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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1 第 21 章
◎“你来陪我睡觉。”◎
好说歹说, 唐乐乐终于同意陆承用神医谷的金疮药。
药膏清凉,陆承抹了一手指的药膏,另一只手则拿着干净的布, 粗糙的指腹慢慢抚过手下光滑的皮肤,时不时会碰痛她的伤口。
“嘶——”
手下的人一阵颤栗, 只听唐乐乐不满地抱怨:“陆承, 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什么?”
唐乐乐一急, 身子转的太快再次扯到伤口,又是一通“唉哟哎呦”地叫唤。
“叫你别乱动,老实待着。”
像唐乐乐这般皮的女病人, 陆承真是耐心用足。他一手拿着药, 继续低着脸, 沉默。
这些年, 他的视力每况日下,给人上金疮药这种小事都交由徒弟们代劳, 自己身为首席, 只做诊断,扎针, 开方子,制解药。
如今突然要给一个女子上药, 或多或少, 陆承是有些紧张忐忑的,深怕弄得一团糟,又或是漏了哪处没有抹到药膏。
唐乐乐背后的伤口分布没有规律,陆承闭着眼, 只靠指腹一点点辨认, 他年纪轻轻, 指腹的茧子却一个不少,碰上唐乐乐牛奶般的肌肤时,手指止不住犹豫,轻颤。
“你要是上不了,让阿东来得了。”
唐乐乐趴得烦了,她哪知道后头的陆承听了,脸色惨白一片。
“不用。为师的自己可以。”
陆承心中委屈,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再次屏气凝神。
覆在唐乐乐伤口的手指变本加厉地小心,车厢里静谧地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两人各怀心思,慢慢地唐乐乐有些困了,不知不觉打起了盹来。
因为害怕夜里途生变故,唐乐乐守在院外一夜未眠,如今换陆承守在自己身边,她倒是安心地陷入了梦乡
“醒醒,天气凉。”
此时,陆承终于完成了自己上药工程。
他见唐乐乐没有一丝反应,便轻轻推搡了几下,马车里虽然比外头暖和一些,唐乐乐衣服未穿,若这样睡着也是不妥的。
“你把衣服穿好,我去让阿东拿一床毯子给你。”
说罢,陆承便摸索着往车外走。
“你这是要走?”
唐乐乐轻声呢喃,连连伸手拉住陆承的袖子,笑道:“你来陪我睡觉。”
“你!”
陆承迷茫的眼神突然瞳孔大震,他紧张地咽了一记口水,一张脸羞的通红。
“姑娘莫要再与陆某开此等玩笑,这样这样”
陆承哪还顾得上收拾手中的药品,吓得跌跌撞撞忙外马车外跑。
“哪样啊?你把话说清楚嘛!”
唐乐乐不禁偷笑,陆承一向孤傲的背影此刻也沾了点狼狈
这一晃又过了大半日,木屋子里躺着的老婆婆终于有了动静。
待阿东扶着陆承回到那间小院,只见那蓬头散发的老伯突然兴冲冲地从屋子里冲出来。
他一把握紧陆承的手,满脸喜悦地叫道:“我的仙儿救回来了!我的仙儿没事了!”
老伯作势要给陆承下跪,却听他只是淡淡说道:“都是医者应尽之责,老伯您莫要这样。”
行医数年,这种场面几乎年年都会在神医谷发生,陆承师徒早已见怪不怪,彼此脸上都没有什么波澜,阿东继续领着陆承赶去病人的床前探视。
“你就是救我的大夫?”
三人进屋,只见老婆婆正端坐在床头,一个劲儿盯着陆承看,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她如今神志清醒,体内的毒已被逼出了大半,脸色也不再如昨夜黯淡如灰,带了点光泽。
“正是在下。”
陆承躬了躬身,又向前方走了一步,寻着老婆婆地声音侧脸回答道:“昨夜婆婆中毒已深,若不及时施针,恐是性命难保。所以晚辈便自作主张 ”
他语意未尽,只听床上的婆婆冷笑一声,讥讽他道:
“这好好一个俊俏郎儿,怎是一个瞎的?你眼神儿这般不好,也敢给我施针?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你你这人说话怎如此不讲道理!我师傅花费一夜救你,你又怎知道他是谁?!”
阿西见不得有人这么侮辱自己师傅,第一个跳脚。
他哪想到床上的人压根没想轻饶他们,眉毛一挑,下一刻,三人身后的老伯便默契地拿起长刀架在陆承的脖子上!
“可笑!在我我公孙芸仙的地盘闹事,吃豹子胆了?”老婆婆冷眸一扫,最后目光锁定那木门外那娇小人影,激道:“臭丫头,你还不快进来,想让我把这三个小崽子都宰了不成?”
她说的正是靠在门外偷听的唐乐乐。
不过唐乐乐哪是这么容易挥之即来者,她双手环胸靠着门框,就是不进屋。
“宰吧宰吧,反正我看他们三个哪个都不顺眼,尤其是年纪大的那个,成天不给我好脸色看!”
见唐乐乐语气尽是满不在乎,公孙云仙看拿捏不住,只好冷哼一声。
“哦,对了。”看来唐乐乐是想起什么来了,问拿刀架着人的大伯:“你家老太婆病好全了吗?毒全解了?这刚醒来,你就喊打喊杀的,若是她下次又是毒发在外,无人发现,可怎么办哦?”
话还没完,唐乐乐见大伯拿刀的手都颤抖起来,笑道:“到时候你家老太婆要是真又倒下了,这荒凉偏远之地,方圆十里地都见不到一颗人,你去哪儿找像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夫呢?”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让我杀了这几个臭小子!”
公孙芸仙坐在床上,早早已看穿唐乐乐的心思。
她笑而不语,心想这丫头果真有趣,明明在意的不得了,还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跟她老伴在这树林已经住了十几年,这几年几乎见不到一个活人,实在是憋闷的很。
“罢了。看在你们救我一命,让我不杀他,也行。”公孙芸仙对唐乐乐勾勾手指,笑道:“不过,臭丫头,你现在就要拜我为师,做我公孙芸仙的徒儿,我宣布,我们苍鹰教下一任的教主就由你来担任。”
什么?!
在场之人无一不面露震惊之色,只有门外的唐乐乐不为所动,不吭声,不答应,也不拒绝。
“喂,臭丫头,你不想做?”
“没兴趣,无聊的很呐。”
唐乐乐玩着自己的辫尾,打着哈欠,什么苍蝇苍蝇的,难不难听的?
“哼,没见识。”
没想到自己珍视了一辈子的东西在晚辈看来毫无吸引力,公孙芸仙气得咬牙切齿:“这种好事,换作别人早就是跪在我面前三叩九拜!”
那架着刀的大伯也跟着生气,回头瞪着唐乐乐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臭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行了行了,”唐乐乐都站累了,摆手说道:“苍鹰教嘛,有所耳闻。传说此教的人能驱使世间各地的鸟兽禽类。不过这些年,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你不说,我还以为都散伙了呢!”
“休得无言!”
不等公孙芸仙发难,拿大刀的老伯没忍住,大刀调转方向就向唐乐乐劈去,幸亏她闪的快。
“我猜,该不会您二老是这个教派唯一的教徒了吧?怎么在这荒凉的林子里住这种破屋子?你看你们都到了安度晚年的时候了,就别一天天的总想着立新教主、传宗接代这种事了,行不?”
唐乐乐说着玩笑话,这看似“无心之言”,一字一句扎进二老的心坎里。
只听“哐当——”一声,老伯长刀掉落在地,他背过身去,竟偷偷抹起了眼泪。
“老头子,你哭什么!不准哭!”
床上的公孙芸仙生气地拍着床板,望着老伴的背影,自己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难受。
“说起来,我在你这个年纪,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公孙芸仙哀叹一声,看着破旧的窗沿,渐渐回忆起陈年往事。
曾几何时,苍鹰教也是武林一支排的上名号的门派,这个门派常年与飞禽走兽打交道,传到公孙芸仙这一代,她已经将本派的武功练得炉火纯青,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仅凭号召周围的鸟兽,便可以将一支队伍重伤。
然而,十六年前的那次武林大会,却是苍鹰教最后一次在武林上露面。
随公孙芸仙一同去点苍山参加那场武林大会的教徒,几乎全部有去无回,全军覆没。武林秘籍没夺到不说,苍鹰教自那一次以后,便只剩下她与老头子两人。
后来,因为他们二人深受重伤,再也恢复不到原先的功力。慢慢的,苍鹰教这个门派便在江湖一蹶不振,她与老伴也只好一起隐居到这片林子,躲起来练一种邪功。
公孙芸仙面如死灰,淡淡地说道:“我这后半辈子为了报那武林大会的血海深仇,不惜违背祖训,练习邪门之道,养了食人的老鸹用来练功,没想到倒头来落得一个无儿无女的下场。昨夜,我已经算死过一次,知道死亡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后面的时光只想平平淡淡与我的老伴走完。只不过”
她看向唐乐乐,竟带着一丝哀求:“我不想直到我死了,苍鹰教就此在江湖上除名。小姑娘,我今日就要把我所有的功力都传给你,凭借着你的聪慧,我想这个武林很快马上就会记住你的名字,届时我们苍鹰教也一定会随着你再次名震四海。”
【&128226;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三月好多事哦。
最近整理了自己,虽然这篇武侠点击率实在令人伤心,不过我想写就写了,我管她东风南风西风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大家多多留言哦,鼓励鼓励作者嘛。
&128214; 【三】复仇之行路漫漫 &128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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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2 第 22 章
◎于是,她拿自己许下承诺。◎
下雪了。
这年的第一场初雪就这样在大家毫无防备的时候, 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
那边,公孙芸仙咬死要收唐乐乐为徒,她一日不把苍翼教的武学精髓“驭鸟术”学成, 他们四人恁谁都别想走出那片树林子。
这边,唐忘川这块人型冰疙瘩已经急哄哄地被抬进暖汤池足足三个时辰。
一群人在门外盼星星盼月亮, 待‘快快来’护法开门踱步出来, 只闻一声叹息。
“老东西, 你别光顾着叹气,咱们门主怎么样了?”
“哎!——”
‘快快来’摸摸白胡子,什么话都未讲, 指着身后的屋子一个劲摇摇头, 在场之人看了, 无一不心中压下一块巨石。
“老东西, 你说句话行不行!”
‘慢悠悠’急得不行,然而另一位却不紧不慢, 思虑再三, 才娓娓道来:“我们小忘川这副身子在冬天本就是难熬,可他偏偏不听劝呐。非但不好好养着, 还滥用功法,如今寒毒攻心, 命悬一线, 刚才险些就哎,好在老夫手头还剩最后两株神心草”
“得得得得——!”慢悠悠’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急,跳到最前面骂道:“你莫再叽叽歪歪,到底把人治好了没?”
“你你这话是何意?”
老者无奈说道:“小忘川这病是陈年宿疾, 他自幼中毒, 这寒毒已经折磨他多年, 难道你们觉着我今日开几副药就可让他生龙活虎不成?”
“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慢悠悠’懊恼至极,黑色斗篷里突然钻出一只银制金属手套,悄然无息直向‘快快来’的肩膀伸去。
‘快快来’眼睛一眨,连忙闪避,身后的木门瞬间留下一道锋利透白的爪印。
“慢悠悠,你这是做什么?想打架不成?”
当年他二人是同年入的唐门,如今年过半百,本该像其他老人一般,拿出一些长者风范,却还是如同小孩一般,动不动就吵架动手,谁也不愿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位护法,忘川还在病着,现在可不是你们打架的时候啊!”
唐茴男见状,赶紧上前劝和,挤到中间,用力把二老推开。
不过,由于他被外派到吐火罗国多年,如今在教内人微言轻,这一黑一白两个老头压根不买唐茴男的账,三个人打成一团,谁都不卖谁的面子。
“臭小子你给我让开!我俩今天不打一架,怕是夜里睡不着觉!”
说罢,‘慢悠悠’与‘快快来’你一拳我一掌,掌速比完又比腿劲,漫天的雪花伴随着冰冷的寒风落在两位身上,眼看下一步三人就要打上房梁,‘快快来’连忙提醒:“小忘川的药浴还未结束,你我何不挑个碍不着他的地方再打?”
“好!就按你说的办!”
眨眼的功夫,两位护法“嗖”得一声消失不见,唐茴男怕他们打出事,顾不上别的,连忙跺脚追上。
院内空空荡荡,地上一排凌乱的脚印很快被鹅毛大雪覆盖了。
这唐门,可尽是一堆的奇人异事。从上到下没一个是正常的。
趁这个空档,灵溪撑着小伞,穿过小路,又拐进院子。大金蛇怕冷,躲在她的毛绒披风内不肯露面。
正当灵溪准备敲那小院里的房门,恰好撞见从里头走出来的小武。
“门主他如今可好些了?”
灵溪说话温柔似水,低头见小武手里端着的铜盆里全是暗黑色的血,心中大骇,顿时泪眼婆娑。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今日惹公子气到身子了。”
“天冷了,请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武冷言冷语,转身便把门关上。
他一夜未睡,度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小武早已疲惫不堪,也并不想与灵溪多言,但见她拿着手绢在冷风中不断抹泪,又迟迟不肯走,只好停下脚步,好言相劝。
“姑娘身上纵然有血海大仇未报,可这些年我家公子何尝亏待过你。他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断不会食言,还请姑娘放一万个心。这几日便不要再来打扰公子休息吧。”
这束发少年虽是年纪轻轻,却因自幼在唐忘川身边伺候,说话的气势与普通仆从截然不同。
灵溪吃了闭门羹,心中很不是滋味,多年来她忍辱负重碾转于世间,最后藏身于唐门,只不过为了寻求当年的真相。
如今,眼看着离见到楚一刀的日子越来越近,若此时与唐忘川生了嫌隙,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好吧,还请公子多多保重。”
纵然心中是有千万不甘,事到如今,灵溪也只能认了。
她撑着红伞的倩影在门外稍作停留,每走三步便要回头张望,最终,渐渐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众人散去,小院终于归于平静。
突然,一阵大风把暖汤池屋的窗户吹得乒乓作响,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钻进了屋内。
江明月抖掉满身的雪花片片,她在外头吹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冷风,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话说回来,这暖汤池可真当暖和,纵然外头冰天雪地,这儿好像宛如夏天。
只见屋内烟雾缭绕,朦胧的水汽里混着浓郁的药香,时不时有水花飞溅的声音,四扇硕大古朴的屏风拦在江明月面前,里头的风光一丝都见不着。
不用多说,这屏风的背后,定是唐忘川在里头泡药汤。
“神心草是个什么来历?”
夜已深,伺候和守护唐忘川的下人全部撤了。
江明月本想进来歇会儿,顺带吃点儿茶水点心,哪知这暖汤池外间空空如也,别说吃的喝的,连张像样的桌子椅子都瞧不着,空旷的地上只有一张木质轮椅和一张眼熟的毛皮毯子。
又等了一会儿,她孤身站在巨大的屏风之外,没想到率先回复自己的竟是一道急促的咳嗽,待唐忘川好好地平复一番自己的内息,才能恢复到之前慵懒的嗓音。
“你大半夜关心那几棵破草做什么,闲的?”
屏风的那头,唐忘川话说得有气无力。
许是在这药汤池子里泡久了,卸掉了他身上许多煞气,此时听着,倒带有一些轻松的语调。
“怎么不说话了?”
见江明月不答,唐忘川也就不追问了。毕竟是生着病的,他无暇干涉太多,心思一转,轻飘飘的声音竟然藏着一丝失落。
“江女侠,你若是来看看我死了没,那可真让你失望了。”
说罢,唐忘川便又大咳起来,起起伏伏的,落江明月的耳朵里,像是被人打了几拳。
“你怎病的如此之重?”
虽说江明月知道这人身子骨不好,但心中猜想和真亲眼所见那又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那之前的人型冰块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之后几个时辰,江明月趴在屋檐上看着那些下人将一桶桶的血水往屋外送,心中的担忧更是不断扩大,到了沉重的地步。
“白胡子爷爷说他手头的神心草已经全给你用完了,那你今后可怎么办?”
她并非操心的人,可如今也想尽自己绵薄之力,把欠着的人情债还一还。
“快告诉我哪里能买得到它。我去帮你再买一些回来”
“哦?那你想出多少钱买那几根破草呢?”
唐忘川莞尔一笑,像是很久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他动动久坐发麻的残腿,温烫的水刺激着那两团冰凉,惹得他一阵酥麻。
“你可知你嘴里说的这株破草可是西域高山的宝贝,寻常人别说买了,见都见不着。只因它十几年才长得了几颗,这千金难买的东西,你以为是出门左拐买个烧饼这么容易吗?”
“那我就去偷!”
