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的早上，太宰治是被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吵醒的。
他本就浅眠，很少有睡实的时候，于是这个人迹罕至的荒芜公寓倒成了他极少数能够好好休息的地方。
而今天，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被打破了。
从他睁眼到盯着天花板发呆的二十分钟内，隔着一面墙传来的噪音毫无停止的痕迹，甚至逐渐蔓延到了走廊。老房子的隔音极差，那声音就好像3d立体环绕音，刺穿耳膜直往脑袋里钻。
太宰治看了一眼表，刚好八点整。
他掀开昨晚随手盖在身上的黑大衣，用冷水泼了泼脸。等到从洗漱间踏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恢复了安静。
滋啦——
年久失修的门铃听起来像是一声惨叫，门外的人似乎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短暂地按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过了几秒，大门被试探性地轻轻敲了敲。
“……您好，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隔壁204新搬来的——”
外面的人被忽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早晨的光线有些刺眼。太宰治眯着眼睛，视线顺着来人的发顶向下移动，在看清女孩的全貌时微微一顿，然后对上那双微微瞪大的金眸。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着那蜜糖般浓稠的颜色蓦地亮起了光。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脸上飞快地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你好哦，邻居小姐，不过我好像没有听说最近会有新租客来呢。”
女孩被他的话惊醒，愣愣地‘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礼地盯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性看了很久，连忙侧过头语气慌乱地解释道。
“房东先生昨天下午刚刚跟我签了合同，可能时间比较急，还没来得及通知楼里的住户。”
她说完，偷瞄着太宰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抱歉，我这么冒昧拜访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一大早就能和如此美丽的小姐聊天，不如说是我的荣幸才对。”他语气轻佻，“这栋楼目前长住的只有我一个人，今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女孩似乎对他的用词有些疑惑，但闻言也连忙鞠躬说了一句‘请多指教’，然后将一直提在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零食，不嫌弃的话，还请您收下。”
粉白色的袋子，隐隐能看见里面是被丝带精美包装起来的饼干。同时，太宰治敏锐地发现了她捏着纸袋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擦痕。
像是摔倒后用手撑地而被剐蹭出来的伤。
除此之外，这个女孩身上类似的痕迹还有很多。
——打理得十分柔顺的蓝色长发尾端有一小截烧焦的痕迹、蕾丝衬衫下摆有一块未干的水渍，甚至被刘海掩盖住的额角还微微露出一点淤青。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眼见太宰治收下，女孩悄悄松了口气，一直略带着紧张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她本就生了一副不似真人的模样，一笑起来更是好看到像是在发光。
“我叫泽村日菜，很高兴认识您，太宰先生。”
她十分自然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然而这间屋子的租房手续是森鸥外替他一手操办的，用的名字也是假名，连房东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与此同时，太宰治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和昨晚一样，猝不及防又带着些许隐隐的怪异。
外貌过人、性格亲和，还有……霉运罩顶。
噗哧——！
从隔壁204室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泽村日菜的脸上写着‘完蛋了’三个大字，对太宰治道了声歉就连忙朝着自己的屋子里跑去。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这栋公寓的房型都是一室一厅的1dk，打开大门就能将屋里的全部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和他租住的203不同，虽然这间屋子的主人才刚刚搬进来，但各种家具都已经添置齐全，放在不起眼处的小摆件也为这间房子增添了一些生活气息。
——看起来就是一个认真生活的普通女孩。
太宰治用几秒钟将整个空间尽收眼底，然后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进了浴室。
此时这个狭窄的洗漱间已经快被水淹没了，泽村日菜正拿着一块毛巾死死地堵住漏水口。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工具箱，从半开的盖子来看，光是扳手和螺丝刀就有十种以上，除此之外还有锤子，尖嘴钳，一大卷钢丝，以及各种颜色的胶管。
“是水管爆了吧。”太宰治道，“需要我帮忙联系房东吗？快的话下午应该就会派人来修理了。”
泽村日菜被喷出来的水弄得浑身狼狈。这个管道的问题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估计早上响个不停的噪音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但她手上依旧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不用麻烦房东了，我可以自己修好。”
抬手抹了下溅到下巴上的水珠，管道中出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一手按住毛巾，另一手向着工具箱摸去。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将一卷胶布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需要这个吗？”太宰治半蹲在潮湿的瓷砖上，对她微笑道。
泽村日菜愣了一下，表情略带惊讶：“……对的，谢谢。”
太宰治看着她熟练地撕开胶布贴在管道漏水的地方，“因为租客很少，这栋公寓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行过定期维护了，入住的第一天就面对这种情况，泽村小姐的心情应该很糟糕吧。”
“嗯……如果我说没有的话，不知道太宰先生会不会相信呢？”泽村日菜笑道，“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经历得次数太多了，久而久之就不在意了。”
“走在路上头上会突然掉下来花盆，下雨天踩的砖块下面一定会喷出很多淤泥，买东西总是会选中质量最差的那一个……”她像是在说着什么趣事，自我调侃地总结，“是不是好像霉神附体一样？”
“听起来好像很辛苦。”太宰治道。
“我在很久以前也这么想过，不过渐渐地就开始习惯了。”
泽村日菜将胶布收好放进工具箱，砰地一声合上盖子。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非常感谢太宰先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还要麻烦您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她歉意地看向太宰治被水沾湿的衣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事情，还请直接来敲我的门。”
女孩说完犹豫了一下，吸了口气，表情严肃地掏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机。
“……或许，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太宰治对这种交友方式着实有些新奇，他含笑着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就发现了来自‘捏造爱人’app发来的两条消息提醒。
一条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深夜。
另一条则是刚刚。
［滴，您的专属恋人已经派送成功，请及时签收。］
［恭喜您签收成功！系统已更新，请及时查看您的恋人信息，app预祝您恋爱愉快。］
他扫了一眼之后飞快地滑掉对话框，将泽村日菜的手机号输入了通讯录。同时借着身高优势，将对方的联系人列表尽收眼底。
松本先生、佐藤小姐、西村先生……
都是日本极为常见的姓氏。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输入了进去，然后自动被系统排在了名单的第一个。
……嗯？
手机通讯录的排列顺序无非就是按照读音、笔画或者是添加时间，但无论是哪一个，‘太宰治’这个名字都不应该是顺位第一。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些名字都是灰色的，就好像是……被锁住了一样。
“泽村小姐。”
“嗯？”正提着工具箱准备离开浴室的泽村日菜回过头，只感觉耳边擦过一阵温热。
“……诶？”
她愣愣地捂住脸。
太宰治笑着对她展示了下手上的一粒灰尘。
“沾到脸上了哦。”
——不是异能力吗。
……
目送着对方关上203室的门，泽村日菜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努力保持着自然的脚步声，回到家之后就靠着大门猛地长送了一口气。
系统连忙在她的大脑里尖叫。
‘等等等等！不要叹得这么大声！会被窃听到的！！’
艹，他还装了窃听器？
听到她的想法，系统同情地补充道：‘一共有五个，包括浴室在内，房间内的各个地方都有。’
‘所以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太宰治’是地狱级难度的任务对象，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泽村日菜，也就是麻吕小春，心累地躺倒在床上。
‘今天他的那副样子也全都是伪装吧。’
可能是因为没穿那件气场压抑的黑色大衣，太宰治真人比起那张照片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但还是让她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最起码他不排斥我的接近，努力做了一早上的小饼干也送出去了。’
系统沉默半晌。
‘不，虽然很不愿意打破您的幻想，但是……’
‘您的爱心小饼干，现在正躺在港口mafia的化验室里。’
泽村日菜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去他的，太宰治怀疑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