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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梁雁她们抵京时, 听说京里这两日发生了许多大事。
长公主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在长春宫前被一举拿下,如今入了地牢, 不日便要问斩。
而凌王因私开铁矿一事, 被收回了封地, 送去岭南。
公主府一夜之间被查抄了干净, 谢驸马也不知所踪。
大难临头,人人都以为, 谢竟煊是不像被长公主连累, 偷偷跑了。
可有人却看见他偷偷去看长公主。
皇城地牢内, 最最靠里的一间牢房里坐着个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锦衣,头上插着金步摇,端坐在牢房里,容色平静, 静得过分,像是一潭死水。
姜胤到底不算太狠心, 给姜婳燕住的这一间地牢,也是提前叫人收拾整理了的,里头的环境并不恶劣。
姜婳燕回忆着那晚带兵攻入皇城的事情, 她的确是有几分冲动,可若她不反,姜胤照样也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时至今日, 她依旧不悔。
直到牢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
神情竟然有几分慌乱。
“竟煊, 你怎么样了?”
她起身往前,双手把在牢门上,看见谢竟煊穿了一身黑衣,宽大的斗篷将他的脸罩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晚她不管不顾地领了兵闯进宫里,既是为了保住自己,亦是为了保全他。
他这些年跟着自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他那性子又清高又孤傲,还喜欢一些贵的要死的山水古玩。
她不敢想,若是让谢竟煊跟着自己亡命天涯,会有多委屈他。
“长公主,众叛亲离,无人可依的滋味,可还好受?”
谢竟煊扯了扯脖颈间的斗篷领子,好似发了一声冷笑。
姜婳燕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她仔细捕捉着他脸上的神情,看见他的眉目冷得似千年难化的冰霜,看她的眼神也不带半点温情。
她腕上的金镯打在牢门上,一刹间,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开来,她似乎听见身上血液逆流,心脏汩汩震动的巨响。
好像是分明在路上好好走着,却忽然被人一把推到了悬崖边。
姜婳燕的脸色忽然白得像纸一样。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多年,你假意屈从我,就是为了今日?”
她原以为,许月桐那般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女子,死了便死了,他多与自己相处,便会知道她的千般好,万般好。
纵使她手段不算光明磊落,可日子久了,聪明人都知道该要往前看。
她那时与谢竟煊成婚,兰若不是没有提醒过她。
驸马是个心思深沉,看不出深浅的。
她用这般手段得到他,当心日后会遭反噬。
姜婳燕从不将这些放在心里,她深知,自己貌美,有钱,有权,又有着一颗只向着他谢竟煊的心。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那般不识好歹的男人。
可今日才知,还真有这样的人。
可笑自己恨不得掏出一颗心来捧在他面前,费尽钱财为他搜罗他喜欢的字画古玩,费尽心思替他看顾着谢家那一家子扶不上墙的烂泥。
恍惚不察,竟然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她气红了眼:“你既如此恨我,为何当初不干脆一刀杀了我?!”
谢竟煊往后退了半步,带几分鄙夷和嫌弃,目色凉凉地瞧着她。
“呵,杀了你,未免也太便宜了你。你从前不是说,你贵为公主,桐儿只是一介乡野女子,配不上我么?
“那么我便要你看看,当你引以为傲的身份、骄傲统统都被踩在脚底时,这世上,又有谁会真心喜欢你。”
谢竟煊拂了拂袖,望着姜婳燕又笑了一声:“长公主,黄泉路上清苦,你一人上路,可千万要小心。”
他转身离开,步子迈得不疾不徐,“小心那些被你害死的性命,他们若是知道你要来,定然会早早准备好,等着你。”
“谢竟煊!”