青玄山上江明月,梁上君子一等一。这世上只有江明月想不到的,没有她偷不来的东西。
“啧——”
这下,唐忘川觉着更有趣了,脸上笑意更甚:“我偌大一个唐门,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姑娘家家为我去偷药?你怕不是第一天跑江湖吧。”
说着说着,跟着又是一串无止尽的咳嗽,害得江明月还以为他的肺都咳出来了。
“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慢着。”
唐忘川的声音虽已沙哑,可他偏不想就此把人放走,变着法儿要江明月再陪自己一会儿。
“我救你一命,你难道真只想用区区几根破草打发我?你若真想报答我,可得好好想想,小恩小惠的,本公子可看不上。”
“好!”
与唐忘川相识两日,江明月早看出来他不比寻常人家,即便掏空了自己全部身家,怕是也入不了这位大少爷的眼。
于是,她拿自己许下承诺。
“我江明月愿意帮你做三件事。”
“哦?”
“不过我不杀人,我们青玄山的人,手上是从不沾人血的。”
她连忙补了一句。
师傅说过:这江湖上的恩怨林林总总,没完没了。只要身上不背人命,随她怎么上天入地,都可自由自在。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可就”
唐忘川顿时来了兴致了,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笑的像只狐狸。
“说来也巧了,眼下正好有一件急事要请你帮忙”
“何事?”
她一听,心想唐忘川给的任务必然不会简单,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自己答应了人家,无论是什么,她必会应下。
“想来江女侠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应该不会对我这个不良于行的瘫子出尔反尔吧?”
看来唐忘川也不急着交待,反过来再次与她确认。
“你大可放心。”
她刚答应的事,自然不会推辞:“说吧,第一件事,你要我做什么?”
“你先进来。”
怕是什么需保密的事情,江明月想都没想,依言推开了屏风。
屋内热气更甚,水雾弥漫。她定睛一瞧,唐忘川正环臂靠坐在面前那个环形的大池子里,他闭着眼。
只见他那雪白如玉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一张苍白的脸上染了猩红两团,怕不是被这热气熏的。
“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何事。”
江明月见他不答,绕着暖汤池边走,停在唐忘川身边,这人纹丝不动,像似睡着的模样。
她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膀。
“唐忘川,唐忘川?!”
她这不摇还好,这一摇,池中的长发男子竟柔弱无骨,倒在了江明月怀中,完全晕厥了去。
大事不好。
江明月心中一急,赶忙叫道:“唐忘川,你莫要在这儿睡!你快醒醒!”
见怀中之人毫无反应,江明月赶紧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怎料竟已没了气了!
他怎会突然
竟突如其来地断气了!
江明月神情一慌,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怀中之人猛得睁开双眼!
唐忘川心中大喜,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得意。
对比江明月一脸关切,唐忘川的恶作剧嘴脸简直可恶至极!
“江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你你诈死?”
江明月被吓了一通,瘫坐在地上,险些没回过神来。
“我不装一下,又怎知姑娘你如此在乎我呢?”唐忘川不以为意,笑意更甚:“这第一件事,便是请姑娘你将我从这汤池里抱出去。”
这是什么鬼要求?
江明月瞳孔大震,这唐门人脑子里到底装什么了?!
“你有手有脚,为何使唤我?”
她心直口快,说完才发现这里头的问题。不过刚才被唐忘川这么一吓,江明月自个儿都出了一身冷汗,自然也顾不上对方此刻难看的脸色。
“说来也奇,我这人从小就最讨厌别人碰我。我曾立誓:今后谁若是碰到我的双腿,我就宰了他的手;谁若是看到我双腿,我就挖了对方的眼珠。可是,昨夜你抱我跳下东雅阁之时,我却完全忘了这些誓言。”
“所以,我现在应该跪下来给你磕头?”
“不,我只是想再试一试,昨日那种感觉”
唐忘川说着说着,倒有些陶醉。
江明月一低头,见怀中人面上的红晕更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鼓作气,猛地将唐忘川整个儿上半身往外一推,一脚将他踹进了暖池子。
“你少做梦!唐忘川你这个大流氓!今后休想让我再理你一次!”
江明月就地站起,发誓从此再不要与唐门人惹上瓜葛,管他三片金叶,十片金叶,姑奶奶我就是不干了!
“救救我我不通水性!”
只听背后唐忘川在水里扑腾的要命,江明月只当他又作戏,完全不予理睬:“夜深了,唐公子有这份闲心,还不如早些休息。”
她自昨日就没好好合眼,陪着唐忘川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已经与自己当初要夺王员外小金库计划差之千里。
“是真的”
水里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便没音了。
江明月一转身,池子的水波渐渐平息,很快没动静了。
“唐教主,你莫要再开我玩笑,一个汤池子能有多深的水?我数三二一,你赶紧出来。”
“一——!二——!三——!”
“”
江明月站在池边,数了第一个“一二三”,又数了第二个“一二三”,还没等到她数第三个,她的脚边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池中!
水里的唐忘川舒展着身子,如同像鱼儿一般自由自在。他的双臂修长,两条腿不像之前坐着的时候那样,看起来那么弱小和僵硬,而是有用的!富有力量的!
此时此刻,没有轮椅的禁锢,没有毛毯的遮掩,唐忘川甩去所有框住自己的枷锁,他看起来快乐极了。
让我上去!
在水下憋着气的江明月竖着手指,希望唐忘川尽快放了自己。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唐忘川竟突然游到自己身边,他的一双长臂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顺势就亲了江明月会的额头后,然后一路向下,去探索她的柔软的唇瓣。
“唔——!”
江明月万万没想过唐忘川会那么突然和直接,弄得她措手不及,想要推开他不成,反倒惹来唐忘川更加霸道有力的亲吻。
水下的唐教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冷淡如霜,不再是挂着一张漂亮的脸,却永远说着世上最冷的话。
江明月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能如此热情,如此热烈地环着自己,像是在玩耍,又像是在索取。
很快,江明月感受到有两截短小的东西戳了自己一下。
她不解,低头去看,却发现唐忘川眼神中顿时满是慌乱,吓得后退了。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明月赶紧从背后抱住他,慢慢地覆上唐忘川那两团心结。
————————————————————————————————
若干年后,小武按教主的要求将《每日小记》装订成册,不料正好撞见与相公吵架,欲离家出走的教主夫人江明月。
她翻看那个下雪的日子,唐忘川是这样记录的:
“今日旧疾发作,期间险些丧命,的亏老头子救治。最近废腿着凉,吾夜夜痛不欲生,发作之时只想一死了之,不想再苟活于世受苦。治疗之余,只听屋檐上之人在嗑瓜子,偶尔瓜子皮掉在老头子头发上,顿觉有些有趣。
另,今日吾与心仪之人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吾注定是短寿之人,之前从未想过会遇见如此魂牵梦绕之人,更未想过,吾会疯狂爱之、缠之。
这可如何是好?
复仇之路凶险万分,吾抱着同归于尽之决心翻出十六年前旧案。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日后,吾害其伤心,希望她不要后悔与吾有过这一夜温存。吾这一生,便是无憾。”
【&128226;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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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8274;23 第 23 章
◎只希望听到一句“平安”。◎
一, 夜,huan,愉。
后半夜的时候, 唐忘川的麻药劲儿过了,该有的痛觉渐渐恢复如常, 甚至比之前更甚。
“嘶——”
两截断腿又冻成冰疙瘩, 熟悉的疼痛再次沿着他的背脊直冲颅顶鞭笞, 唐忘川只觉生不如死,一记闷哼,差点把牙齿咬碎。
今夜, 他故意没有点芩花香。
其实, 那香炉就搁在不远处, 然而江明月每闻一次芩花香便会昏迷不醒, 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对她的身体有害。
唐忘川心中清楚, 倘若他们真的决意在一起, 他怕是不得不戒了这记安眠香。
只不过,他愿意, 那她呢
此时,枕边的人睡得正香, 唐忘川侧过脸, 刚想伸手提她抚去额前的刘海,只觉痛意更甚,那蓄在断腿里的寒毒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疯狂啃噬起他的腿骨,明明已经废用多年的双腿, 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注入活力, 反复抽chu起来, 激得唐忘川差点咬碎了牙齿,满眼猩红。
“疼得厉害吗?”
突然,那最难受的地方竟迎来一阵温暖,江明月不知何时醒了,她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坐起来,两只小手同时覆在断腿截面,帮他按摩活血。
“唔。”
那力道按得不轻也不重,惹得唐忘川舒服地喘了口气。
她何时醒来的?怕是自己刚才闹的动静实在太大,吵醒了她?
“抱歉,吵到你了。”
唐忘川心中不安,又想两人才认识几日,这姑娘怎如此主动,丝毫不避讳自己不堪?
“别碰那里。睡你的觉去。”
他一巴掌拍掉江明月温暖的小手,虽说难舍,但还是别扭得背过身去,冷脸下起逐客令。
“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准乱摸。”
“哦”
这次,江明月倒是听话,点点头。又见她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想都没想一脑袋就杵在唐忘川的腿上。
“啊!你——”
这怪异的触感着实把唐忘川吓了一大跳,差点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呵道:“江明月,你做什么?你压到我的腿了!”
“好困,你忍一下,别动来动去的。”
江明月睡意十足,懵懵懂懂的,圆圆的脑袋往里拱了一拱,像一只得逞的小狗。
“唐公子,你这两条腿可真冰啊。”
江明月随口嘟囔着,她才不管唐忘川这个不允许那个不允许呢,随即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脑袋枕着,一边双手抱着,很快找到一个最契合的角度。
“真没想到你身上竟然长着一对冰枕头,那我帮你捂一会吧。”
说罢,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子?!
唐忘川大惊,见她猛打了几个哈欠,眼看又要进入梦乡,赶紧挣扎起来:“江明月,你少嬉皮笑脸,快放开我!”
这女人在他这里真是得寸进尺!
无论自己怎么挣扎,身上的人都不为所动,唐忘川顿时心慌不,梗着脖子,深怕江明月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行,再这样下去
他一边怕自己的残肢颤起来的时候不受控制伤了对方,一边又怕她醒后被自己的模样吓着,届时,他这个唐门首领才真的是颜面扫地!
“哎呀你别扭来扭去的。”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动,再动她真睡不了了!
江明月气呼呼地张嘴咬了咬那两坨冰枕头,惹得唐忘川“嗷——”地一声惨叫,残腿一抽,顿时全身血液倒流,心脏骤停。
“困死我了,你不准再闹了哦。”
她再次警告他,这次,江女侠连眼都懒得睁,直接睡了过去。
鼻尖传来少女与生俱来的香甜,这下,唐忘川全身每一处血都跟发了疯似地叫嚣,他死死盯着空中悬挂着的纱幔床帘,心脏“噗通噗通”要蹦出来一样,他一动都不敢动。
屋外大雪纷飞,唐忘川心中某一块缺口,莫名其妙地被面前这个女子填满。
七岁那年,还是将军府独子的唐忘川身中剧毒,军医说他命不久矣,然而他的母亲偏不信邪,独自一人带他回舅舅家疗伤。
乱世之下何处能有安宁,他们在银叶山庄待了不过五日,唐忘川身上的毒还未来得及破解,银叶山庄就遭来满门屠杀。情急之下,母亲将他塞在后厨的水缸里,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偏偏下山的时候,由于他自己体力不支,不慎坠入山谷,在冰天雪地里昏睡一天一夜。
之后,唐忘川有幸被唐门前任教主和护法爷爷们救起,但因为他埋在雪地太久,双腿已然坏死,不得不截去保命。老教主看他可怜,便带他回西南总坛,从此,唐门多了一个中了毒的病秧子,没了腿也走不了路,无论去哪儿,他都离不了轮椅了。
西南地域瘴气充沛,当地人无辣不欢。唐忘川与同门孩子同吃同住,时常水土不服,生病成了家常便饭。他一边忍受断腿之痛,一边承受着丧母之痛,每到深夜就考虑要不要就此了断人生。
再之后,唐忘川尝试各种方法想与自己爹爹取得联系,然而一封封寄出的书信如同石沉大海,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年之后,老教主见他康复的不错,才将真相告知于他,原来那年爹爹带的队伍全军覆没,百号人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杜小公子”,他改名为“忘川”,跟随老教主的姓氏。
岁月如梭,一眨眼已经十六年过去。
如今,唐忘川终于长大成人,他练着唐门最高的武功心法,用着最狠辣的毒药,成了唐门最新一任的教主,旁人的冷眼和嘲笑再也不能挑动他的情绪。
“唔——”
江明月好似感觉到自己的悲伤,用双臂更紧地箍住自己。
她她怎么还不撒手?
这么多年,还没人能完全无视自己的残疾,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愿直视这双残腿。
犹记得小时候伤后第一次拆布团,唐忘川望着自己这两团所谓“腿”的东西,差点哭了出来,他才不要这么丑陋的东西!
只是
他自己都嫌弃的东西,这江明月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排斥呢?
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江明月背起自己,就摸到了它们;第二次他们在水下缠绵,她没有拒绝,第三次,她索性就
五更天的时候,唐忘川终于憋不住了,将残腿从江明月脑袋下抽了出来。
“哼——”
江明月很不乐意地抢过来,感觉没有之前那般冰冷,才肯放手。
“醒了?”
她揉揉眼睛,抬起脸看着唐忘川也正在看自己。
“你好些了吗?”
“多亏了你,好多了。”唐忘川想坐起来,不料双腿已麻,无奈苦笑一声:“江女侠,你看你干的好事,我动不了了。”
“那就别动!”
她可还没睡饱呢,又爬到原来该睡的位子,钻回唐忘川的怀里。
“我看你这腿是绝不能凉着的。明日我给你去整两个暖手炉子捂捂,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记得用。”
“什么叫你不在? ”
此时的唐忘川无比脆弱,可听不得这话。
他立刻皱起,一把攥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急道:“你给我讲讲清楚。”
不料,小姑娘“嗯哼”了几声,又没了声音。
唐忘川等着等着,听着江明月渐渐趋缓的呼吸声,只好默默搂着她睡。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待天的那边露出鱼肚白,唐忘川终于抵不过睡意,迷迷糊糊地也进入了梦乡
三日大雪,渡口被封。
唐忘川已坐在轮椅上画了一上午画。
“这些,都拿去烧了。”
只见这满桌满地都是江明月的画像,有俏皮的,有扮鬼脸的,有嫉恶如仇的,有飞身打斗的,有酣睡流着口水的………
小武从外头进来,低头一看,这张张画的都不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公子,您先歇一歇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这屋子冷,喝了药,咱们还是回床上躺着吧。护法不让你下床,你怎就不听……”
“无事。”
书桌前的人旁若无人继续画画画,小武只好认命地将手里的东西一搁,手忙脚乱地给屋子加炭火,又检查了一遍未关严的窗户。
早中晚三碗汤药,他可是尽心尽力,掐着手指给唐忘川准备的。
再不吃,可又要凉了。
“公子,药熬好了。吃了药,吃完了您再画吧。”
“放着吧。”
唐忘川冷言冷语,小武知在家主子心情不好,赶紧凑过去佯装赏画,问道:“公子这是画什么?这么认真”
“画什么?你说我还有什么可画的?”
唐忘川将毛笔一丢,一张黑脸拉的老长,转头就把怨气撒在小武身上。
“我就是试试你刚买来的这支太湖狼毫笔好不好使。依我看,这笔不好,颜料也差,还不快把这些破纸都给我扔出去烧了?看着就烦。”
这是吃了火药呐。
小武一听,知道这时候的主子可是半丁都惹不得。
连着三天,唐忘川跟着了魔似的,处处透着古怪。
他每日三更才睡,五更天就起,天不亮就要小武为自己穿衣梳洗,公鸡都未打鸣,唐忘川身下两枚车轱辘已经压过院子的每一处。
“公子,那不喝药,咱换个其他的吃吃。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进过食,特意让厨房准备了水晶煎饺。您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
小武连忙把喷香喷香的水晶煎饺端到他面前,哪知唐忘川就看了一眼,竟让他把汤药拿过来。
又是一碗苦东西,唐忘川端起来眼都不眨一眨,一饮而尽。
“公子,您这是在和谁置气?您身子本就不好,可别把身子气坏了。”
小武连忙接过药碗。
这天底下有哪个主子不舒服,下人能好过的?
这都三天了,小武饱受唐忘川的折腾,心想得赶紧探探口风,再这样下去,自己的黑眼圈可要挂到地上了。
“生气?你哪知眼睛看出来我在生气?我高兴的很!”
唐忘川冷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残腿,命令小武过来帮自己推轮椅。
他这几日休息的不好,可以说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好逮着小武来帮自己。
书房里、院子里、在这宅子前前后后每一处的角落时不时就要出现一下唐忘川的轮椅,这无休无止地遛弯,差点把小武都绕晕了。
“公子,外头很冷的”
正当小武不知该如何相劝,唐茴男走了进来。
“人找到没?”
