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纸人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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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之上云海绮丽,与时浮沉。zicuixuan
天阙之下山河辽阔,春满人间,一道戳天金光直冲九霄。
“金光便是散落人间的生死簿所化?”
岁禾身着黑色劲装,马尾高束简单质朴。
她端端站定于翻涌云海之上,板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偏头询问身侧拂渊。
“正是。”
拂渊薄唇轻启,嗓音低沉温柔。
他一袭黑色暗红云纹华服,墨金腰带悬于腰间勾出劲瘦细腰。玄珠垂红丝耳坠被清风吹到身前微微晃动,衬得本就惊为天人的妖孽五官更加邪气妖冶。
“生死簿乃上古神物落入人间必会生出灵智,分化择主不可避免。如若不及时收回三界将有大祸。”
拂渊修长如玉的食指和中指轻点在岁禾眉心。
温热的触感,带着一股冷杉的通透香味和似有若无的崖蜜甜香,窜进岁禾鼻腔。她心中不解,仰头看向拂渊。
他微微歪头挑眉浅笑,眼头如钩眼尾上翘的深邃狐狸眸中似含星光。
周身邪魅肃杀之气因着温和笑容消减不少,吸引人靠近但又让人不敢靠近。
他的真身是狐狸吧?
岁禾顺着拂渊的眸光俯瞰向地面,只见原先那道戳天金光像搅水棍一般,四处游走飞速滋生黑气。
眨眼间见的功夫金光势微,分化成弱小光芒裹挟黑气奔向人间各处,消失不见。
“小阎王如若不答应与本尊结成道侣,那小阎王的真身与生死簿散落人间一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保准三界尽知。”
拂渊意犹未尽地收回指尖,不笑时一双微带下三白的深邃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故意沉眉瞪目,硬装凶悍却怎么也不显凶的岁禾,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微风袭来,云卷云舒。
二人袍角相撞,身后发丝随风飘扬在即将触到的那刻,岁禾悄然后退一步。
她是仙界百花孕育出的花仙,从小便渴望飞升成神。奈何仙界有条规矩,阳德三万,阴德十万之人才有学飞升成神秘诀的资格。
阳德:做的好事别人知道。
阴德:做的好事别人不知道。
岁禾阳德都二十几万了,可阴德一直都是零。与她同批出生的仙子们阴德统统比她高。
她去请教他们攒阴德的方法,他们闭口不淡。
于是乎岁禾想了个损招,隐藏花仙身份女扮男装考阎王。帮助已经身陨的恶鬼怨魂痴魄,阴德手到擒来。
如此,岁禾寒窗苦修数百年在今日辰时通过重重仙考,击败数千人中榜阎王。
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但事与愿违。
工作第一天岁禾醉酒手滑,无意将几百页的生死簿与婴灵树上的婴灵一同扔向人间。
这个罪责很大,问题很严重,岁禾担不起。
她立刻到仙宫之上的九重天上神界请罪,却被神界那位上能毁天灭地,下能杀神打佛。脾气古怪无人敢惹的魔神之祖拂渊拦下。
拂渊一语点破她花仙身份,强制要求岁禾与他结成道侣。隐瞒生死簿丢失一事,共赴人间寻回生死簿。
仙界有些仙官只允许男子上位,女阎王更是被严令禁止的存在。
如若岁禾女子身份被人发现,恐会被剔骨剥仙籍,永久打入畜生道。
再加上她还弄丢了生死簿,罪责只会更重。
岁禾异常心虚,拂渊雪上加霜强行拽她来云间观看,几百页的生死簿在人间各自分散寻主,逐渐化为一团乌有的残影。
方才见到的生死簿分化景象,是拂渊用神力还原的。真正生死簿早在坠入人间的那一刹那就分化消失了。
岁禾心累,稍稍缓了缓。掀起眼皮对上拂渊幽深晦暗的眸光,好奇问道:“神尊为何非要执着与小仙结成道侣?不结道侣同往人间……”
拂渊上前一步打断她,“本尊不喜听这话。”
他拉起岁禾的右手放在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膛上,“从在神殿见到你的那一瞬,本尊就控制不住它了。”
他吐字极轻,细细一听仿若还带着颤音。
岁禾如同见了鬼一般,满脸不可置信。
如同柔荑一般的手,跟随拂渊胸膛的起伏而快速颤动。
她听其他仙友说过,拂渊暴戾蛮横,纵情酒色。早年间更是玩死了十几个女仙侍。
虽然他素有三界第一美男称号,但毫不妨碍他成为神界之耻。
拂渊见她不接话,抬手将她被清风吹动的鬓角碎发别到耳后。带着凉意的指尖,似是不经意般从她耳廓滑到耳垂,轻捏一下。
“在你打算用女子身份成为阎王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你会承担的后果。”
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耳廓上久久未散的痒意令岁禾不禁皱眉。她挡开拂渊的手后退一步,“还望神尊自重,道侣之间也该相敬如宾。”
她眼眸低垂,说话时心如止水。
拂渊说的话她想过,而且目前的结果比她预料的好很多。她愿意并且只能和拂渊成为道侣。
“自重?”
