“你疯了？！”
她用袖子不停擦拭嘴唇，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神尊别忘了，我们结为道侣是何缘由？”
“你以为本尊是在强迫你？”
拂渊怪声怪气反问，心中那句“我是在为你解除测仙阵的束缚”，因为岁禾话接话的一句“难道不是吗？”，没有说出口。
“这天底下只有祈苍最好。你现在便告诉他，你将生死簿弄丢了。你看看他是会即刻将你关进牢狱问罪，还是会像我这般，陪你下凡亲自寻找。”
拂渊怒挥衣袖，负气离开。
岁禾蔑他背影一眼，凭借高超自学技术，跟在误掉进水墓中的大黄狗后面，学习狗刨式游泳。
吭哧吭哧游了半天，浮出水面抓住一截断掉的树枝点化成剑，由剑带动身体飞跃靠岸时一抱捞起“汪汪”叫唤的大黄狗，“嗖”地一下飞驻到寂静的街岸边喘气。
八角楼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竟不曾吸引一人前来看热闹。
岁禾心中疑惑。
大黄狗疯狂左右摇摆甩脑袋，溅了她一身水。
她好笑地学大黄狗甩甩发髻松散的脑袋，环视一圈。整座八角楼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
四下铺着青石地板，反着红月暗红光芒的凄清街道早已没有了拂渊身影。倒是祈苍一直站在神剑之上，灼灼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有种审视罪犯的感觉。
岁禾回想起拂渊提的问题，暗暗思忖，祈苍是仙界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若真是被他发现生死簿丢了，恐怕是会二话不说先给三千雷鞭，而后再关进牢狱依看生死簿损毁情况，再定量刑。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虚瞥向别处，无意间瞧见狄宁趴在岸边，用竹竿吃力地将浮在水面，无法自主上岸的阿猫阿狗打捞救起。
还是那般面冷心善。
岁禾起身，为了不被祈苍发现端倪没有去找狄宁搭话，慢悠悠的走向已经悄然降落在她不远处的祈苍。
“姑娘为何不与神尊同走？”
祈苍率先开口询问。
岁禾轻咳一声，看向抱住昏死尸蛊痛哭流涕的荷华，“这位狄夫人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说尸蛊是她孩子，我必定是要留下将事情查清楚。”
荷华闻言倏地抬头看向岁禾，跪行到她脚边，“姑娘是仙人，求姑娘求求问道孩子，他是被镇主用秘法炼制成这般模样的。”
她心疼地轻轻抚摸尸蛊白如冬日之雪，寒如九天玄冰的身体。语调酸涩，委屈之意似要将人吞没。
“狄夫人不必如此，我自当尽心。”
岁禾正欲将人扶起，狄宁迈着虚浮的步子，“咳咳咳”地走过来扶起荷华，沉默着将尸蛊塞给岁禾，“有劳了。”
半日不见他面色愈发苍白，荷华不舍地看看尸蛊又看看狄宁，什么话也没说。
夫妻二人相互掺扶着回了那方小院落。
怎的对孩子的态度差别如此之大？
还有尸蛊之事，还是抽空回阎王殿查查典藉才好。
思衬间，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符纸，贴于尸蛊身上，只见红光一闪尸蛊变成巴掌大点儿的小纸画飞进她的袖中。
一旁祈苍见诸事已完，微微颔首大袖一挥，青霜与变成常人大小的纸阎王凭空出现。
“我此番下凡乃是偶然瞧见，在此地作祟的纸阎王与我友人貌似。”
说话间他看向瑟瑟发抖，像是被吓傻了的青霜，“此前我被关在地牢，发现此女见过我友人并爱慕于他。只是我不知晓她是用何种方法，做出纸阎王这般东西的？”
“此事与姑娘要查的尸蛊一案，有些许关联。或许我们可联手查案？”
祈苍上前一步清冷面孔带着诚恳，探究眸光紧紧盯住岁禾，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岁禾旁的没有，演技那还是有的。
她故作惊讶，捂嘴八卦道：“您那位友人是最近新上任的小阎王？我曾远远瞧过一眼。”她啧啧两声，“那模样很是俊俏，也难怪会被凡人惦记。”