唐忘川突然抬头问道。
两人四目相对,却见唐茴男不答,反倒捡起一张地上的画,岔开话题。
“这些年,你的画功进步不少啊。”
他优哉游哉,见桌上正好有一碟水晶煎饺,忙不慌夹起来吃。
“好吃!吃点心还是要吃中原的,做的真是精致!”
唐茴男美滋滋地嘴里吃着一个,手里又夹了一个,正当心满意足要吃下一个,不料一根狼毫笔飞来,唐茴男反应不够及时,手里的水晶煎饺瞬间变成了墨汁水饺!
“忘川,你过分了嗷!”
唐茴男很不服气,见另一边的唐忘川冷眸冷脸,一点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唐门若是一个个像你这般办事不力,怕是早就被江湖那群人屠上几回!”
虽说唐门这些年在江湖上低调的紧,但老教主很多年前便开始布局,唐门的眼线遍布整个江湖,若真想要找一个人,三日,不可能完全没有消息。
“唉!我又没说不找她,你急什么急!”唐茴男很不服气,站起来骂:“就你这鬼脾气,哪个姑娘见了不跑!腿长别人身上,若是我,我不仅要跑,还要跑得远远的,赶紧避开你这个瘟神!”
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三日前消失无踪的江明月。
那日,唐忘川从床上醒来后就没找到江明月。
听小武说,那日早晨江明月吃了许多早饭,她看起来心情极好,只说出门逛逛。
谁知道,这一逛,便再无音信,连个口信都没留下。
“我说忘川你啊,现在怎么这么矛盾?之前明明是你自己说不寻的,你说‘江湖儿女,露水情缘’,这怎么转身就给江姑娘下‘唐门搜寻令’呢?你也不看看现在外头这冰天雪地,很多店铺都关门了,你让我和兄弟们怎么干活?!这搜寻难度得多大?”
唐茴男五大三粗口无遮拦,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不吐为快。
从江明月失踪那日算起,今天正好是第三日。
唐忘川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心情烦躁、到现在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好,好咳咳,咳咳咳咳——”
坐在轮椅里的唐忘川脸色越来越白,他撑着扶手,咳嗽声此起彼伏。
江明月走了。
他从最初的担忧、害怕、都之后的愤怒、寒心,事到如今,他只盼一句“平安”。
“唐茴男,你若是不想找,便不找。毕竟你是一国王子,哪有让王子给我跑腿的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我”
唐忘川话说一半,喉咙口竟突然涌上一股血腥,便连忙用手去捂。
“公子!”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唐忘川细长的指缝,“滴滴答答”流到了毛毯上。
小武吓得不行,掉头就冲出去找‘快快来’,屋子里只留下唐茴男和唐忘川两人。
“你也看到了,我没几日可活了,你就不能顺着我一点?”
唐忘川往后一靠,说不出的乏力。他靠在轮椅靠背上,静静地看唐茴男发狂。
“你这个臭小子!说!你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我去吐火罗国之前,明明记得你身上的毒已经好了大半!”
唐茴男忙走到他身边为其把脉,却见轮椅上的人一脸坦然。
“傻瓜,你以为我们的教主之位是这么容易坐上的吗?老教主这么多孩子,凭什么让我来坐这个位子。若我没有一点付出”
“唐忘川,你该不会你疯了!”
直到此刻,唐茴男才终于看明白了。
据说唐门历任新教主,必须通过三轮选拔。
第一轮是比武对决,第二轮机关秘术,第三轮便是为前任教主做一件事。三轮选拔十分残酷,能从里头走出来的,武力、心智、手段,无一不高。
这么多年,唐门历届教主,还从未出过一个身体残缺的。
“你答应他了什么?”
“救七妹。”
三个字,足以让唐茴男全身石化,他痛彻心扉地看着唐忘川,骂道:
“你疯了!我们老头子这些年为了救老七什么干不出来?他疯,你也疯?!”
那唐七幼时就生了怪病,唐门教内都传她活不过五岁,没想到老教主凭一己之力,费尽心力找来天下所有的灵丹妙药,这才为她续了几年命,也不怪老教主就对她宝贝的很,毕竟唐七的娘死的很早,唐七是老教主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早些时候,唐茴男亲眼见过老教主抓来数百名与唐七年纪相仿的人,他把那些人关在后山来做药人,一关就是好多年。自那以后,老教主开始专注于为唐七逆天改命,哪还管别人死活。
“我把十年阳寿,给他了。”
唐忘川不以为意,反倒安慰唐茴男。
“这买卖不亏,我本一届残躯,若得不到唐门最高的秘术,又哪能报身上的血海深仇,慰藉十六年前冤死的母亲呢?”
“可是你的身体现在你不要命啦!”
唐茴男难过至极,于是交出藏在袖中之物。
“喏,不瞒你了,这东西你自己拿好。你那个丫头倒是机灵,套了‘快快来’的话,现在跑韩元甫药庄给你偷神心草去了。而且!她还赊账给你买了这两个暖手炉子!你看看,这败家丫头,就买这么小两只东西,够小爷我在吐火罗国买五头壮牛了!”
【&128226;作者有话说】
啊,我还是喜欢小瞎子陆承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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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4 第 24 章
◎我们庄子莫不是喜事将近?◎
夜已经深了。
朱三郎又为朱秉正熬制了一碗汤药, 这已经是他从韩元甫药庄回来熬的第三副药了,正当他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岂料朱秉正突然病中坐起, 一口鲜血喷涌在地。
“大哥!”
朱三郎见状,连忙把药往桌上一搁, 跑到朱老大的床边, 只见对方已然双唇发黑, 脸部红肿,气息浮游之际,只是不断重复着叫唤:“热热”
“大哥……大哥怎会变得如此?”
朱三郎心痛难忍, 把二哥朱熙叫到一旁, 两兄弟好一番讨论。
三人自江州城脱身以后, 日夜赶往距离他们最近的韩元甫药庄, 为的就是尽快给朱老大寻求蛇毒的解药。
可是
“这药庄给的药,大哥都连吃了两副了, 怎么还不见好, 反而更加严重?”
看着那放在桌上的药碗,朱三郎怒火中烧, 气得想立即拿出去丢掉,“我看这韩元甫药庄不过是浪得虚名, 日后若再有江湖人吹捧, 我朱三郎见一个骂一个!”
传闻当年先帝在位后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一病不起,连着几个月不理朝纲也是常有之事。为了多续几年寿命, 他派人寻遍了世间各种各样神丹妙药。
机缘巧合之下, 办事的人找到了当时已经八十九高寿的韩元甫药庄当家人韩老。韩老听完, 只说给他三个月时间。之后,他拿处毕生所学,从自己的庄子里寻了几味非同寻常的草药,专为先帝研制了一款独门密制丹丸,先帝吃后大喜,竟连着半年都能像常人般下床活动,一高兴便赐了韩老黄金万两,金字牌匾一块。
朱三郎记得,在那挂在药庄最显眼之处,便是当年先帝亲自提的五个大字
——“韩元甫药庄”。
不过,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家与朝廷沾了关系的药庄要飞黄腾达之际,韩老却激流勇退,直接关门谢客。直到过了三年他归天之后,韩家的后人才将那药庄的大门重新打开,贴上开张的告示。
往后二十来年,韩元甫药庄不仅没有借着朝廷的势力大肆扩大产业,反而更加低调行事,极少与人谈起当年的风光。由于药庄需每年向皇亲贵族上供自制的丹丸,平日里就光采药和制药已经够整个韩元甫药庄的人忙活一整年,使得他们与外界更鲜少有交集。
一年春夏秋冬十二个月,韩元甫药庄只开门七七四十九日,其余日子全是关门打烊。市面上曾有络绎不绝登门求药之人,但听说有人在药庄周围徘徊半月有余,仍会有买不到药之事,久而久之,大家尽量避而远之。
不过话说回来,这关于韩元甫药庄还有一件令外界津津乐道的事。
传言当年韩老在世时,有三个能力特别强的弟子。
一位是韩老自个儿的好大儿韩章颖,他后来继承了家业,就是现在韩元甫药庄的大当家。
而另一位则是如今大名鼎鼎的神医谷大当家陆昌明,他本是神医谷的后代传人,自幼被送去韩老那边拜师学艺。韩老仙逝之后,陆昌明据说哀痛不已,发誓要将韩老的医术发扬光大,从此神医谷开遍了大江南北,先不说陆昌明后来的医术是否超过他的师傅,单论他经营药铺的能力,绝对是他这批弟子中最最厉害的。
至于那最后一位,据说他是韩老当年最满意的关门弟子,他年纪最小,天赋最高,少年成名,曾经一时风光无两,差点儿就被捉去太医院任职。不过这位医术了得的弟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也无人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市面上依旧流传着关于这三位师兄弟的画本子。
有人说这三位当年为了争夺韩元甫药庄的继承之事,曾闹得不可开交;也有人说,这韩家的东西自然是给韩家人,另外两位名气太大也没用,到最后,这三个弟子彻底交恶,割席断交,再无往来。
可笑的是,无论画本子里头,如何绘声绘色地写下医学世家的恩怨情仇,药庄的这三位主角,恁是一个都没跳出来澄清过。
明面上看,这些画本子里的故事不过是拼凑编造,都是些无稽之谈,可拿来细细想来,有心人便会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近些年,这‘韩元甫药庄’和‘神医谷’两家顶尖的医馆药铺好像还真的水火不相容,当年看这画本子的人都老了,这两家还跟彼此较着劲,真真做到了‘有我无他’的地步。
如今,韩元甫药庄与世隔绝,成了大半个专供皇家丹丸的存在,而神医谷则只做百姓生意和江湖生意,什么疑难杂症皆是来者不拒,寻常人看病自然会优先选择去神医谷,极少有人会去韩元甫药庄,除非他们要寻的药是世间罕见,除了韩家,无人拿得出来。
“三弟,你稍安勿躁,先让我瞧瞧。”
怕这朱三郎趁一时之块,拿起药碗就要砸,朱熙连忙上前按住三弟的手,他拿着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小心尝了一口,只觉得这药酸酸苦苦,与寻常的汤药无异,心中更为困惑。
“你可还记得今日取药之时,韩元甫药庄的人到底怎么与你说的?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这”
朱三郎被朱老二这么一问,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脸色一滞。
“我确实与他们的伙计发生了一些口角”
两人面面相觑,朱三郎一个劲地摇头否认:“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既然卖出了药,还能掉包不成,那块金字招牌难道不想要了吗?”
没管朱三郎急于否认的心情,朱老二连忙上前一步,抓住着他三弟的胳膊,急道:“我就问你,你有无在他们面前提过‘神医谷’三个字。这事关大哥的生死,三弟,你可万万想清楚再答。”
“说了,说了又如何?!难不成……”
这朱熙一听,脸色霎时难看至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坐不起。
“这下糟了。”
“什么糟不糟的,二哥你说清楚!”
这朱三郎自幼跟着大哥跑码头,性子急不说,又没读过什么书,可不比朱熙这个笑面书生讲话慢条斯理,他见二哥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顿时心中不爽,嗓门跟着就高起来:
“我不过是看他们这些伙计干活磨磨唧唧,便说‘神医谷‘一人能顶他们三!你还别说,我当时就是这么随口一提,哪晓得这韩元甫的那伙计当场就撂挑子了,让我另寻别处,那药也不卖给我了!”
这一听,更像中了朱熙心中的猜测。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把这药拿到手的?”
朱熙没好气地撇了朱三郎一眼,从袖中拿出一把纸扇给自己扇起风来,大冬天的,被这三弟气了一遭,身上都热出了一遭汗来。
“我当然知道这副药是大哥的救命药,自然是不可能不要,就算抢我都要抢过来!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们药庄的管事的找来,没想到那人倒是听的懂人话的,立刻手脚麻利把药给我包好了,递我手上。”
“原来如此。”
这前因后果再清楚不过。
朱熙点头了然于心,他摸着胡须,心道这次怕是得罪了韩家人。
“三弟,看来你并知这‘韩元甫药庄’与‘神医谷’水火不容之事。我们日夜赶路,正是因为这蛇毒稀有难治,除了韩元甫能拿出现成的解药来,我想不到更快更好的办法来。可是,你却”
朱熙摇着头,随即转身便将这药碗往外一泼,只说这药是不能再给朱秉正吃了。
“二哥此话何意?难不成这药真有问题?!他们这么有名的药庄竟也会做此等下作事?”
朱三郎心中大受震惊,听完朱熙的分析,这下才知自己给兄长惹了大祸。
“那这样,你在这里看着大哥,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好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大哥就这样”
不顾朱熙再三劝说,朱三郎已然转身夺门而去,再次连夜奔赴韩元甫药庄
夜深人静,待韩元甫药庄里最后一个房间灭了灯,藏在房檐上的黑影身轻如燕,轻轻一跃,便从上面腾空落下。
江明月一身黑衣劲装,仗着自己在青玄山练就的十足腿劲,灵巧地游梭在这偌大的庄子里,黑面巾将她整颗脑袋都围了个遍,夜里寒凉,正好用来挡一挡那嚣张的北风,那一双小鹿般灵动的双眼无时无刻在黑夜中四处探查,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告而别已有六日。
她本想快去快回,只可惜途经风雪,一路马不停蹄赶到江州城就花去三日,中间为了兑现承诺,又顺了王员外的小金库,只好再耽搁了两日。
待她真正到了韩元甫药庄,已是月黑风高,方圆十里闻不得一丝人音,正是偷神心草的好时机。
这唐忘川,顾左而言他,就是不告诉她神心草的下落。
可是,就算他不说,她江明月也势必会为他寻来,她从来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也不知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送给他的暖手炉子用上了没有?
一想起那位性子古怪、脾气乖张的唐教主,江明月心中立刻泛起丝丝的甜腻。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她不禁莞尔一笑。
冷风戚戚,昏暗中江明月赶紧加快脚步,很快便找到了后院库房,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这韩元甫药庄,以前只知道有名,如今来了才知道,这地方可比想象中的大太多,待她翻完这库房第六个房间,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
这世上怎有这么多品种的药材?!
看着那药柜子上排排俊秀的小楷,江明月眼睛直发晕。为了尽快找到这神心草,她一路赶来,已经连着六个时辰滴水未进,这库房如此之大,怕是天亮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江明月微微丧气,找了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护法爷爷说了,这药材极为稀少珍贵,怕是不会与普通药材放一起。
难道,她要找的东西不在库房?
正当江明月想另寻他出,有一声调皮的男声突然蹦到自己耳边。
“小姑娘,大晚上的,来偷药啊?”
“谁?!”
江明月心头一震,急忙从地上跳起来,四处张望后竟,找不到声音的出处。
怪了,竟然有人能在如此安静之地如此藏匿自己的呼吸,想来此人的功力定是非同凡响。
江明月下意识摸到腰间匕首,一边故作轻松:“这位前辈,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去睡觉,反倒在这里与我躲躲藏藏的,看来你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吧?”
“臭丫头,你胡说!看我出来怎么教训你!”
果然,被江明月这么一炸,那人果然上套,吵着闹着让江明月别走。
只见面前的药柜子突然往前挪了一个手掌宽的距离,有一只扎着两只羊角辫,白发老人从药柜子背后“噌”地一下蹦了出来,吓得江明月瞪大了眼珠子。
“哈哈,你猜不到吧?我在这儿!”
老者见把面前之人吓得大惊失色,顿时开心地笑的眉飞色舞,得意忘形。
“哈哈,你这小姑娘胆子这么小,竟还想来当贼!可笑!可笑呐!——”
只见那老头子高举双手,他身如纸片,从药柜与石墙中间的缝隙里,横着走了出来。
“老人家,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江明月怕是自己看错了,瞧着面前这一身粗布麻衣的老头子圆滚滚的腰身,不禁觉着对方刚才在玩什么障眼术。
“什么老人家,你这个臭丫头会不会说话的?”
老头子听了极不服气,双手一抱,很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最多也就比你大个几十岁,你叫我韩大哥就行了。”
这人倒是有些可爱。
江明月嘴角一提,跟着问道:“那韩大哥,请问你你是用了什么武功,这钻来钻去的本事,我可前所未见,从所未闻过。”
这不提还好,这一提,可算打开了老头子的话匣子。
“臭丫头,算你还有点儿眼力界儿啊,这是我最新研制的‘吐纳变形术’,好玩吧?”
这老头子二话不说,立即要在江明月面前耀宝。
“你看清楚了,我不仅可以变小,还可以变大呢!”
只见他紧扎马步,双掌成拳,一张嘴刹那吸了一口大气,原本就圆滚滚的肚子立即胀成一个硕大的圆球,不受控制地弹向空中。
“哈哈哈哈。”
江明月没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老头子一顿操作猛如虎,上下左右反复弹跳,终于,那圆润的脑袋被架在木梁之间,动弹不得,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哎呀,韩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要钻墙吗?怎么眨眼间就飞天上去了?”