拂渊似是想到了什么,黑睫垂下遮住黑瞳里的光亮。自嘲般地冷哼一声,轻挥大袖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凭空出现在他宽大掌心。
石头上赫然写着“三生石”,三个红色大字。
“既然要结道侣,那道侣契约自然该立。”
拂渊笑说,语气中隐隐有威胁之意。
“如此这般不就等于向三界昭告我们的关系了吗?”
我现在对外的身份还是男子啊?!
岁禾心中似有惊雷,下意识想要溜走。拂渊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用真神威压镇主岁禾。
她瞬感身上有千斤重的担子,压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拂渊修长指尖在岁禾拇指指腹上轻碰,一道红色血痕显现。
他按住她的拇指连同自己的拇指一起放在三生石上,红光一闪祥云飘然的天阙之上代表阎王爷的命星,与代表魔神的命星散发红光,交相辉映。
一根红色丝线从魔神命星飞出,连接到阎王爷的命星之上。四周白云陡然间变成散发七彩光芒的霞云,“契成”二字在三生石上一闪而过。
岁禾绝望地看着本来相隔千里的两颗命星,因为一条若有似无的红线而逐渐拉进距离。
她以为拂渊说的结道侣,不包含立道侣契约。
岁禾拧眉瞪向拂渊,他揉开她蹙起的眉头,“本尊去还三生石,一个时辰之后接你到纸人镇寻生死簿。”
话落他不给岁禾说话的机会驾云离开,黑色暗红云纹袍角随风翻飞,似是阎狱里的彼岸花,危险迷人。
霞云们跟在拂渊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七彩霞光,如梦如幻。
岁禾眸光呆滞,定定地看着拂渊离开的背影,心有千千结。
“唉……自作自受,劫数难逃啊。”
岁禾长舒一口气,抱着侥幸心态隐去身形闪身到纸人镇——这是前任阎王的诞生地,必定有一部分生死簿会在这里。
“九泉阎狱不忧愁,针扎纸货就是牛!”