岁禾心里臊得慌，但面上依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神尊还曾说过，我与那小阎王有几分神似，如若小阎王是女子定会是比我还貌美。”
她露出侥幸的表情，先发制人。
祈苍面色僵了一瞬收回眸光，岁禾趁热打铁弯腰捡起一只破瓷碗，舀了一碗湖水泼到司亮油腻腻的肉脸上。
“此案关键人物乃是此人，细细盘问定能问出些什么。”
话音落下，司亮猛地抽泣一下，刚要为死去的美人们哭丧。祈苍冰冷嗓音从他头顶传来，“你是用何宝物将死魂引到纸人内，使死人再生？”
他提问的犀利程度，让岁禾心中惊慌。
无事，无事。
凡人认不出生死簿，况且生死簿四散人间时便化作奇珍异宝了。我这个阎王都不能直接瞧出来，量他祈苍也认不出。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停在心里宽慰自己。
司亮抓抓发丝稀少的圆脑袋，肥厚掌心摊于空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不晓得，我是偶然遇见一个游方术士，听他的话才将惨死的美人们找回来。”
说到此处他忽然激动地扑抱住祈苍大腿，“仙人呐，您可一定要为我死去的美人们主持公道啊！她们都是被歹人杀死的呀！”
祈苍眉头微皱指尖凝出点点灵光，似要探寻记忆。岁禾先下手为强，本想将司亮关于宝物的关键记忆遮盖住，可不曾想他的记忆一片混沌。
她往深处探寻，被吸进一段零散碎片之中。
雨夜，富丽堂皇的白角楼大厅歌舞升平。
二十多个美人身着轻纱，同司亮玩蒙眼抓人的游戏。
“美人别跑！”
司亮拽住一红衣美人的披帛，正要将人往怀中带，头顶瓦片碎裂一位从头黑到脚，连双眼睛都没有暴露的黑衣人裹挟冷气，和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悄然降临。
美人们以为黑衣人的司亮找来助兴的，一个二个往黑衣人身上凑。黑衣人二话不说提剑就杀，刀刀毙命。
刹那间，大厅血流成河，美人倒地不起。
急促雨丝顺着房顶的大窟窿窜进屋中，拍打在傻坐在地的司亮身上。
黑衣人逼近司亮，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腿间流出，与地板上的鲜红血液混杂在一起。
腥臭冲天。
黑衣人哼笑一声，挥剑削去他鬓间一缕发丝后消失不见。
司亮死里逃生，拍着胸口大喘气，呼吸过度晕死过去。
次日一早他在血泊中醒来，一睁眼便看通过红木门缝瞧见走廊外，三个因染了风寒而未曾于昨日来侍寝的美人，面色鄙夷地打量荷华。
荷华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羞愧地块要将头埋进地底。
三位娇俏女郎红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一道黑影闪过。三女郎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肚子被人掏出一个大窟窿。
荷华亦然，就脸襁褓中的婴儿都未曾幸免于难。
司亮用沾血双手紧紧捂住嘴唇，脸色憋的红如猪肝。瑟瑟发抖苦等了半天，见门外有侍卫赶来，他才放声痛哭。
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将岁禾夜祈苍震出回忆之外。
二人面面相觑，岁禾吸吸鼻子，不禁想到狄宁院中那可亭亭如盖的月桂树。
不好的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祈苍欲继续追问，一道闪着冷蓝色光芒的传音飞符，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手夹住，一道急切女声从飞符中传来，“仙主千岁寿辰，妖族欲找事，速归速归！”
祈苍沉眉看向岁禾，藏于她袖间的花形铃铛在女声落下之时也响个不停，所幸铃铛声只有她一人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