江明月嘴上不饶人,但心里着实觉得这功法实在是好玩,她也想学学。
她抬着头给老头鼓掌助威,还鼓励他:
“韩大哥,我刚没看清,要不你再耍一次这个‘吐纳变形术’,让我开开眼!”
“哼,你这个丫头,还嫌我不够丢人啊。”
老头子老脸一红,好不尴尬。
“我不过是太久没在陌生人面前显摆了,这才故意露两手给你看!你看我,我既然能把自己变成球,当然也能把自己变成薄片,我这就下来,再给你表演一次!”
老头子还没从房顶泄气落下来,窗外突然走来两道侍女的身影,只见两人提着灯笼,正小声交谈着。
“小姐这几天是怎么了?隔三差五让我们检查一次神心草,光这几日都已经检查了不下十次。这草是何等宝物,需要小姐如此关心?”
“小梅,你第一年来有所不知,我们小姐每到冬天就会这样。”
“这是为何呀?”
这位叫小梅的新来侍女显然对着话题很感兴趣,拉着另一位侍女躲到身后的库房一角。
“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位侍女偷偷摸摸拉过另一位,小声说道:“我们小姐有一段指腹为婚的姻缘,那位公子虽然生得着实俊美,可惜他自幼遭奸人毒害,身子不好。据说他常年与轮椅为伴,每到冬天就需要用神心草作为药引服用,小姐欢喜他,于是每年都把全庄子的神心草提前给他备好。”
“原来如此。”侍女颇为感慨,点头说道:“原来我们小姐这么重情重义,姑爷身体不好,她还能不离不弃。难怪了,她对神心草这么上心,原来全是给我们未来的姑爷准备的呀!”
这新来的侍女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字里行间很是激动。她哪会知道这墙的后头还站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偷药之人。
“那这么说来,我们庄子莫不是喜事将近?”
新来的侍女很是激动,相反,年纪大一些的侍女赶紧做了手势,不让她再打听了。
“嘘——此事莫提了,小心你屁股挨板子。”
老一点的侍女显然比新人更加小心谨慎,告诫她:“小梅,你刚刚来,对我们庄子里的事儿还不熟悉。听姐姐我一句劝,这庄子里到处都是秘密,切记要少说多做,莫听莫问,否则到时候惹祸上身。”
“这真有这么恐怖吗?”
这名叫‘小梅’的侍女只当对方是故意吓唬她,吱吱一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我就是好奇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小姐连姑爷的腿都不嫌弃,他们必定感情深厚,非对方不可”
“掌嘴掌嘴,你还真是不怕死!”
许是怕这新来的给自己惹上麻烦,那年纪稍大一点的侍女赶紧压低了声音,巡视四周。
“主子的事情,哪轮得到我们做下人的操心,你可得长长脑子。在我们小姐面前,‘成亲’的事不能提,更不能提姑爷的腿,尤其是有关‘唐门’的任何事情,今后绝对绝地不能提!”
唐门,轮椅,腿,成亲
果然是他!也只能是他!
江明月心中一涩,此刻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实在有些站不住了。
原以为唐忘川不让自己出来寻神心草是怕麻烦自己,看来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
原来那神心草,不用他偷,不用他抢,自有人会给他奉上!
唐教主啊唐教主,你可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敢情这救他性命的草药和他的娃娃亲都在这韩元甫药庄子里头呢!
江明月纵然心中十分憋屈,却碍于外头那两个侍女,不好当即就这么闯出去。
她捂着耳朵,关于她家大小姐与唐忘川的故事,她可一点儿都不想再听了。
“哎呀,丫头,你怎么偷偷在这里掉眼泪啊?”
韩老头子他蹦蹦跳跳来到江明月面前。
他已然把自己从圆球的模样缩了回来,本是想再给江明月显摆一下变成纸片人的样子,可惜对方压根不做理会。
“哎呀哎呀,你莫要再哭了,我老头子最怕小姑娘哭了!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娃娃。”
这老头子绕着江明月一跳一跳的,抓耳挠腮,很是焦急。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
老头子两手插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面前梨花带雨的陌生丫头说道:“看你这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既然今天你来到我的地盘,我就尽一次地主之谊走!韩大哥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嗖——”地一声,老头子一把抓起江明月,两人一齐飞出了库房
【&128226;作者有话说】
哎呀,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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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5 第 25 章
◎她心想:今后再也不要理那个残废了。◎
两人赶了不少的路, 本以为老头子要带自己吃什么山珍海味,害的江明月心中一阵遐想,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带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花田?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 位于韩元甫药庄西面的空地居然有一片生机勃勃,开满了各种鲜花的曼妙大花田!
只见这花田设计十分精妙, 每一块都种着不同的品类, 高低错落, 每个角度看都很壮观。
左手边这块田种的是个头高的,花朵呈现蓝绿宝石一般的颜色,风一吹, 花杆子齐刷刷地往一边倒去, 晶莹剔透的蓝绿宝石花也跟着探下头去;
而右手边这块田种的是个头矮小的, 一株花上结了红橙黄绿, 四种颜色如同一串霓虹,远远看去更是挪不开眼!
“你挑块喜欢的颜色, 我们今晚就着这繁花似锦的美景, 就在这里饱餐一顿。”
在这?饱餐?
真的不是来这里吃西北风的吗?
江明月眉头一皱,那老头怕不是和自己开玩笑。
然而没待她细想, 老头子施展轻功,几脚便飞上一旁的树杈上, 开开心心偷来了几枚鸟蛋。
“哎呀呀, 臭丫头,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干活捏?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这里,赶紧给我搭把手,去旁边取点柴火过来, 我要做烤火架子。”
顺着老头的手指, 江明月这才发现那花田的后面, 居然有一个茅草屋子,估计是专门用来堆柴火用的。
“韩大哥,你这是要在这里带我烤鸟蛋?这大晚上在这里生明火,你不怕被别人发现啊?”
江明月满肚子疑惑,却见老头没有一丝犹豫之色,很不以为然地瞄了自己一眼。
“怕什么,这块地除了我,还有谁能进的来?”
这老头口气倒是不小,但他也不与江明月解释,只是催促道:“你赶快把火生好了,我这就给你找好吃的去!”
说着,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韩大哥”
江明月低头看着手里那几枚洁白无瑕的鸟蛋,苦笑连连,她日夜兼程赶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吃鸟蛋蛋的!
这绚烂的花田与世隔绝,周围静悄悄的连只蚂蚁的动静都能听到。
难怪刚才的侍女会说庄子里的秘密多,如今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寻常。
夜空中的乌云被风吹散,一轮明月照了下来,江明月卸了黑面巾,露出一整张干净小巧的脸蛋。
“臭丫头,今天我做东,看我都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老远处,只见老头子左手拎一只鹅,右手串五条鱼,他蹦蹦跳跳向江明月跟前的柴火堆跑来。
“韩大哥,这就是你说的山珍海味啊?我刚才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后厨开小灶呢。”
江明月半开玩笑,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瞧着这老头开心,她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后厨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吃的,就那几道菜,吃了一辈子,都快把我吃吐了!”
老头子兴奋地提了提左手的白鹅,对江明月显摆道:“你看这家伙,它可是从小吃我种在地里的名贵草药长大的,吃它一两肉,抵你练五年功!”
“韩大哥不是吹牛吧?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那你应该留着自己多吃点。”
江明月对大鹅连连摆手,手指头又指着那几条鱼问:“这鱼总是正经的鱼吧?”
“唉?!乡巴佬没见识!”
老头子嫌弃地摆摆手,立刻献宝一般,递出手中几条鱼给江明月:“你仔细瞧瞧,这是五形鱼!平时,你有见过鱼咬鱼,连着串成一串的吗?!”
这又是什么怪东西?
江明下意识往后一退,但碍于老头子的热情,只好放下手中的柴火。
她走过去一瞧,只见这下面的鱼嘴咬着上面的鱼尾巴,居然连成一串了。
“这五行鱼,还不会是在水里的时候摆出一个五行阵吧?”
她刚抬头,那五条鱼居然同时甩尾,甩了江明月一身的水!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老头子满心欢喜拎着食物走去火堆旁,解释道:
“早些年我们庄子不是关门大吉了吗?那时候,库房里一堆药没地儿去,放着都快发霉了。我心想这些东西这么碍事,索性就一把火烧了了事!结果没想到把那些药材烧了后,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那药渣滓全流进东边的湖里。从那以后,我们湖里的鱼就变成这德行了,你说好不好玩?”
“啊?!——”江明月一听,吓得张大了嘴:“韩韩大哥,这这样的鱼你也敢吃啊?”
江明月就算再不济,还没沦落到要吃这种奇怪的东西吧?
“哎呀,别怕别怕!”
老头子看江明月的眼神恐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你可别瞧不起它们啊!这些水里游的吃了我们药庄顶好的药材,谁吃了这鱼肉,别的不说,最起码是滋阴补阳,补精益气,最重要的是,这世上有哪个姑娘不想永葆容颜,你吃了我这鱼,再过二十年你还长这样!”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江明月心想这人吹牛皮真是不打草稿的。坐在柴火堆旁,连连摇头。
两个人一通忙活,鹅子已经串在粗棍子上,架在火上烤了,鱼肉也在一旁准备就绪。
老头子从口袋里拿出五个瓷瓶,说是他自己研制的调料,江明月拿起来尝了一丢丢,虽说味道有些古怪,但总体还行。
两人就着这些调料,将那只大鹅,五条活鱼和几枚鸟蛋,统统寄了五脏六腑。
“话说,小丫头,你原本想要在库房里偷什么啊?说出来,韩大哥帮你找啊。”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江明月顿时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湿润。
“不找了,我不要了。”
她心想今后再也不要理那个残废了。
这下手上的鱼肉也不香了,江明月吸着鼻子,委屈极了。
“哎呀哎呀,别哭别哭,我可最见不得女娃娃哭了!”
老头子连忙将手中香喷喷的鹅肉放下,赶紧投降:“我不提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和你提这事了。”
说罢,为了安慰江明月,老头子随手捡起脚边两块石子,向左右两旁同时掷出。眨眼的功夫,那花田里一片花杆子被那两块飞去的石头割断,上一刻还是亭亭玉立的鲜花一下子纷纷散落在地上。
“我——吸——”
只见老头张开大嘴,一阵排山倒海的巨风迎面袭来,江明月忍不住拿手遮挡的瞬间,那些落在地上的花杆子顿时汇聚成一把五彩缤纷的花束。
“给,拿去玩。”
原来他刚才不是要给自己现场表演吃花呀。
江明月嘴角微微一弯,险些没笑出声。
“呶,笑了笑了。韩大哥告诉你,在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是值得你为之难过的。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是该笑,像那太阳一样,没心没肺的笑!”
没想到,这老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居然还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一通安慰人的话。
“我听大哥的就是。”
江明月抹掉眼泪点点头,决意今后再也不要见那瘸子了。
“只是,韩大哥啊”江明月看着面前递过来那束七彩斑斓的鲜花,迟迟没有伸手:“这花怎看着如此奇怪,天气这么冷它还开啊?”
江明月自幼在青玄山长大,对植物的习性了如指掌。
春华秋实,花草自有自己的生命韵律。冬天本就是植物休养生息的时候,花朵凋零,树木落叶是这个季节应有的景象,然而,这面前却开得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实在太过反常。
“哈哈,没见过吧?”
瞧这丫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头子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带着一点骄傲,说道:“小娃娃,我瞧着与你投缘,这块花田,一般人我连看都不会让他们看一眼,更别说在这里野餐了。”
“既然这花如此珍贵,那我更不敢收了。”
江明月连连摆手,刚要接过花的手立马收回来。
“韩大哥,我俩今个儿头一次见,你就请我吃好吃的,还带我来赏花。可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这花又看起来那么名贵,你就随随便便就送我,我怎么好意思啊?”
江明月将双手藏在身后,说什么都不肯要这珍贵的礼物了。
“看你这话说的,听着好像也有些道理啊。”
老头子一手把玩下巴的白须,一手捧着怀里的小宝贝,心中很是纠结。
他哪里知道江明月这是来诈他的话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就告诉你吧。”
老头子一阵扭捏,好像他这辈子从没与人说过自己的姓名似的。
“我哥哥叫韩元甫。你说我是谁?”
这韩元甫居然还有个弟弟?!
江明月一听,这下可来了精神,转过身去,反问他道:
“哼。韩大哥,你可别骗我,那韩元甫老爷爷死的时候都已经九十有三,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老人家若真有个弟弟,现在还不得活到一百多岁呐?我看你这般蹦蹦跳跳的,距离百岁老人可尚且远着呢。”
“再说,你明明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我喊你‘韩大哥’呢!”
“唉!烦死了——烦死了——”
这个丫头真是个鬼灵精啊。
老头子脸色一窘,向后一跃,指着江明月骂道:“哼!——臭丫头,我说不过你,我再和你说下去,岂不是连我的生辰八字都要被你套出来了?!”
眼看老头子就想脚底抹油,江明月赶紧抢先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花束。
“谢谢韩大哥送我的花,刚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咱们打住,赶紧翻篇!”
江明月好一顿连哄带骗,拉着老头子又坐会柴火堆旁,佯装正在欣赏花朵。
“还别说,你这花可真是特别,怎么我从来没在市面上瞧见过,不是寻常花草吧?”
她拿手指轻轻一碰,那一串串的花朵宛如一个个小铃铛,整齐有序地挂在花杆子上。一支花杆一串花,每一支花的颜色居然有浓有淡,有深有浅,说是红橙黄绿蓝,其实有一些还带了些些淡紫。
“那是当然,老夫种的花,自然都是极品。你就敲锣打鼓到外头去寻,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来。”
老头子摸着胡子,得意洋洋,接着说:“这些都是老夫自己育种繁殖的,只此一份,独一无二。”
说到花,老头子可不想溜了,反过来拉着江明月大讲特讲。
“你看,这一株花就代表土里埋着一颗种球。这一颗球,它就能再生一串球,就如同老母亲生崽,崽子再生崽子,它越生越多等春天结束,我把它们全从地里挖出来,放到柴火房里去保存。到了秋天,我就再把它们全种到地里……这花一开就是半年,这样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我这里的花就从一颗种球,变成了现在一整片花海”
“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老头正笑得开心,岂料江明月突然从背后蹦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等一下,敲你这一惊一乍的,你知道什么了?说出来,我听听。”
老头子摸摸胡子,只听江明月笑道:“原来韩大哥你是这庄子里花农啊!你早说不就好了?”
“呸呸呸呸,谁是花农,你才是花农,你全家都是花农!”
竟被一个小丫头看不起,老头子很不服气,
殪崋
指着面前望不到边的花田说道:“你知道这些花能用来干嘛吗?”
“用来看啊。”
花嘛,不看还用来吃啊?
“孤陋寡闻!”
老头子呵呵一笑,指着江明月手里的五彩斑斓,颇为自豪。
“这稀有的东西,当然有稀有的用法,前几天皇宫里的老太监还问我讨来着,我都不肯给呢。”
“哦。”
江明月点点头,啃着手里香喷喷的鹅腿,漫不经心地听一耳朵。
“这花名为爆竹花,它本非我们中原大陆的产物。早些年有船员从东洋商人手中获得一些种子,我看着挺好玩的,就拿来种种。结果这一发不可收拾,在我这块地里越种越多,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多了。不过拔了,又很可惜。所以,我拿它们做指甲花。你看这五颜六色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你想要给指甲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而且,这花做的染料十分持久,至少能维持一两个月呢。不像那什么凤仙花,低级。没几天就掉色,难看死了。待会儿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几瓶,小姑娘长这么好看,这指甲也要弄得美美的不是?”
“那我可不要。”
江明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她是大山里的孩子,生来就不涂胭脂水粉,对女儿家的东西可真是抬不起兴趣。
“这花,好看是好看。”
江明月拿起手中那束鲜花,七彩斑斓的颜色,尤其是那蓝绿色的花色更是打动人心。
“可是,你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今日就算你全割了,做成染料,再配上好看的瓶子,拿到街上去卖,依我看,也不会有多少人会买的。”
“韩大哥,你知道如今外头的世道有多乱,老百姓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思折腾自己的指甲呀。别怪我说句难听的,你这花,自己种个开心就好啦。若真拿出去定价售卖,卖便宜了你肉疼,卖贵了也要有人买不是?”
“你你你你这个臭丫头!你根本就不——识——货——!”
这江明月字字诛心,随口几句话简直要把老头子的心窝戳成马蜂窝。
“不吃了!不吃了!”
老头子无比烦躁,手中的鱼肉随手一扔,气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韩大哥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你看,我这条鱼烤得外焦里嫩,火候刚刚好,给你吃!”
这人发起脾气来,真不如三岁孩童,江明月赶紧把烤鱼递到老头子面前,哄道:
“补补身子,补补身子嘛。”
“哼!”