地牢里总是昏暗无光的,里头的空气似乎也不会流动,一潭死水似的。
姜婳燕眼睁睁看着他的影子渐渐拉远,终是无力垂坐在了地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随着长公主的倒台,往日里依附长公主一脉的许多官员也被查处了。
其中,工部谢光誉和刑部韩杨鸿依附长公主,私收兵器,大肆敛财,也被贬了官,罚了俸。
韩杨鸿被贬那日,柳瑜在静雅堂里抄了一日的经,末了,在平日抄经的小佛堂里,供了一块牌位。
滕元带着时雨,跪在滕家祠堂前。
“爹,娘,我带着弟弟回来了。”
时雨也跟着拜了一拜,“儿子滕时雨,拜见阿爹阿娘。”
滕元拍了拍他的背,望了望祠堂外的天空。
今日是个好天气,风轻云淡,万物皆暖。
范冬莲扶着范嘉甫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洒在铺满草药的院子里,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草药香。
范嘉甫躺在摇椅里,指着天边散开的云雾,道:“冬莲,你看,今日这天,真好啊。”
范冬莲将架子上的草药翻了翻,笑着说:“爹,开春了,以后这样的好天气,还会有的。”
天上云卷云舒,云州的天也是这般的澄澈明净。
许颜和嘉惠坐在承曦的院子里。
许颜绣着帕子,嘉惠便倚在椅子上静静地瞧着她。
院里的桃花都开了,满园的春色和清香。
微风吹过,花瓣一片片落下,落在两人裙摆上。
是承曦最喜欢的春天。
梁雁到家的时候,正是傍晚。
与爹娘用了饭,又同两个丫环说了许久的话。
回了屋子,猝然抬头再看天色时,发现天已黑了。
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幕上,月亮四周点缀了点点星辰。
七八日未见,有些想宋随了呢。
梁雁将窗子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门也没关死,而后走回床榻上,放心地躺了上去。
她在路上奔波了一路,按理来说,此时应该十分疲惫不堪,一沾床就睡着才对。
可恰恰相反,她抱着枕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
于是干脆坐了起来,将宋随给她的小画册拿出来,又翻了起来。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她不停翻着画册的声音。
窗子那处,传来窸窣的轻响。
梁雁停了动作,抬头问了一句:“盈双,碧流,是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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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雁双眼亮了亮,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下榻穿了鞋往窗子那边跑。
她刚停下步子,窗子从外头顶了进来,她伸手接住,将窗子支了起来。
宋随双手把在窗沿上,动作一顿。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垂眼。
宋随有些尴尬。
梁雁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又很快缩回来,指了指屋子的大门道:“我给你留了门的。”
他有几分刻意地咳了一声,强装无事地往门那边走。
梁雁便也从窗子那边起身,提着裙子,小跑着去开门。
宋随停下的时候,她正好把门拉开,屋外的冷风和月色一股脑儿倾泻进来,连带着还有宋随那像是在酒里浸过的,清清幽幽的目光……她握在门扇上的手忽然紧了紧,心下突突乱跳。
她错开眼,松了手,转身准备回去,那人一步跨进来,捧起她的脸,亲了上去。
宋随的手热热的,唇却是冰冰凉凉的,可他把唇贴在她唇面上,没过一会,就都热起来了。
连坐下也来不及了,就这么站着贴了上来。
头几息的时间,她还并不觉得有什么,人也算得上配合。
毕竟两人有一段时日没见了,她见着他的第一眼,也想与他抱一抱,亲一亲。
可人站了一会儿,却是有些受不住了。
头昏昏的,腿也有些软,脖子更是累得不行,她艰难地从交缠的唇缝间挤出几道呜咽声。
可他精神头倒是好,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见她这模样,反而更来劲,手伸到她腰间,将人往上揽了揽,免得她掉下去。
整整八日未见,他本是只想亲一亲就放过她的,可手里的触感软得过分,他抬起指尖刚要分开一寸,剩下的那几根手指便不听使唤似的,搂得更紧了。
担心她累着了,宋随干脆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屋子里八仙桌上,他伸手拂开桌上的茶具,唇瓣稍稍分开了一阵,将人一把抱起,放在了桌面上。
好不容易得了几分喘息的时间,梁雁张嘴:“宋随,我……”
又被堵了进去。
身后有风吹进来,凉风绕着进了梁雁的脖颈,她止不住瑟缩颤抖,这动作便更像是火星似的,从他胸膛里滴落,又引起一片燎原大火。
这大火还未起势,便被某人一大滴的泪水浇灭。
他有几分无措地松开来,怀里那人眼里蓄着泪,眼波若春水,幽幽荡荡,好似要荡进人的心里。
“怎么又哭了?”