“金童玉女驾鸾车,娇女俏郎开钱路。李家纸扎才最好,客官您来这边瞧。”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全是卖纸人的。
岁禾四下环视一圈,不论谁家门前都摆的有纸货。就连客栈门前也摆有一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诡异之感。
岁禾心里有点发毛,双手捏诀试图感应生死簿。
她想试试单凭自己能不能召回生死簿。
手上动作还未做完,一道金色天雷直直劈向岁禾,“大胆小仙,胆敢在人界私用仙法。”
雷神铁面无私的声音伴随轰隆雷声同时响起。
岁禾左闪右避,手上动作未停。金雷与雷神的声音如影随形。
顺流不息的街道上,凡人们在诡异环境中喜笑颜开,岁禾却被金雷追的狼狈不堪。几次尝试都无法召回生死簿,万般无奈之下岁禾只好生生受了这道金雷。
金雷过体只在眨眼间。
但它留下的酸麻感,灼烧感却是能整整持续三天三夜。
金雷与雷神的声音是从测仙阵而来。
测仙阵是上神合力布设,专门用来监管仙界仙官的。
这便是岁禾想飞升成神的第二大理由:仙界仙官下凡不能乱用仙法,要用必须报备神界,否则便会被雷劈。
凡人都说成仙好,可他们不知成了仙才是噩梦的开始。
仙界是人界天之骄子的聚集地,繁文缛节攀比风气只多不少。
金雷威力甚大,岁禾仙力有些不稳,保持不住隐身状态了。
她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疾走,拐进一条黑暗且无人的逼仄小巷道,道里坑坑洼洼堆满了废弃纸人。
男女老少,高傲胖瘦全都有。它们身上没有大瑕疵,独独缺了一双眼睛。
虽是青天白日,但这里却森寒阴冷,比地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纸人容易招邪,岁禾没多想坐在石台上喘气调息。
仙力在体内运行一周,筋骨间的酸麻感消除不少,但五脏六腑的灼烧感分外强烈。
她缓了缓抚平有褶子的黑袍角,正欲将手腕上被雷劈的发烫的银色护腕拆除时,一个满脸污泥的女人,从巷口连滚带爬扑进来抱住她的腿,“公子救救我!”
岁禾身上化形术还在,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十足十的秀气男人。她挡开女人想攀上她腰间的手,眯眼望向巷口。
强烈的日光在巷口与巷道之间,形成一条黑白分明的界限。
三个手拿棍棒的男人骂骂咧咧抡棍砸向岁禾,“敢抢纸阎王的女人,活的不耐烦了!”
纸阎王?纸糊的我?
岁禾沉思之际侧身闪避,抬脚将领头的光头男人踹飞,“滚。”
光头目眦欲裂躺在地上直揉胸脯,其余几个男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眼见老大不行了,转身就跑。
弟兄们走了,光头顾不上疼低声咒骂一句飞速溜走。
“多谢公子。小女名唤青霜,是被他们从隔壁镇强行掳来送给镇主当小妾的,如今公子救了小女一命,小女愿意以身相许。只望公子莫要嫌弃。”
青霜话抢话地说着,一把从背后拥住岁禾腰身。藏在脏烂麻布衣服下的白皙手臂,瞬间被岁禾腰间银质腰带烫红。
“公子莫非是修仙之人?”青霜语调激动,呲牙咧嘴地将手往上移动,生怕岁禾跑了。
岁禾挡开她的手,避而不答方才的问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不必如此。”
她扯开青霜。
青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带着哭腔,“他们镇主而立之年强娶了二十多房小妾。而且青霜听说他前夜暴毙,今早不知怎的突然复活。镇主是妖怪啊,青霜不愿……”
岁禾开口打断她,“姑娘口中的镇主可是纸阎王?”
他突然复活莫非与生死簿有关?
“正是,正是。”青霜点头如捣蒜,“他们镇主连同整个纸人镇都靠扎纸人发家,钱财来的不义还自封阎王,所以被阎王诅咒都是些短命鬼。”
岁禾嘴角抽了一下欲言又止轻点住青霜眉心,心念一动青霜关于她的记忆被消除。
青霜干裂的嘴唇嗫嚅几下,双眼一闭栽倒在地。
岁禾眼疾手快将人拦腰接住,随手扯过旁边一个穿红衣的纸扎人,一脚踩扁垫在冰冰凉的石阶上扶青霜坐下。
凡人命数自有安排,不可过多插手。
岁禾视线扫过青霜白皙手臂上的红痕。白皙指尖轻轻从上面划过,红痕消失。
金雷随之而来,这回倒是没有雷神的声音了。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念了。
岁禾被劈的浑身一颤,头上的黑玉发冠都有些松散了。
她正了正发冠,抚了抚有些炸毛的头发。忍着筋骨的酸麻感和五脏六腑的灼烧感,闪身回阎王殿仙界分殿——交代后事。
在她走后,垫在青霜身下的纸人“嗖”地一声飞盾出巷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