老头不做声,偷偷瞥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
自从大哥去世之后,韩老头子已经孤独地活了好多年,虽然他常常都是自个儿和自个儿玩,想尽办法让自己高兴,但今日终于来了这么一个活人,江明月刚才一通话,说的还有点道理。
“我叫韩元显,现在是韩家里年纪最大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韩元甫,韩元显,都是元字辈的,原来这老头还真没有骗自己。
“我叫江明月,从青玄山来的。”
江明月忙将手里烤好的鱼肉递了上去。
“难怪你生火这么熟练,烤的鱼肉鹅肉也很好吃。”
这香喷喷的鱼皮,还真比自己做的好吃许多!
“我问你啊,既然你是山里长大的,那采摘草药应该不在话下吧?”
“那是自然,最基本的止血药和退烧药,我都认识。”
江明月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哪知韩元显高兴地跳起来。
“小丫头,你看我们这么投缘,要不你就留在我们药庄里头做我徒弟怎么样?我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给你玩,还把我这一身的本事教给你。做我韩元显的徒弟,包你后半辈子不愁吃穿。”
“那……那倒不用”
这诱惑虽大,但江明月也实在应不下来。
“韩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我哥哥医术好,我也不赖!这韩元甫里的丹丸都是我做的啊,有时候就连皇帝老子都要低声下气问我讨呢!”
见江明月还是不肯答应,韩元甫是干着急。
“哎呀——韩大哥,你就别为难我了。”
江明月圈着韩元显的胳膊,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是自来熟。
“不是我不肯做你徒弟,只是我也是有师傅的。打你看,我这一身的功夫都是我师傅教我的,我总不能突然丢下他,再改到你门下吧?”
“哼,臭丫头,你就知道框我!”
韩元显后牙槽都快被磨平了,又问江明月:“那我问你,你师傅何门何派?在江湖上很有名吗?有我们韩家在江湖上有名吗?”
这到手的徒儿,可不能说不飞走就飞走。
韩元显摸摸胡子,见江明月面色忧愁。
“哎,别提了。”
夜里寒凉,她打了个哆嗦,赶紧伸手烤烤手心。
“我从小就跟师傅在青玄山相依为命,我们吃在山上,喝在山上,有时候实在穷,就到下山找点活干。不过前些日子,我师傅突然说她要下山办件大事,说完人就不告而别,把我一个人晾在青玄山上了。”
“那你不想她吗?”韩元显问道。
“想啊!当然想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第二天我收拾行李也跟着下山了,只是人海茫茫,这大江南北的,我都出来好久了,一点关于我师傅的消息都无。”
江明月唉声叹气,却很不甘心:“听说沧州马上要举办一场武林大会,我也想赶去看看,说不定我师傅也在那里呢。”
“什么?你要去武林大会?!”
韩元显吓了一跳,连忙凑到江明月身边,让她也把自己带上。
“这不妥吧”江明月连连摇头:“外头都说这药庄是为皇家做事的,那自然离不开韩大哥主持大局!我可不敢把你带走。”
“哪有哪有!我憋在这里都快闷死了,要不是我哥临死之前给我提了‘二十年不出药庄’的要求,我早就到处逍遥了!”
“哎呀,小姑娘,你就带我出去见见市面呗!”
“这”
见韩元显如此哀求,江明月一时想不到婉拒的理由。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小厮的声音:“救命啊——有贼人闯进庄子了!”
【&128226;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江明月的故事写了点出来,嘻嘻嘻,下一章就能见到你们要见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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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6 第 26 章
◎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快来抓贼!”
一时间, 韩元甫的仓库外头被一群家仆层层包围,一圈圈火把把照得这片地方宛若白昼。
“来者何人深更半夜,偷偷摸摸闯进我们药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头都是稀有药材,你赔不起, 还不快快出来, 否则我们就去报官了!”
原来是有小厮半夜起来上茅厕撞见仓库里有动静, 便立马叫了许多人一起把那黑衣人所在的屋子给围了。
“偷偷摸摸?”仓库里那人听完,顿时哈哈一笑,“你听听你说的这话, 好像我正大光明向你们取, 你们就会给似的。”
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走出来的朱三郎冷面寒眸, 肩上扛着一把银刀闪闪发亮。
“我来你们这儿, 取的是我该取的药,今日谁拦着, 谁就是自己找死!”
朱三郎长臂一挥, 大刀的刀尖直指冲在最前面的那位家仆,说道:“去把你们的管事的叫来, 我找他有事。”
一想到自家大哥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等药救命, 此刻的朱三郎面带严肃, 眉宇之间多了许多凝重,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慢着!”
只听屋里传来一声稚气未脱的嗓音,有一个姑娘正快步走来。她身披一袭由金线和珍珠勾织的披风,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远远看去, 如同一条灵动的鱼儿, 波光粼粼的。
来者正是韩元甫药庄的大小姐韩英。
这姑娘是个圆脸盘子。年方二十, 浓眉大眼,皮肤白皙,想来是一直被家人娇养着的,稚气的脸蛋透着由里到外的红润,一张娃娃脸上写满了自信。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你随我来。”
两人在此之前本是素不相识,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周围的家仆以为这黑衣人是大小姐的贵客,赶紧识相地闭嘴。
“你是谁?你怎知道我要什么?!”
朱三郎见面前的姑娘面容娇好,虽然年纪轻轻,却在这药庄里很有说话分量,便多了三分忌惮,不肯上前跟随。
“姑娘你先别急着走,站这儿把说清楚了。”
眼看美人就要走远了,朱三郎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正当他踌躇犹豫,哪知对方突然回眸一笑,提醒道:“少侠若再站在那里,天就快亮了。届时我爹爹醒来知道你的事,你可就再也别想拿到药了。”
原来,这韩英是算准了这几日会有人来偷神心草,便格外留心。
这大晚上的,她非但没有熄灯休息,反倒是在闺房里好一通打扮。她的脸上铺了细细的胭脂,又抿了唇纸。她清楚那人欢喜白色,便特意选了一套白色的裙衫,头上插的夜明珠发簪在黑夜里熠熠生辉,配一副圆润的珍珠耳环,走路的时候,这对南洋珠子珠光闪耀,挂在耳朵上来回晃荡,好不夺目。
“喂,你叫什么名字?”
朱三郎三步并两步,赶紧跟上,跑到韩英的身侧。
“韩英。英雄的英。”
“好名字。”
庭院深深,韩英撤了所有的仆人随从,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曲径通幽的回廊上。朱三郎心中困惑,这药不都该放在药柜子里等人拿取,怎么还七弯八拐地走这么多路。
迎风扑来阵阵甜蜜果香,朱三郎从前跟着大哥朱秉正跑码头,见过不少稀罕货,知道这种胭脂水粉价格不是那些平日街头的栀子茉莉可比,都是那些达官显贵的亲属用的,平民百姓可用不起。
看来,这韩元甫药庄果然是和朝廷走的甚密。
“他还好吗?”
两人走了一路,眼看与神心草的距离越来越近,韩英突然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但也不肯走了。
这神心草本是长在极寒之地,是稀世罕见的救命良药。一年里头,那里大半年都是冰天雪地,只有到了每年七月的时候,才会有一些勇士愿意铤而走险,翻山采药,豁出性命赚一桶金。
然而,这么贵重的东西,却有人偏不领情,说与爹爹闹翻就与爹爹闹翻,要不是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师公那里讨来几株种于冰室,这种东西又有谁,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说到底,韩英心中是有气的,但是谁让她是用情深的一方,早一个月前,这姑娘便对镜贴花黄,等那人出现了。然而,她等了七天又七天,好似她每天的使命就是等待。如今,果真把人给她等来了,可偏偏又不是本人,若再不多问来一些关于那人的消息,她怕是心中不甘。
“好?好什么好哟。”
朱三郎心中徘腹,这韩元甫药庄的人可真是假惺惺,明明是吃了你们给的药,才害我大哥吐血,怎还装模作样问这种话。
“他出事了?!”
韩英一听,原本还有一些大家闺秀的样子,眼下全然破功,突然变得激动,转过来急着问朱三郎:“他……他……怎么了?是毒发了吗?”
这着急的口吻直把朱三郎也问住了,心想:我们岭南三杰向来不与朝廷为伍,更是头一次与韩元甫药庄打交道,怎么这姑娘话里话外一副很关心大哥的样子?这药庄果真邪门,今夜怕不是要和之前取药那般,这女子不会又要将我戏弄一番吧?
碍于家里人的性命还在此人手里,朱三郎只好按下性子,耐心说道:
“哎,前几日看他他还有些精神的,可是这两日,他的情况愈来愈糟,又是发热又是吐血,如今在床上昏迷不醒,真是要把人急死。”
“他他怎么”
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韩英顿时红了眼眶,心痛难耐,本想问唐忘川今年怎么发病得如此严重,转眼又怪这人性子怎如此倔强,到了都不肯与爹爹低头。
小时候,杜韩两家交情甚好,杜伯伯带兵打仗回来,总会带着全家人来他们药庄小住一段日子,美其名曰是调理身体,实则是图个耳根清净。那时候,小小的韩英总爱追着杜伯伯家的小公子屁股后面跑,他们一起爬过树,抓过蛐蛐,还到田里捕过蛇,在湖里捉过螃蟹……
那真是一段美妙的童年时光,若是没有后来的故事,怕是如今杜叔叔仍是一位一身功勋的大英雄,杜家也一定还在朝堂上闪占有一席之位,而他家的小公子也不至于消失那多年,两人再相见时他已是病躯残体,再也不肯认他俩打从娘胎里就被所有人都看好的姻缘。
“唉,唉!”
朱三郎不知面前的姑娘怎突然伤心难过,只好劝道:“你莫要哭了,眼下最急的还是把药交给我吧!”
也对。
韩英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与朱三郎好好待着:“你在这里等我一炷香的时间,我进去取了就来。”
说罢,便小跑至不远处的冰室。
原来那冰室藏于一处隐秘的洞穴之中,往里走有好些路。那外头有一棵一人高的山茶树遮掩着,旁人压根不会留意到这树后面有什么蹊跷,更不会知道这里头种着千金难买的西域草药。
这韩英一走,朱三郎身边没了人,顿时冷清了不少。
他环抱双臂,想着反正对方说了要些时候,便随意开始往周围晃荡起来,这走着走着,谁知冤家路窄,正好迎面碰上听到声响赶来的韩元显!
“是你!”
“啊?!”
被朱三郎撞见的韩元显猛地向后一跳,大叫一声,赶紧躲到江明月身后,十分心虚地探头道:“你你你,你怎么大半夜跑这里吓人啊。”
“你这个奸人,就是你将我大哥的药材全部掉包,害的我大哥差点一命呜呼,今日我非宰了你不可!”
朱三郎长臂一伸,偏偏碍于江明月在中间挡着,几次三番,连韩元显的衣角都没抓住。
“好狗不挡路,姑娘我劝你走远点,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你若一直这样,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朱三郎便摸到袖口飞镖,向那老头头顶飞去,瞬间削掉他半截胡子。
“哇哦,你小子居然是来真家伙的!”
韩元显本没想到要与后辈动手,折了一根树枝挡着头,又气不过,转身与朱三郎说道:“是你在我们韩元甫药庄提‘神医谷’三个字在先,那就别怪我让你大哥吃错药啦!活该!”
“你!”
朱三郎正要大步追上,江明月却一把拦在他身前:“少侠三思,我虽不知韩大哥到底为什么开这样一个玩笑,但若他真要取你家人的性命,那少侠现在应该家中不会太平了。”
“哼,那是我大哥福大命大!”
朱三郎一把推开江明月,哪知对方快速闪过,反倒一个飞身来到他的身后倒打一耙。
江明月刚吃了可以增加功力的大鹅,此时体内正是真气上涌,劲头满满,打一个朱三郎绰绰有余,打三个朱三郎也不在话下。
“韩大哥,你这鹅可真有点东西!”
江明月看着自己的掌心隐隐有一股热liu,喜出望外。只听韩元显哈哈大笑起来:“那当然啦,有些人就配吃好东西,那有些人呢嘴巴不干不净,就只能吃错药!假药!”
这林子里眼下只有他们三人,这朱三郎恁是再大条,也知道他意有所指。
“别跑!”
朱三郎扛着大刀,赶紧追上,那韩元显也是脚底生风,绕着林子上上下下绕了两圈,那非人的速度直将地上的落叶扬得漫天飞舞。
“来啊,来追我啊!哼,小子毛都没长好,就来和爷爷比轻功。”
韩元显很是得意,脚下忘了留意,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
只听“啊呀——”一声,他被那地上早先铺着的网袋临空挂到树上去了。
“啊!大哥!”
江明月连忙跑过去一瞧,见那网袋由多跟根麻绳钩织而成,而韩元显也是被困在里头各种无奈挣扎,那圆圆的腰身如同一条刚被捕捞上岸的胖鱼儿,场面十分好笑。
“大哥,你这逃跑的功夫果然是天下第一,今后你称第二,无人赶称第一。为了逃命,你如今都把自己挂到天上去了,那还让人怎么追呢?”
“哼——你这个臭丫头。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就光顾着站那说风凉话吗?”
韩元显使劲了力气,还是撑不破那麻绳袋子,心中受不了这委屈,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行啦!我来救你!大哥接住!”江明月笑着取出腰中匕首,想把它扔给身处上方的韩元显:“我把匕首给你,你把麻绳割了,可不就下来了吗?”
“哎呀,没用没用!”
他连连摆手,这时下面看好戏的朱三郎也走了过来:“她这把匕首没用,那我这把大刀呢?”
说罢,一跃而上想用那闪闪发光的大刀隔断绳索。
结果
那麻绳绑的袋子居然纹丝不动!
这居然是一个刀枪不入,连刀都割不断的袋子!
“傻蛋!说了没用就是没用嘛!”
这韩元显鼻子一哼,委屈巴巴地背过身去:“早知道我之前布机关的时候,就不图好玩,用鱼线金线参在这破绳子里了。这下可好,把我自己困在里头了”
这两少一老,看着彼此干瞪眼。
这时,只听背后传来阵阵呼声:“少侠,少侠你在哪里?”
“韩英,我在这儿。”
原来是韩英把神心草取了出来。
江明月远远望去,那姑娘宛若一颗夜间的明珠,让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张大家闺秀该有的脸,穿着大家闺秀该穿的衣服,她的声音听起来娇弱婉约,山谷里猛烈的寒风不适合她,江湖上小馆的烈酒也不适合她,这样的姑娘徐徐向自己走来,便让人生出一副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不得不说,这世间女子这么多,江明月还是第一次觉得自愧不如,因为她身上没有一处与“姑娘”二字搭得上边的地方。
“哎呀,师公你怎么到上面去了?”
韩英没顾得上朱三郎身后还有一人,急着质问:“少侠,你怎么把我师公吊上头去了?”
“我可没有!是他自己”
于是地面上又多了一个看着上头的麻绳袋子发愁的人。
等等,这姑娘叫韩元显师公?那岂不是
原来是她,韩家大当家的掌上明珠,难怪她长得如此好看,好看的人与好看的人在一起成亲,将来再生几个好看的孩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江明月眼皮一沉,只觉今夜太过漫长。
天已蒙蒙亮,三人还是没有想出好的法子将韩元显就下来,不过韩英深怕再晚父亲就要来了。
于是忙把神心草交给朱三郎,叮嘱道:“代我向你们教主问好。我爹爹甚是挂念他,这次的药用过之后,还请他过年能来我们药庄小住一些日子,好好调理身子一番。”
“什么教主?”
这朱三郎虽不聪明,但也不傻,知道韩英口中的教主,断不是自己的大哥朱秉正。
他还来不及告诉韩英你这姑娘定是认错了人,却听背后的江明月偷偷摸摸地走到麻绳袋子下方,轻声说道:“大哥,吐-纳-变-形-术-!”
不好!他们又要耍这么把戏?
朱三郎一抬头,却见那麻绳袋子里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小丫头,咱们往那往那跑!”
原来韩元显并非化作空气,而是运功变成了一个红枣大小的小人儿,正坐在江明月的肩头指挥江山:“往左往左,跳!”
“哪里跑!”
背后的朱三郎眼看不妙,赶紧追上,同时又摸出袋中三枚回旋镖,齐刷刷向江明月的肩头方向扎去。
“姑娘小心!”
韩英眼尖,奈何朱三郎玩回旋镖的功夫实在了得。
为了不让小人儿韩元显受伤,江明月身子一侧,黑色的夜行衣顿时渗出滴滴鲜血。
“丫头你没事吧!”
韩元显闻着鼻尖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急得跳脚,然而他那“吐纳锁骨术”实在练的不太灵光,这想变回原身又变不回去了,红枣小人儿眼看就要被朱三郎逮到。
“臭老头,看你还往哪里跑?!”