他抬手轻轻揩了过去,指腹被她的泪浸得湿润润的。
梁雁推了他一把,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门,“你没关门啊!”
他望着自己的指尖,耳后也跟着红了红。
方才只顾着……的确是忘了……
宋随转身走去门口,将门拉上,还不忘将一边的门栓也牢牢扣着。这才走回来,又停在她跟前,声音倒是不大,只是听得梁雁眼皮猛地一跳。
他说:“门关上了,我可以继续吗?”
“你想得美啊!”
梁雁往前推了他一把,自己走着回了内间的榻上。
她声音娇娇的,听得人心头发痒。
宋随见状跟上去,从后头去拉她的手,也跟着她坐下。
“我听说你们今日到,卯时起便在你府外等着。你酉时回的府,回来了又是洗浴用饭,又是同你那两个丫环讲小话,我在外头足足等了一日。”
梁雁偏过头瞧他一眼,他脸色看着确实不太好,有些苍白虚弱。
可他说这么多,总好像是为了显得他方才的行为合理一些似的。
她凝了凝眉,不打算与他计较。
只是问他:“长公主的事情了结了,你日后打算好好过日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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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随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触感柔柔的,软软的,一握着,便好似放不开了。
他点点头,说不了两句话,又把她拉进怀里抱着。
梁雁靠在他肩上,有几分无奈,“正好天气暖起来了,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是个好时节。
“既然打算好好过日子了,那我们挑个日子成婚吧。”
他松开她,眼睫颤了颤,声音微哑,“你说什么?”
梁雁笑笑,“我说,我们成婚吧。”
“这种事情,该我来说才对。”
梁雁凑上去,鼻尖挨着鼻尖,轻轻蹭了蹭:“你都把你娘留给你的玉佩送我了,谁来说有什么分别吗?”
“梁满月。”
“嗯?”
“我明日就叫父亲来提亲好不好?”
“也不用这么急,等再暖和一些,桃花都开了的时候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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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差别么?”
“差了一日。”
梁雁:“……”
梁雁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宋随,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说着便拖了鞋子往床上钻。
宋随坐在一边,被梁雁拉了一把,“你快上来。”
他觉得不太妥当,犹豫了一息,还是跟着上了床。
梁雁拉开锦被,“快进来。”
宋随耳后、脖颈忽地热起来,他动作慢吞吞的,也钻了进来。
梁雁把被子拉上,里头瞬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得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他觉得有些闷得慌,寻着身边那一点热意就要凑上去。
只见梁雁从脖子里扯了一个小圆珠出来,那珠子在暗色里发着浅浅的蓝光。
她言语兴奋:“你快看,这是我爹送我的珠子,会发夜光呢!”
一点点滢滢的光亮照着她的下巴。
他有几分无奈,“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梁雁理所当然:“对啊,不然呢。”
他有些气闷,伸手把被子拉开,外头冷冽的空气漫进来。
他独自转过去坐在床边,梁雁只能瞧见他的后脑勺。
她便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侧,探了脑袋凑过来,“你怎么了?”