朱三郎拿出肩上的大刀架在江明月的肩膀上,说道:“我早提醒过你,少多管闲事。”
正当红枣小人韩元显自己都觉得要被活捉了去,哪知他们背后的树丛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他手持长剑,直指韩英的脖颈!
【&128226;作者有话说】
号外!号外!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
此文从去年春天写到了今年春天,居然还没有断更(猫猫摇头)……
最初是只是想尝试一下武侠小甜饼的,结果写着写着,战线越来越长,现在居然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再写不完,作者本人也要跪了),所以争取给自己一个月时间,每日都要写一点,在夏天来临之前完结!
天知道我脑海里已经有了穿越新文的构思和的画面了!
好了,说重点:
本文将于5月8日周一入v,倒v章节从20-26章,看过的读者忽略勿重复购买哦。
周一当天奉上三更。
谢谢大家还在这里,我会加油,记得周一来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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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男主在哪啊?emmmm 一定是这男主摇轮椅摇的太慢了!
感谢在2023-04-11 22:57:21~2023-04-12 21: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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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7 第 27 章
◎“我赢了。”◎
这又是谁?!
眼看着天色渐明, 没想到这小小树林竟窜出第三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这韩元甫药庄今夜可真是热闹至极!
“小心!”
蒙面人的长剑已经近在咫尺,然,韩英竟仍傻傻愣在原地。江明月见她完全无法动弹, 猜测她怕是完全不会武功。
不好!
纵然两人相隔甚远,江明月赶紧调转方向, 下意识冲上去帮韩英拦剑, 已完全顾不上自己背后的伤口。
“闪开。”
那蒙面人见这半路突然跳出一人, 并未太过惊讶。冷哼一声,剑锋反倒掉转直下,直接戳进地面。还未待江明月近身, 蒙面人整个腾空飞起, 反向一掌将韩英整个推向江明月身旁。
同时, 他一把抢过韩英手中的神心草, 占为己有!
“你?!”
可恶。
江明月一手托住重心不稳的韩英,眼巴巴看着蒙面人举起那几株透着蓝光的药草, 来回观察。
原来, 他今夜的目标并非韩英,而是她手中的神心草!
过分。
江明月怒道:“你是何人?先来后到的道理, 你不懂吗?”
这时,摔在江明月怀中的韩大小姐也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身, 泪眼婆娑:
“这神心草我早已许给别人,今年总共就剩这几株,还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只可惜神心草虽被韩英有心留下来栽培,可冰室毕竟不及西域高山, 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 她手头的神心草只能勉强维生命, 却无法再次繁殖。
若是被这蒙面人全偷了去,那她还有何颜面面对她那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婿
四个人看着这黑衣人干瞪眼,哪知人家丝毫不理会,面不改色地将那珍贵草药塞进自己的衣襟。
“多谢,告辞。”
这蒙面人惜字如金,看起来完全没有做贼的罪恶感,堂而皇之地众人眼皮子底下偷盗、走人。
“等等,你不能走,你不将神心草还我,怎能这般就走?!”
韩英急了,可惜她又不会武功,见着那把暗处闪着银光的利剑,心中发怵。
“还你?凭什么?”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蒙面人转过身,鹰眼直盯韩英。
他看起来身形高大挺拔,一声哼笑,语气十分轻蔑:“韩大小姐莫要忘了,你们药庄为谁做事?这朝廷要的东西,你们竟也敢不给!”
原来是朝廷的人。
在场四人纷纷一愣。
就在此时,红枣小人韩元显蹦到江明月肩头,叉腰骂道:“你这孙子少在这儿放屁!既然你是奉朝廷之命,怎么不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来?!还需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夺人宝贝?”
韩元显常年不插手药庄的事务,可眼下这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在晚辈面前丢了份儿可不太好。
不过,碍于自己被这“吐纳变形术”所困,韩元显变不回原先的个子,只能远远地仰视对方,小小的韩元显指着那蒙面人干骂:“没话说了吧?我看你这孙子就是打着朝廷的名头,在这里招摇撞骗呢。有本事,你用真面目视人!”
“无此必要。”
那人语气极为冷淡,看来是无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就在此时,站在后头的朱三郎突然走上前来,指着蒙面人叫道:“这不就是慕容长安身边的那条狗吗?!卢子奇,你的剑,我认识!”
好巧不巧,就在前几日,朱家老二老三正好和这“铁面罗刹”卢子奇正面刚过。
一头是朱秉正中了蛇毒,奄奄一息,一头是卢子奇带重兵把守,不让人进出酒楼,朝廷的人实在是难缠,几次交涉下来,无奈之下,只好逼得朱家两兄弟与卢子奇大打出手。
“没想到短短几日,咱们又见面了。”
卢子奇眉头一皱,显然没想过就这样被人拆穿,正在他考虑要不要把这几个人全都宰了,江明月一个疾冲,趁其不备直接扒开他的衣襟,徒手欲将那神心草取出。
“姑娘,这可不礼貌。”
卢子奇眉头一皱,为了躲开江明月的贼手,连忙后退几步。
哪知这江明月可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主,她不依不饶地扯过卢子奇的衣襟,招招利落,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凭着这几年练就的娴熟的偷盗技法,神不知鬼不觉松开了卢子奇系在腰间的束带。
一时间,“铁面罗刹”的夜行衣全部散开,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里衣,而那神心草也就此掉落到了地上。
“你?!”
卢子奇十分吃惊,见周围几人都盯着自己看,顿时心中生出一阵焦躁。
他脸色一红,骂道:“不知廉耻!”
“可笑,你也是小偷,你知廉耻?”
江明月眼疾手快,一个俯身,直接将那落在地上的神心草捡起,抛到了韩英手中。
“快跑!这里有我,务必把这药交给那姓唐的手里!”
江明月嘱咐完,转头ba出袖口匕首,作势要与卢子奇一决胜负。
“可是姑娘”
这个陌生的女子怎会知道我要将神心草交给那人?
韩英心中无比惊讶,痴痴看着这陌生的背影,不愿离去。
她原以为这位姑娘只是师公的客人,毕竟师公常年神神秘秘,他身边出现一位陌生人,是很寻常的事情。
“你怎么还不走?!”
江明月无比气恼,只觉这韩家大小姐站在这里格外碍眼,可她到底是江湖女子,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种时候若是她一走了之,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唐忘川无药可医?
“我”
韩英不知从何说起,倒是身旁的朱三郎一把拉住了她。
“你有话留着日后再说,我先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不顾韩英的犹豫,直接拉过对方的手,头也不回,护她与神心草离开。
这一下,林子里只剩三人。
面前站着的是已然重新穿戴整齐的卢子奇,而韩元显则坐在江明月的肩头,摸着胡须,悠哉悠哉。
“小姑娘,你知与我为敌,就是与谁为敌吗?”
卢子奇挥动长剑,剑柄出鞘,一阵寒光闪过江明月的眼睛。
“可笑,这年头小偷还这么多废话!看招!”
天色蒙亮,两人互不相让,二十招过后,小树林子顿时飞鸟散尽,残叶落地。
江明月虽是女儿身,但身手十分敏捷,丝毫不落于下风,疼寻帬1污2尔齐伍耳巴一反倒是卢子奇人高马大,灵敏度完全不及这女子如猫猫般丝滑,很快被她玩的团团转。
“呵,来啊。来追我啊。”
只见她双腿一跃,正要攀上头顶的树枝,哪知无意间扯动了肩膀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
糟了。
两人过招越久,江明月后肩的口子便撕得越大,渐渐露出了破绽。
卢子奇虽是沉默寡言,但他心如明镜,手中的剑法超绝,随即挑起一地碎石,一齐扔向江明月的右肩。
“卑鄙至极。”
那些碎石接连不断地掷来,江明月赶紧闪躲,一来二去,竟逃到了冰室洞口。
这时,一直揪着江明月衣襟不放的韩元显像是看到了希望,指着那洞口一人高的山茶树,哈哈大笑,说道:“丫头,你速速把这小贼往那棵山茶树下引。我当年在那树下埋过机关,我们把他关进冰室,冻他娘的一个月,回头剁了,还能给我的花儿做花肥!”
韩元显说完,立刻顺着江明月的衣袖滑到地面,催促道:“你可赶紧的,我这就下去为你开启机关。”
“好!”
江明月连忙点点头,看着韩元显蹦蹦跳跳,往那山茶树的方向跑去。
此刻,卢子奇已经追了上来,他见江明月捂着肩膀,想来已是体力不支,便将利剑插回剑鞘,打算放这小姑娘一马,就此罢了。
“你什么意思?咱们只打了一半,你就收手?”
江明月皱起眉头,见卢子奇已无再战之意,很是不解。
“罢了。卢某今日要的只是神心草,无意在此欺负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去。
“呵——,”江明月只觉得莫名其妙,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人未免也太过自大,搁这儿看不起谁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倒没有出招,只是跑上前去,赌气般地扯掉卢子奇的面巾。
“哟,原来还是个俊俏男儿。”
那卢子奇一听,冷眸微震,只见江明月微微一笑,匕首轻轻抵在他的耳垂边:“我赢了。”
“是吗?”
卢子奇不怒反笑,微皱的眉头轻轻一挑,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明月的眼睛:“你的身手不错,请问师从何家?”
不同于唐忘川的邪魅骄纵,卢子奇的眼睛犹如一汪平静的山泉,江明月望着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禁一愣。
“师从师从你太奶奶家!”
说时迟那时快,江明月屏气凝神,一脚盘龙直踹中卢子奇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踹向冰室洞口。
成了?!
她满心欢喜,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激动,然而等了一会儿,那洞口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韩元显造的机关,也如他那三脚猫的变形术不灵光了?!
这韩大哥可真是的
江明月赶紧探头看去,原来韩元显因为个子太小,力气也一同变得很小。那山茶树后的机关对他而言,如同小人推巨石,迟迟未被推动。
他可真是坑死人了!
“有趣。”
这时,卢子奇也反应过来。
这“铁面罗刹”并非浪得虚名,瞧这丫头对着那棵山茶树挤眉弄眼,便知这其中定有蹊跷。他用剑鞘一把抵住岩壁,反过来再次飞出洞口。
“我卢某刚才放你一马,是念在你年纪尚轻,且又受伤。你若再这般不依不饶,那我便不客气了。”
眼看着卢子奇转身就要走,江明月赶紧使出与之前相同的招数,欲把他再踹进洞里,然而这一次,卢子奇并没有顺她的意,一把抓住江明月的脚,两人一起摔进洞口。
这时,一排满是狼牙棒的铁栅栏突然从洞口上方快速落下来,那带锈迹斑斑的铁刺,看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哎呀丫头,我是让你把他送进去,你怎么也跟着进去了?!”
韩元显急哄哄地从石头后跑出来,他本以为自己这次立了大功,结果看到江明月也一起被关进去了,顿时傻眼。
“韩大哥,你莫要念了,赶快放我出去!”
这个山洞直通冰室,江明月捂着肩头,刺骨的寒风吹得她一阵颤栗,紧跟着便打起了喷嚏。
“可是可是”
韩元显抓耳挠腮,急得在洞口来回走动。
“可是什么呀?!韩大哥你可得快些,这里好冷啊!”
见韩元显迟迟没有动作,站在江明月身后的卢子奇倒是猜到了一些:“怎么?莫不是你自己也不知怎么打开这机关吧?”
“唉?——你你你你你你”
韩元显气得跳脚,隔着栅栏指着卢子奇一顿比划。
“你这个小贼倒是听听自己说的,这可是我自己布置的机关!”
“那你倒是开啊。”
卢子奇走向前,二话不说拔剑来回一顿乱砍,见那满是狼羊棒的栅栏纹丝不动,心知不能硬来,只好收剑作罢。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很是尴尬。
“韩大哥”
江明月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小小的韩元显,哪知他更加烦躁不堪,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吵吵吵吵,吵死了!你们再这样逼我,我还怎么回忆得起来?!”
原来,这机关还是韩元甫在世之时建造,虽然韩元显当年也参与了设计,但是全程他没有监工,后来也未使用过。如今已过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开启!
事已至此,韩元显也只好举手投降。
“看来我得先回去找找这东西的设计图,丫头你先在这里顶一会儿。”
什么?!
眼看着韩元显脚底抹油,瞬间不知去向,江明月心头一寒,如此一来,岂不是将她与身后的贼人硬生生关在一起了吗?
此时,天已然大亮,铁栅栏的外边是空空荡荡,小树林再次恢复宁静。
“阿嚏——阿嚏阿嚏——”
寒气袭来,栅栏后的江明月冻得直打哆嗦,早知道就不听韩元显的昏招了!
江明月环壁抱走,这时,她的肩头竟披上一件衣服。回头一看,这衣服竟是刚从卢子奇身上脱下来的,还带着一丝微热的体温。
“你”
“我不怕冷。”
卢子奇冷言冷语,说罢,自己转身独往冰室的方向走去,只留下江明月一个人站在洞口。
“喂!往里走就是冰室,那里头全是冰,只会越来越冷,你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搭话。
江明月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紧了紧肩上的外套,心想这江湖传闻里的“铁面罗刹”果真是不苟言笑,跟块冰疙瘩似的。
“喂,你等等我!”
怕这卢子奇又折腾出新的名堂,江明月只好快步跟上
【&128226;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这位你们看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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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74;28 第 28 章
◎“可是我却觉得,是我配不上她。”◎
夜里, 唐忘川又发了一次腿疾,小武恁是在马车里加了双倍的芩花香也是无用。
“公子,前面有一家客栈, 要不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落脚?”
小武在一旁小心地建议,然而唐忘川紧闭着双目, 只是摇头。
他的额头微微发汗, 细密的汗珠最后凝聚在一起, 滑落至耳垂,小武见状,赶紧拿来干净的汗布, 帮唐忘川抹掉脸上的冷汗。
“这样可不得行呀, 公子, 马上又到十五了您若再这样折腾自己, 届时又当如何?”
他自六岁被唐忘川从乞丐堆里捡回来,至今已有十个年头。
打从小武跟在唐忘川身边做小厮开始算起, 每年年末的最后一个圆月十五, 都是他们主仆二人最绝望的日子。到了那日,唐忘川定会旧疾毒发, 小武忙前忙后,即便喂他再多的汤药, 仍要眼巴巴地看着主子痛到无以加复。
这一年, 他们主仆二人经历了太多,先是唐忘川在众多唐门子弟中,夺下唐门教主之位,明面上风光的很, 实则耗尽他大半的健康。
小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生怕他就此再落下什么病根。好不容易让唐忘川在总教修养了一个多月, 他又马不停蹄开始布局听风楼绑劫人一事,一刻都不得闲。
自己主子的身子不同于常人,小武自然清楚。然而,唐忘川的性子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点偏执,常人不可为、不愿为之事,他偏要为。
跟随他十年,小武早已习惯唐忘川说一不二,恁谁都劝不了的事实,然而他也深知主子绝非坏人恶人,即便他心中的谋划从未与外人道,小武始终陪伴左右,总是劳心劳力地伺候着。
“到哪儿了?”
“江州附近。”
江州
呵,这不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唐忘川抬了抬眼皮,轻轻发笑。
车厢里浓郁无比地芩花香让他浑身软绵无力。他抬抬手,试着撑着软塌坐起身来,哪知没使对力气,手一滑,尾骨一震,又摔回榻上。
两人正在疾速奔驰的马车上,这一路的颠簸把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儿劲儿又震得稀碎,快马怕是刚跳过一个土坑,他那双不争气的断腿临空一举,又摔了下去,狠狠砸到了身下的木板,疼得唐忘川龇牙咧嘴。
“公子!”
小武刚从窗边回头,正好撞见主子窘迫,连忙上前扶他了一把,埋怨道:“这车夫选了一条最快到韩元甫药庄的偏僻小路,虽说是抄了小道,但毕竟是条野路,看来,我还是得出去嘱咐他行得慢一些,稳当一些才行。”
“无事,”唐忘川在小武的帮助下,无力地靠在窗边,轻声说道:“你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可是”
这几日他们日赶夜赶,三日跑坏了三匹马儿,小武心中不免生了些埋怨,但唐忘川始终保持平静,一点儿没有长途奔波后的烦躁。
两人都没未再出声,只见唐忘川修长的手指掀开面前的帘子,窗外寒风呼啸,两边尽是竹林沙沙作响,小武见他一人呆坐在窗边,不知是在想什么。
茫茫夜色下,再无灯火。
唯独唐忘川头顶的月光,一路相伴,照亮他们的去路。
“明月”
他轻声喃喃,抬头望着那夜空上挂着的如玉盘一般的月亮,脑中不禁浮现江明月那副明明爱管闲事,却总是口是心非的模样,竟不自觉地笑了。
“小武,”他突然问道:“你觉得江姑娘这人怎样?”
唐忘川没有放下帘子,依旧仰头望着那跟随自己的月亮。
然而,他背后的小武却是语气不佳:“什么怎么样?江姑娘不过一介江湖女子,又来历不明,小武觉得,她配不上公子您。”
“哦?是吗?”
唐忘川没有阻止小武继续抱怨。
“这姑娘看起来一片好心,但她也实在太过莽撞,这次若不是因为她擅自行动,我们又怎么在这荒郊野外日夜赶路”
暂且抛开主子与韩元甫药庄的关系不提,这韩元甫药庄如今也算是朝廷的药庄,若是江明月行动失败,被朝廷的人发现,后续又不知要扯出多少事情,往大了说,可能还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可是我却觉得,是我配不上她。”
伴着一声叹息,唐忘川打开一路裹在手心里的字条,淡淡说道。
之前是他误会了,以为江明月见到了真实自己嫌弃厌恶了,选择不告而别。适才让他彻夜难眠,各种憋闷生气,到最后见人便发一通脾气。
然而,后来唐茴男探到江明月的下落,小武又在收拾书桌的时候,拾到掉落在角落边的一张字条,唐忘川这才知道是他自己把一切想得过于复杂。
这姑娘的心思就如她的姓名,如同此时天上那一轮圆月,明亮,清澈,直白。
【川川,见你在睡,不忍打扰。昨夜与你一起,我甚欢喜,现帮你去偷药,等我归来。江明月书】
乍一看,这江女侠的字属实丑陋,如同七八岁孩童之作,难怪之前字条落在地上也无人注意,然而唐忘川轻轻抚摸过那歪七扭八的字,如同热水漫过全身,心中的褶皱像被暖炉子熨平,让他无比地愉悦,恨不得高兴地跳起来。
回想自己七岁就被老帮主带进唐门,因为不良于行,多受人白眼。
多年来,唐忘川只能在教中处理简单琐事。直到后来,老教主慢慢下放任务,他才开始着手为唐门收集买卖江湖的消息。他虽然不常出门,却时常通过那些五花八门的情报,知世间人心叵测,偌大的江湖更是险恶至极,各大门派看似侠肝义胆,匡扶正义,实则各自都是心计盘算,不似表面光鲜。
怎曾想,这次再踏入江湖,会有一个姑娘只因几面之缘,会为自己孤身冒着寒风大雪偷药
“哎,小武,你让车夫再快些吧。”
唐忘川轻轻放下帘子,离韩元甫药庄越近,他越是感到不安。怕满是汗水的手心弄湿了字条,他只好小心地翻折,将它仔细地藏于自己的胸口。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样的唐忘川让小武只觉得十分陌生,这么多年,他们即便再艰难的时候,小武也未见过主子有过如此愁容。
“小武,”唐忘川无力靠着车厢,脸上竟只剩下苦笑:“你可知,这几日,我怕极了。”
出门前一日,他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他还是杜家意气风发的小少爷,父亲带着他与娘亲去韩元甫药庄拜会。他在花田里跑跑跳跳,一路无人阻拦,直到看见那坐在树上的女子。
“江明月,你怎么爬得这么高?”
他穿着制作精良的锦缎袍子,仰着脖子,看着树上的女子嘻嘻笑笑。
她不答,好似没听见似的,正坐在老树杆子上嗑瓜子。
“你等着,我这就上来。”
想必上头定有好看的风景,年幼的自己越发心急,急冲冲地要跑过去爬树,怎知却迟迟都动不了身子。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坐着身下的轮椅,两条裤腿空空荡荡。
“啊——!”
小小少年被吓得大哭,他想叫唤爹娘,方才想起他们早已弃他而去,不在人世。
他伤心欲绝,抹去眼泪,再一抬头,发现就连树上的江明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唯独留下自己一人坐在那漫漫花田之中,孤苦无依
“小武,你可知,这韩元甫药庄为何一直愿意送神心草给我服用?”
“公子 ”
“当年,我父亲在战场无意间得到半张《北斗乾坤图》,他知这事关重大,然而先帝一心求长生不老,久久不理朝政,他那几位皇子又处处明争暗斗,夺嫡之争,势不可挡。父亲知道即便当时不是交出宝图的最佳时机,于是便将其藏之。然而后来有一次,我父亲造人埋伏,险些失了性命,所幸被当时正在野外采药的韩家小弟子所救。我父亲感激万分,欲将《北斗乾坤图》赠予他,可惜对方只说不要,反而将父亲引荐给他的师父韩元甫。至此,我们与韩家时常往来,而那半张《北斗乾坤图》也被当做了信物,交予韩家保管,我与韩英的婚约因此诞生。”
原来如此。
小武恍然大悟,盘在心中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
“难怪韩英小姐总是隔三差五会给您写信,而且每年送来神心草从未间断过,原来你俩之间竟是娃娃亲!”
他不仅感慨,这世上的因果竟如此玄妙,然而细细回想,上一次公子见韩家小姐相会还是五年前,又觉得无比奇怪:“可是公子,这些年,你为何一直不肯见韩英小姐,若我没有记错,韩英小姐只比你小上几岁,应是过了及笄,宜成婚的年纪。”
小武实在看不懂,只怕唐忘川对这门婚事有自己的想法。
“小武我已不姓杜。”
这江湖说小,却隔着茫茫人海;
这江湖说大,却总是故人相逢。
如今,他是唐门的教主,那个杜家的小少爷早已在十六年前与他父母一起藏身在战场,背上通敌叛国之罪,永世遭人唾骂。
“你可知,为何我唯独把你从乞丐堆里带回唐门?”
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
“公子,小武怎会不知!”
车厢里没有外人,小武情绪激动,直言不讳:“杜将军对我父我兄恩重如山,当年我跟着流民一路到了蜀地,是您认出了我,把我带在身边,如兄长一般待我。”
“原来你早已猜到,”唐忘川一阵轻咳,淡淡笑道:“我本不想与你说这些往事,然而这次去了韩家,想必我今后的路更是崎岖危险,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跟着我。”
“公子!”
小武突然跪倒在唐忘川腿边。
“小武这条命是公子的!希望公子永远不要赶小武走!之后生生世世,小武都要在您身边伺候!”
说罢,他便要给唐忘川磕头。
“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
今夜,他不知为何,一直沉浸于往事。
后来,唐忘川在入唐门第十个年头,终于在教中干出一些名堂,老教主允许他外出接任务,于是趁着职务之便,唐忘川终于私下与韩元甫药庄取得了联系。
一来,他想拿回那半张《北斗乾坤图》,二来,想正式取消婚约,让韩英不要因此耽误一生。
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韩家非但没有嫌弃唐忘川是叛臣之子,且是残疾之躯,反倒一门心思要将女儿嫁给他。
“当今世上,当真有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小武一旁听唐忘川回忆,不禁感慨。
“非但如此,如今韩家的主事人韩章颖,还说希望与我联手,尽早将另一半宝图寻来。”
“这”
“他将原有的半张还给我,不过那图”
唐忘川低下头轻咳,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偷来看过,《北斗乾坤图》画风诡异,但并不难记。韩家给我的图虽与我记忆里的如出一辙,可若反复查看,这张图的做工还是太过精细,失了原来那张图的粗糙手感。”
“所以这韩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还给公子一张假的《北斗乾坤图》?!”
小武在旁急得跳起来,唐忘川只是不语。
半响,他的腰实在坐得受不住,小武为他拿去塞在腰后的软枕,扶他躺下。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然而我的父亲以及‘杜家军’又何止是一丁半点的冤屈?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势必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这《北斗乾坤图》实在太过招眼,如今的韩家也对它动了歹念。可我若有其他办法,也不会走这一步险棋了只是那韩英,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至此以后,唐忘川非但不敢与韩家往来,更是处处躲着韩英,纵然韩英一片好意,总是将神心草赠予他,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日复一日,韩家不肯松口,他俩的婚事便一直拖到今日,至今仍是悬而未决。
“公子,那我们此去韩家,岂不是”
小武深知唐忘川心中为难,于情于理,他们都应与韩家走得越远越好。
“罢了,先把江明月找回来再说吧。”
他怕去晚了,江明月真将那神心草偷来,届时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韩家了。
深夜寒凉,马车继续在偏僻窄小的路上奔驰。
小武见唐忘川眉头紧皱,时不时握拳敲打自己的断腿,心知他定是断腿处又在难受了,赶紧转身拿来之前的软枕垫在他的残处,又从行李里取来一张毛毯,盖在唐忘川的身上。
“公子好生歇息,莫要再耗神耗力,待会儿到了,我叫您。”
两人迷迷糊糊不知又在路上颠了多久,只听车厢外传来一记响亮的马蹄声,小武睡眼朦胧,拉开帘子一看,不远处竟有一男一女驾马迎面而来的,那姑娘圆脸盘子,长得格外端庄大方。
糟了!韩英小姐怎会在此处?!
……
……
……
&128274;29 第 29 章
◎招惹我的女人,你还想活着出去?◎
“韩大小姐?!”
小武探头大叫, 赶紧让车夫停下马车。
“小武,你怎么在这儿?
韩英心中大惊,她本是带着神心草, 求朱三郎载自己一程,将她送去江州城内, 没想到这才刚驶出没多久, 就在这荒郊林子碰见了她日等夜等之人。
这缘分的事情, 说来可真是奇妙啊。
韩英心跳如小鹿乱撞,盯着小武的方向小心翼翼:“你家公子也来了吗?”
“这”
正当小武犹豫之时,只听马车里传来一记低沉沙哑的声音:“好久不见, 韩小姐。”
“杜哥哥”
韩英顿时热泪盈眶, 压抑多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 她当即跳下朱三郎的马儿, 急匆匆向唐忘川的马车跑去。
“杜哥哥,杜哥哥!”
朱三郎一愣, 望着韩英快速远去的背影, 心中莫名升起一阵失落。
他远远望去,只见那马车里跳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 不知与韩英说了些什么,惹得她哭的更是梨花带雨。
很快, 那马车里递出来一条白色汗巾, 韩英接过后顿时破涕而笑,兴高采烈地上了他们的马车。
罢了。
朱三郎只当还了韩英人情,不再留恋,快速策马离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入林间, 韩英一上了唐忘川的马车, 只觉一阵奇香扑面而来。
“杜哥哥怎用如此浓的熏香?”
车厢里唐忘川的轮椅放在一旁, 他一身白衣,正坐在软榻上,厚重的毛毯完全拖在地上,盖住了他的双腿,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如今姓唐,你莫要再唤我‘杜哥哥’。”
唐忘川一声叹息,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让小武帮他更衣,只好双手一撑,让自己背靠车厢,坐得更体面些。
“先不说我,现在这个时辰,你又怎会在这里?你爹知道吗?”
“爹爹……自是不知。”
韩英面色一窘,连连摇头。她如今尚是闺阁之女,擅自出门与礼数不符。她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空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面前是她朝思暮想的“杜哥哥”,然而此刻与他同坐一架马车,韩英却连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提起胆子去瞄他那辆硕大的轮椅,只好僵着脖子,低头看着地板。
“其实,我是出来寻你的”
韩英轻声细语。好好的大家闺秀,不知是被唐忘川身上的煞气吓到了,还是怎样,说一句顿三下,听得身旁的人直皱眉头。
“寻我?”唐忘川剑眉一挑,直视韩英羞得通红的脸:“我不是派人与你说了多次,我俩并无可能,无需再为我劳心。”
“可是”
韩英被这冷漠的口气堵得心头一痛,更觉委屈,姗姗落泪。
“杜哥哥有所不知,我家昨晚遭了强盗,我怕这神心草落入坏人手里,适才连夜偷跑出来”
“强盗?”
唐忘川本作慵懒,顿时眼神一亮,撑着身子问道:“是什么样的强盗?”
……
……
……
此时的韩家,静悄悄的,大多都还刚从睡梦中醒来,府上出了什么事,还无人知道。
江明月频频回头,韩家始终没有派人来把密洞栅栏打开,只好跟在卢子奇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这条幽暗的长廊,继续往前走。
这条漫长的道路,每隔数米便有一盏油灯悬挂上空,越往里走越是阴冷,没多久江明月便不耐烦停下了脚步。
“唉,你等一下。”
“何事。”
卢子奇没有回头,他这人虽从头到脚冷冰冰的,但暂时对自己没有威胁,江明月望着面前高大的背影,大胆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其实你今日来此,要的并不是神心草吧?”
他俩过了数百招,此人的武功明明在自己之上,却招招点到即止。这“铁面罗刹”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江明月屡屡偷袭,他却总是避让为先,没有赶尽杀绝。
想来,他若真想夺了那神心草,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吧是吧?我猜中了吧?”
江明月一喜,言语间很是开心。
“是又如何。我奉命办事,主子要天下最好的药材,我便为他找最好的药材,只要是有名气的,我都要取。”
卢子奇没有回头,又继续沿着暗道往前走去。他步履不停,留下背后的江明月小声地为自己鼓掌。
“那这么说来,你那主子只是急病乱投医,世间有名的药材众多,药理却完全不同,有些吃了如虎添翼,有些吃了可会要他的小命!”
江明月小跑上去,见卢子奇停在一块石墙面前,左右张望,便更想刨根问底。
“唉!这位兄台,这里这么冷,你就与我聊聊天嘛。难道你就不怕,咱俩等不到韩家的人来开锁,就白白冻死在这里了?”
“我不怕。”
“你!”
江明月气得跺脚,见卢子奇拿着剑柄在两旁的石砖上东敲敲西敲敲,一直敲完他们两边每一块石砖,这才罢手。
“你不觉得这密洞有些奇怪吗?”
卢子奇竟然停下手头的动作,双手抱胸,转过头来问江明月:“来,你过来看,看看能瞧出什么来?”
这条幽暗的长廊走到这里,两人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但那吱吱的冷气从面前的石墙后头源源不断地钻出来,冻的江明月直打喷嚏。
“哪里奇怪了,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石墙后头就是冰室呗。”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
卢子奇勾了勾嘴角,看了江明月一眼:“就这些?”
“那还能有什么”
江明月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望着那已经看不到光点的出口,又看看两旁的油灯上的火光,顿时两眼放光!
“哦!我知道了!”
之前,她只当这里是韩家故意造的密室机关,连同旁边林子里那绑人的麻绳袋子,都是为囚歹人所为。
然而,她与卢子奇一路走来,这条暗道干净无尘,油灯个个常亮,看来是一直有人在做打扫的。
虽然那洞口的铁栅栏机关常年没有开启,但这冰室并未荒弃,韩家的人想来经常前来,所以此处绝非单纯为了关住歹人所建。
再者,这医药世家若是为了储存或者养殖稀有药材而特意打造一个冰室,此处更不可能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洞口。
原因其实很简单,这面厚重的石墙完全可以杜绝掉外头大半空气,那像神心草那样的药材如何存活?
要知道,韩家离江州不远,常年雨水不断,空气很是湿润,若是将稀有珍贵的药材一直放在一个常年不通风的密室,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这堵墙的后头,必有第二个甚至更多的通风口,那些都会是他们的逃生之路!
“没想到你这冰木头,脑子够可以的呀。”
天无绝人之路,江明月两眼放光,边笑边拍了卢子奇的肩膀一记,说道:
“咱们可得赶紧的,这鬼地方真是冻死人。兄台,经历这里,我俩也算共生死了一回。我叫江明月,我与你打个赌,咱俩比比谁先逃出去,届时谁就请对方吃个早饭如何?”
“可以。”
说罢,卢子奇按下右手边凸出的石砖,面前的石墙缓缓升起,一股强大的寒气袭来,江明月从手指逢里偷看一眼,只见前方有一块圆形的平台,隐约发着光亮。
这……
放眼望去,冰室里可没什么锦盒药柜,更别提什么草药,难道是他们之前猜错了?白高兴一场?
江明月顿感一阵不详,与卢子奇对望一眼。
两人小心翼翼踩着脚下的水晶地砖,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咔嚓——”一记重响,不知又触碰到何处机关,背后的石门快速落下,把他俩一同困在这昏暗的冰室之内!
“害怕吗?”
卢子奇一脸试探地看向江明月,却见这姑娘年纪轻轻,却满不在乎,还有心情说笑。
“怕什么,来都来了,到此一游呗。我师傅说过: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心魔。”
江明月走上前,与卢子奇并肩,笑道:“话说回来,你要是害怕了,本姑娘也可以赏你一个袖口牵着。”
两人相视一笑,卢子奇只道江明月没有正形:“你这小姑娘,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昏暗的冰室里满目皆冰,再无任何火烛。
他们朝着那发光的平台小心地走去,怕又有什么机关,十分谨慎地选择将后背交予对方。
“你说这韩家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造这么一间冰室,难道用来避暑乘凉?”
卢子奇不理她的玩笑话,更加小心四周。
“或许,这韩元甫药庄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空气里静得连一根针都听得到,他们挪了很久,好不容易挪到了发光之处,却不见平台上有任何东西。
这里空空当当,连张桌椅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药材药柜!
“哎!什么鬼地方呀?!”