在被子里闷了一小会儿,小脸上泛着酡红,瞧上去有几分可爱。
他本来只是坐出来,想要透透气,如今见了她这模样,心底忽地起了坏心思。
于是端起一副忧郁愁容,放缓了声音,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父亲从未给我送过这样的东西,心底有几分酸涩罢了。”
梁雁闻言动作僵住,心里有有几分心疼和自责,便又往前探了两步,抓着他的胳膊攀到了他身上。
她翻身坐在他腿上,他静静看着她的动作,也不问她想做什么,只是伸出手揽着她的后腰,怕她掉下去。
梁雁刚坐好,很快又伸手去解脖子上挂着的小珠子,解了下来后两手擒着绳子,身子往前挪了半寸,手伸到了他脖颈后,想给他戴上。
“以后你想要什么同我说就好,我都买给你。”
烛火光昏昏的,看不清楚。
她便不住地往前凑,微凉的小手在他脖颈后轻点着,好不容易才将那小玩意儿给他戴上。
等她再回过头来时,他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掌心用了力,将人扣在怀里。
声音里染上浅浅的笑意,问她:“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怀里的人用力点了点头。
彼时他尚能稳下心神,可后来她娇着嗓子问了一句:“宋随,你身上揣了什么东西?硌得慌。”
光是这么问还不够,她还将手伸下来,往两人靠着的地方探。
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可晚了一步,那一双小手已覆了上去……
好奇怪,梁雁皱了皱眉,她正想低头瞧个究竟,下巴上一紧,又被宋随捏住。
“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二百五。”
他语气幽幽的,又亲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他好像比往常都更凶了些,活活有种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似的饥荒感。
分开喘息的空档,她撇着嘴想卖可怜,宋随抬指按了按她微微发肿的唇瓣,轻轻摩挲着擦去周边的水液,很快又压了上去。
两人前前后后亲了好几回,他这次已慢慢有了些章法,唇舌勾缠间,缱绻缠绵,难舍难分……这一时上头还算得上和谐,可下头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捏着她的小手,覆上去,引导着她上下用力。
她手心柔柔嫩嫩的,替他疏解时带来的快感前所未有。便也顾不得她哭着喊手酸不愿弄了,唇瓣也分离开来,只拉着她专心做这一件事。
“遇安哥哥。”
她哑着嗓子又落下泪来,那模样当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只是她的聪明劲儿若是用在别处,也不至于亲手点了这燎原大火来。
他低低叹了口气,释放了什么似的。
随之一股热流射了过来,带着温热气的水流还落了一些在她下巴上,他抬眸,是可疑的白色。
梁雁懵了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胸前,全是他的东西……她气极了:“宋遇安!”
宋随也愣住了,他伸手在她下巴上揩了揩,脸色红了起来,“我去叫盈双给你打水。”
梁雁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我才不要!”
丢死人了。
他想了想,大半夜的,确实不妥。于是又说:“那我带你去城郊的温泉那儿去洗一洗,那地方才修缮好,还没有人去过。”
见梁雁点了头,他这才抱着她的腰将她送下身来,又匆匆去了她柜子里替她收拾衣服。
他随手拿了条裙子,撤回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出去。
梁雁忽然觉得,这家伙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
反正如今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坦诚相见”了,她实在是累得很,连羞涩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抬手又指了指衣柜,“你没给我拿小衣。”
宋随脚步一顿,只好又返回去,眼睛在柜子里扫了两眼,最终拿了一条藕粉色的绣荷花的出来。
那东西捏住手里,柔柔滑滑的,他脑子里忍不住又想了些别的……
梁雁见他动作慢吞吞的,脸色也十分可疑地红了又红,没好气地催了一句:“宋遇安,天都快亮了!”
他这才快步上来,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在温泉那儿折腾了许久,回来时,梁雁已累得睡了过去。
他便将人抱着,送着她回了榻上。
在榻上躺了一会,她微微醒了些,抬起酸胀的手推了推宋随。
他伸手抱住她,“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你要在我这里睡吗?这样不好吧。”
梁雁又推了推,那人闭着眼,恍若未闻。
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她也有几分疲累,便不再管他,也闭了眼。
睡意一点点袭来。
她听见头顶又传来宋随的声音。
“梁满月。”
她闭着眼,下意识回应:“嗯?”
“这世上糟心事虽多,但……遇见你真好。”
后一句的功夫,她却是沉沉睡了过去。
宋随笑了笑,在她发顶落下一道轻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