江明月一屁股就地而坐,她累了一晚,又走了一路,就算吃了韩元显给的滋补食材,如今也是饥肠辘辘了。
“又冷、又饿、又困,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
“小姑娘,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卢子奇微微一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笑容与“铁面罗刹”有些不搭,伸手将江明月从水晶地砖上拉起。
“嘶——”江明月只觉肩膀一痛,看来那背后的伤口又被扯破了,“痛死了!”
她直言不讳。
“看来你这背后的伤口有些大,”卢子奇当着江明月的面,脱下自己的中衣,撕下一个袖子,冷言冷语命令道:“转过去,我替你包扎止血。”
“唉,你说我们也真是不打不相识……早知道刚才比试,我就不放水了。”
“是吗?”
卢子奇头也不抬,他包扎速度了得,怕她着凉,再次将自己的外套穿在她身上,还要求江明月系上自己的腰带。
“地上凉。”
他换只手,将她从水晶地砖上扶起。
两人又在圆形的平台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当江明月要放弃,只听卢子奇说道:
“这冰室没这么简单,你看我们头顶上是什么?”
江明月抬头一看,原来这平台正中央悬挂着七颗硕大的夜明珠,七颗不是排成一列,也不是围成一圈,而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向,每一颗的摆放都像是故意为之!
“这韩家不是医药世家吗?难道还钻研观星之术?”
江明月左看右看,正泛着嘀咕,只听她“啊——!”地一声尖叫,刹时跳到卢子奇的身上,如同一只攀着树枝的泼皮猴子。
“何事惊慌?”
“铁面罗刹”立即拔出剑鞘,沿着江明月颤颤巍巍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脚下脚下!”
原来他们所处的平台正中央,也就是那七颗夜明照亮的水晶地砖底下,竟藏着一口棺材!
两人还未在震惊中缓过来,只听远处又是一记重物摩擦的声音,那堵落下的石墙竟又抬起来了!
韩英、小武、以及坐在轮椅上的唐忘川,三人齐刷刷看着冰室内黏在一起的两人。
“你们?!”
唐忘川双目一阵刺痛,瞬间气血上涌,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急促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川川,你怎么来啦?”
江明月又惊又喜,完全忘了刚才看到脚下棺材的恐惧。她赶紧从卢子奇身上跳下,向唐忘川的方向奔去。
“你别过来!”
唐忘川咳得实在厉害,没一会儿就脸色煞白,急的韩英连忙跪在他的轮椅边上,替他胸口抚平顺气。
“江明月,我我只当从未与你相识!”
“川川”
“杜哥哥!”
韩英见唐忘川整个人都在发颤,立刻失了方寸,顿时泪流满面。
这冰室常年冰寒,因为见不到阳光,温度极低。若不是唐忘川坚持要亲自进来救人,韩英是绝不会把他带来这种地方。
此时江明月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她见韩英像个小媳妇一般,拿自己的双手帮唐忘川搓手捂热,更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她忘了,韩英才是唐忘川未过门的妻子。
“江姑娘!”
突然,韩英转过脸来,凶她:“你们为何还在这里赖着不走?亏我之前还把你当救命恩人,没想到你却与那个强盗是一伙的!我韩英真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子的!我们只是”
这下,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江明月正要解开卢子奇赠予的外套,却听韩英再次下起逐客令:“这里是我们韩家的密室,还请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
“你们都误会了,事实是我与江姑娘被锁在这里了,不得不”
这时,背后的卢子奇站了出来,他倒没想过事情会闹得如此复杂,只觉自己有义务帮江明月澄清一下。
未等他说完,只听唐忘川又是一阵猛咳,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是何人?”
他的眼神里充满无限恨意,抬头一看,见此人衣衫不整,正luo露着一条健壮的胳膊,瞧得唐忘川更是气急攻心。
“你这条胳膊可真是碍眼的很啊!”
说罢,唐忘川连连扔出三枚梅花钉砸向卢子奇的右手,见卢子奇面不改色,更是恼羞成怒,紧跟着又扔了三枚梅花钉,颇有不废了卢子奇右手,不罢休之势。
“无理取闹。”
卢子奇快剑一挥,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六枚钉子扫到地上。
“我见你是江姑娘的相识,不愿与你动手,别逼我在这里出剑!”
“哼,可笑。”
唐忘川双手一拍轮椅把手,那车轱辘里又射出无数如牛毛般的银针,想来是一直藏在他轮椅里的暗器,卢子奇见状,赶紧单腿一蹬,快速向后撤退。
“招惹我的女人,你觉得还有命活着出去?!”
只见唐忘川手掌一股无形之力将那些银针统统收到掌中,他一鼓作气,再一次全部砸向卢子奇的身上!
漫天的银针穿过冰室的两头,不知它们触动了哪里的机关,那七星北斗的夜明珠竟然纷纷落下,散落去了冰室各个角落。
冰室里顿时一片黑暗,水晶地砖竟裂出一道长长的地缝,里头的棺材竟从地下徐徐升到了地面。
正当五个人吃惊之余,那石墙竟又一次自己落下!把所有人都关在这冰室之中!
棺材的四周开始放出浓厚的紫色烟雾,也不知从何处又飞来各种暗器,无差别砸向他们每个人!
“不好!是我师公布的机关阵法!”
只听韩英赶紧催促大家:“什么都别说了,要活命的人赶紧跟我走!”
……
……
……
【&128226;作者有话说】
江明月:里外不是人哦。
围观群众:打起来!打起来!
今日入v更新三章,这是第三章,各位请笑纳。
&128274;30 第 30 章
◎这世间的事情,不外乎选择。◎
烟雾漫漫, 四个人一路跟着韩英,快速钻进另一扇石门。
原来在冰室边上竟还有一个不显眼的石室,韩英见人齐了, 赶紧在墙上拍了几下,让那扇石门迅速落地, 好把外头的毒烟隔绝在身后。
新的密室狭小憋闷, 五个人挤在一起, 属实拥挤。
不过,现如今逃难要紧,生死之前, 其他都是小事, 谁也顾不上之前的打斗。
密室连通着一条密道, 他们跟着韩英往里走了没一会儿, 面前竟然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一左一右, 皆为漆黑小路, 乍一眼看不出区别,顿时给这几个人出了难题。
“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石室虽不比后头的冰室寒冷, 但一看就是长期废用,破败不堪, 路面坑坑洼洼不说, 还到处散发着一股怪味,无水无粮,必须想办法抓紧出去才行。
四人一齐看向韩英,却见她只是摇头:“这条密道我只有小时候进来玩过一次, 后被爹爹骂了一通就再也没有来过。如今你若问我面前这两条小路通向何处, 我也不知道。”
什么?!
其余四人听完, 这刚舒了一口气,又顿时倍感沉重。
密道昏暗无比,大家挤在一起已经感觉胸口发闷,若是再一起挤进同一条小路,危险只会更甚。
“要不兵分两路。我看,把我们五个人分成两队,或还有一线生机。”
江明月话说一半,下意识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却见他面无表情,目光始终不看自己,心想唐忘川怕是不想与自己组成一队的,顿时心凉半截。
“造这密道的人,或许只留了一条生路给我们。左还是右?你们怎么选?”
此话一出,其他人更是两难。
“我与我家公子势不分开,我俩肯定是一队!”
小武跳出来,急吼吼地说道,他手握唐忘川的轮椅,作势要与自家主子共存亡。
“那好。”
江明月点点头,又看向韩英,知道她是这几人之中唯一不会武功的,便让她先选。
“我,我自然是与杜不,是与唐哥哥在一起。”
韩英不假思索,直接往唐忘川的轮椅靠近一步,却又很是犹豫,小声呢喃:“只是……这两条路实在看不出区别唐哥哥,你觉得该选哪一条才是可脱身呢?”
这世间的事情,不外乎选择。
众人皆等唐忘川选择,但他始终默不作声,不免让人大失所望。
“罢了。”
江明月转过身去,看着面前两条细窄的小道,平静地说道:
“这里空气稀薄,再耗下去,还我们未待走出去,便要活活闷死在这里了。我提议,无论待会儿选了哪一条路,只要路走通了,还请先出去的人莫再回头。生死有命,能活一个是一个,我江明月愿豪赌一把,选右边这条。”
“我与你一起!”
这时,身后的卢子奇走到江明月身边,两人站在一处。
“小姑娘,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便舍命陪英雄,陪你进去瞅瞅前头打到底是什么。是福是祸,卢某全盘接受。若是咱们先出去了,定要饱餐一顿,把酒言欢。”
话已至此,卢子奇掉头开路,催江明月赶紧跟上。而轮椅上的人依旧不发一言,江明月望着他,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的韩英,心中委屈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告辞。”
江明月抱拳,不再留恋。
这江湖可不信眼泪,她不知唐忘川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为何一言不发,说句道别,很难吗?
她泪眶湿润,心中失望,只好回头跟上卢子奇的脚步。
“公子”
小武低头,他疑惑地想唐忘川为何不挽留,明明自家主子就是为了她,才执意要来韩元甫药庄的。怎么见都见了,公子不再努力一把?
最终,江明月与卢子奇消失于右边路口,唐忘川仍旧没有有所行动。
“公子,您若是不知如何开口,小武懂得,小武这就去将江姑娘劝回来!”
“住嘴!”
唐忘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多嘴的小厮,他不理会,也不解释,任由韩英在前面带路。
就此,江明月,卢子奇,组成了一队,选了右边这道。
而唐忘川、韩英、小武,组成了一队,走了左边这道。
这时,韩英从衣袖中取出两枚火折子。一枚交给唐忘川,一枚自己拿着,体贴地说道:“前方漆黑,杜哥哥拿去照明吧。”
三人一路前行,韩英走在前面,小武推着唐忘川走在后面。
他们不知走到哪了,路面突然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已,不同于之前光滑平坦的道路,这条路越走越窄,满地都是碎石。
“没想到这密道竟如此难走。我师公这人生来调皮,总是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之事,还请你们见谅。”
韩英拿着火折子小心脚下的路,而背后的小武也是仔细了再仔细,尽量不让唐忘川磕着碰着,但这一路实在颠簸,只听他“哎呀”一声,唐忘川的轮椅不知被何卡住,推不动了。
韩英一听,连忙转过身去,只见小武正趴到地上为唐忘川检查轮椅的车轱辘,而那坐着的人为了方便小武检查,随手扔了腿上的毛毯,大掌一拍扶手,直接坐到了地上。
“别呀,这地很脏!”
韩英没想到唐忘川会离了轮椅,吓得花容失色,再一抬头,却看见唐忘川满目的嘲讽。
“韩小姐,戏,咱们就演到这里吧。”
唐忘川小心整整自己衣衫下摆,没了毛毯的掩饰和一堆布料的堆砌,他双腿的残缺在韩英面前暴露无遗。
“杜哥哥,你,你的腿”
韩英心中大惊,未曾想他竟伤得如此重。
五年前,她在爹爹的书房见到唐忘川,虽只是匆匆一瞥,但立即芳心荡漾,再也止不住想念,从此弥足深陷。
她的杜哥哥如今已经生得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虽说行动不便需坐轮椅,但韩英完全谈不上介意,从此心心念念,誓做他的夫人。
而如今
韩英见唐忘川微微佝着上半身,他的两条腿几乎完全失去,离开了轮椅的支撑,他连坐都坐不稳,需要靠他用双手撑在地上,以保证自己不会因残肢太过短小而失了平衡。
“你也看到了,唐某如今不过一届残躯,我这般不能自理,绝非韩家千金的良配,更没有能力帮到你们韩家,还请你和你爹别再在我身上耗费精力。”
“不!”
韩英脑袋空空,没想到唐忘川竟会如此直白,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杜哥哥这样说,真是太小瞧了妹妹我。难道你觉得我们韩家为你做到一切,都是有所图谋?”
“不是吗?”唐忘川冷哼一声,笑道:“若我没有猜错,外头那副棺材里躺着的是韩爷爷吧?”
之前,他以为韩章颖是念及两家的交情,一直为他守口如瓶,没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官府。
如今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韩家自有韩家的打算。
“我没记错的话,韩老已经死了近二十年,你们后人迟迟没有将他下葬,反而在这里又是大建冰室,又是布下天罗地网的机关,是欲何为?”
“这”
韩英顿时哑言,却听唐忘川有条不紊地分析:
“这江州,夏日极其炎热,要在这旁边打理一个冰室,让其不化水,怕是要耗费巨大的财力和精力。年复一年,非常人可以坚持。我能想到唯一让你们韩家如此大费干戈的动力,便是要让那棺材里的尸身不腐,而尸身不腐的下一步呢?韩小姐,你的家事我不便多问,还请你与你家老爷子放过我吧。”
唐忘川忍不住一阵轻咳,隧道里的空气太过稀薄,他很是难受。
“我父亲生前,将那半张‘北斗乾坤图’交付于韩老,本是觉得他一心悬壶济世,把宝图交给他保管能免去不少纷争哪知,哪知他拿了宝图,竟还存着这样的心思。长生不老,起死回生,永生不灭”
“难怪,伯父对我俩接触婚约这件事一直不肯松口。也不知道我这一没身份,二不体面之人,何德何能,能让你们如此记挂?如今看来,还是那半张宝图太吸引人的关系。”
“不是的不是杜哥哥你说的这样!”
韩英的眼泪不自觉哗哗落下,连连否认,却见唐忘川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反倒遭来嫌弃。
“那你告诉我,那副棺材里头到底装的是谁?!你又怎么如此熟悉这密洞里的机关!”
“我”
韩英无言以对,只好承认:“祖父的心愿,我父亲无法忤逆,可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如今,我只想与杜哥哥走得更近一些罢了!”
“是吗?”
唐忘川听了,丝毫无领情,将丢在一旁的火折子捡起来,质问她道:“那你给我说说这个东西。”
“什么”
韩英先是不解,后是大惊,险些落荒而逃。
“你一个闺中小姐,韩家这么多下人随时可以供你差遣,需要自己携带这些脏手之物?一带还带两枚?我那银针虽分布密集,但远远不足以推动冰室的任何摆设。突然又是毒气,又是密室,你当我真不知刚才是谁关了冰室的石门,封了我们的来路?!”
“”
被唐忘川当场戳破,韩英心中恨极,脸色一沉,抬眼凶道。
“我俩本是指腹为婚,从小我就被告知要嫁于你,可你偏偏消失的无影无踪!世人都说你和杜将军一起死在战场,可我偏不信,好不容易等你回了中原,第一件事,竟是要与我解除婚约!”
韩英哭道:“杜哥哥!你可知,我这几年是如何度日?!我一面要打探你的下落,一面要反复跑来冰室,为你偷偷培育神心草。你避而不见,我就年复一年的苦等,等到我父亲都要放弃你这枚棋子,我都不愿意放弃你!”
“杜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打闹的日子你总是带我到处玩,也从来不会嫌弃让我靠近你,而今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
“韩英放手吧。”唐忘川轻叹:“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
韩英满腹委屈,见唐忘川无情地撇开脸:“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莫要再打扰我。无论我是姓唐还是姓杜,此生都不会娶你。也请你父亲,赶紧放弃我这颗无用的棋子。”
“好,好”
如此重言重语,韩英听了,顿时泣不成声:“韩英谨记杜哥哥的教诲,既然们韩家遭你如此嫌弃,我韩英自不会再在这里碍你的眼!”
她哭着转身往前方跑去,没想到跑到半路竟又折回来,将怀中的神心草交给唐忘川。
“这株草,于我也无用。”
韩英没有带他们出密道,但显然,这条道是通外头的。
“公子,你说话可真伤人呐。”小武唉声叹气,摇头又道:“这轮椅好像被石头癫坏了”
他将那株神心草小心地塞进怀里,感慨道:“哎,不愧是韩家的大小姐,心有几分大度,没有赶尽杀绝。这株草药啊,就让我来替公子收着,万一哪天你再后悔”
“后悔?。”
唐忘川没好气地瞪了小武一眼。
“绝不后悔。”
他双手一撑,侧了个身,又撑了一下,这才完全转到身来。
没有轮椅的他,连转个身都这么麻烦。
“你刚才说我的轮椅怎么了?”
“坏了,有个轮子不转。”
黑灯瞎火的,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即便小武想修理一番也无从下手,只好眼巴巴看着唐忘川。
“这前方的路也不知是什么样,要不公子趴我身上?我背公子出去。”
“你我一同出去了,那我的轮椅怎么办?”
唐忘川白了小武一眼,觉得他的提议只是给自己添堵。
“出去后再去订做一辆,又花我百八十天,难不成我今后去哪里、见什么人,都要你背我才行?”
想来他这个主子饭可以不吃,但范儿是万万不可丢的,小武站在一旁挠头,很是无奈。
“让我来吧。”
背后的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
江明月从黑暗中处走到他身前,将后背交给唐忘川,“上来吧,我来做你的腿,我背你出去。”
【&128226;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复合的太快?都么有怎么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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