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
众人均转头望向门口,一道明黄身影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高培。
高培看见眼前这一幕简直要晕过去了,恨不得立刻进屋将叶瑾手里的剑夺过来。皇上偏头示意他候在门外,自己一人迈入屋内带上了门。
叶瑾转头恨恨地瞪着皇上,手上却一动不动,“今日我非杀她不可,你休想拦我!”
皇帝眼神扫过一旁的香荷,眼眸沉沉,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香荷?”在他的印象里,香荷至多三十岁,绝不至于到了眼前这副沧桑的模样。
“奴婢多谢将军好记性…不对,现在该叫皇上了,还记得奴婢!”香荷恨恨地看向他。
皇上深吸一口气,不再看着她,而是扭头重新看向叶瑾,“瑾儿,听为父的话,先放下手里的剑,有什么事…”
“冲你来?”叶瑾冷冷笑道,“你也配做一名父亲,你们二人多年欺辱我母亲,将她困在棠苑,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不允许她传递书信,她隐忍着,很多话都不敢和我讲,抑郁成疾!你们二人苟合,伤我母亲的心,还试图将香荷姑姑灭口,路上还三番五次行刺她,更有甚者…将我祖父祖母全家灭门!我母亲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要让你们对她赶尽杀绝!”
皇上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的表情,他将脸慢慢对上叶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阿慈…”
“勾搭上你的父亲,让他爱上她,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叶慈充满怨恨地开口,“哥哥是我的!我们相伴十余载,是我陪哥哥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她凭什么横插一脚,没有她,和哥哥成亲的就是我!我也不会被皇帝看中,被迫嫁入宫中,不会睡在一个我不爱的人枕边十几年,为他生儿育女,我恶心极了!”
“你们是亲兄妹啊!”叶瑾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难以理解叶慈的疯狂。
“不是的!”叶慈也看向皇上,“哥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你一直把兄妹当做借口不肯承认你喜欢我!”
香荷也震惊地瞪大眼睛。
原来当年叶家小女儿五岁时不慎跌入池塘中夭折,叶老夫人当时正处于弥留之际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叶夫人也哭的撕心裂肺。没了法子,叶将军只得从府外寻来一个与叶慈长的七八分像的小女儿,夫妻二人强忍悲痛逗着她抱给老夫人看。老夫人昏昏沉沉,只瞧见是那个模样,才放心撒手人寰。可是后来夫妻二人越看越觉得小女儿可爱,便不忍把孩子送走,这一养就是数十年,视若己出,一手把她捧成高门贵女,享尽荣华。
“不是的,如果没有阿棠我也不会喜欢你,一切都是你臆想的。”皇上对上叶慈执拗的眼睛,“当年皇上要迎你进宫,是我授意,我需要一个人进宫帮我,替我打探消息,你很合适,恰好你又自作聪明提出那个想法…”
“这不可能!”叶慈先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明明…”
“阿慈,年少之事不必再提,如今我只想向你求证一件事,你到底对香荷,还有阿棠的父母做了什么?”皇帝敛着眸子,盖住其中锋芒。
“哈哈哈哈…”叶慈此时也顾不上叶瑾手里的剑,颓然跪坐在地上,她一双怨毒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人,皇上、叶瑾、香荷,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然后她在一旁的虚空中好像看到了另一张娇俏的脸,是周棠,她也在死死盯着她,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结论。
“做了什么…”她眼神空洞,“把她们都杀了啊…香荷命大逃过一劫,我派去江南的人没有找到她,否则她怎么可能有命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质问我!”
“你这毒妇!”香荷忍不住啐她一口,别过脸去。
“没必要赶尽杀绝,当年你明明不是这么答应我的,你说不予追究香荷的事,可是你甚至还要逼死她的父母,你看看你,你还是当年那个阿慈吗?”皇上盯着坐在地上鬓发有些散乱的女人。“我恨啊…哥哥…”她呢喃着,“我恨啊…我恨你用规矩伦常约束我,我恨她一个粗鄙的商户女抢走了你,我恨你们琴瑟和鸣,我恨你们甚至有了孩子,”说到此她缓缓转头盯着叶瑾,“我恨每个得到幸福的人…你母亲毁了我的幸福,我难道要看着她最疼爱的儿子快快乐乐和相爱之人厮守一生吗?”
“你…”叶瑾只觉得胸口发疼,不敢再认眼前这个疯妇是疼爱自己多年的姑母,这些年的疼爱中,真心又占几分?
“阿慈,你或许忘了,你本还不如商户女。”皇上缓缓蹲下捏起她的下巴,“我告诉过你的,不要和她作对,不要为难她,我们之间的事我会解决,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嘶…”似乎被他捏疼了,叶慈口中溢出一声轻哼,她却毫不示弱地瞪向他,“嗬…那你以为你又比我好上几分,当她看见心爱的夫君与亲妹妹厮混在一起,想必当时心如刀割吧…她知道后来我们又有过几次吗?我只恨我没能亲口告诉她,她的枕边人也曾在我身边多次酣睡,她的父母家人早就被我一一斩杀,抛尸荒野,甚至没有一座像样的坟冢…呃…”突然一只手覆上她的脖颈,慢慢收拢掐地她喘不过气来。
“阿慈,朕本来想留你一命的…可是你不该…”
“父亲!”
“皇上!”
两声惊慌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皇上扔掉从叶瑾手里夺过的剑,伸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面无表情地起身。失去依附的叶慈的尸体软软地滑倒在地面,匍匐在那里,从脖颈处流出大滩鲜血,夺目刺眼的红…
香荷还呆呆杵在原地,好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眼前发生的事,她有些仓惶地张开嘴,翕动着,半晌发不出一个音节。
叶慈的眼睛还大大地睁着,仿佛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皇帝走过叶瑾身边,“唤人进来收拾了。”叶瑾好像这才被一语惊醒,回过神来。
门开了,门外是冷冽的风,呼呼地吹进来,洗劫着房内的血腥气。门外的高培先是看到了帝王脸上的鲜血,再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身后,一时间不知做些什么,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扶住脚步些许踉跄的皇帝,“陛下,您…”
“回去休息,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高培忍下一肚子的话,只能默默看向殿内躺在地上那人,心中沉沉叹下一口气。
皇上脚下突然顿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香荷,“不管你信或不信,当年朕是愿意让你和逐日一起走的…”言罢,他不再回头,一步步走向黑暗中。
香荷嘴唇无意识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叶瑾沉默了一会,默默蹲下替叶慈合上双眼。
“先离开这里吧,香荷姑姑。”
“好…”
门外手脚麻利的嬷嬷立刻进来抬走了林慈的尸体,紧接着又有小太监进来泼水打扫,不到一刻钟,叠琼阁就恢复原状,小太监临走之前吹灭了屋里的灯,退出去关上殿门。
明日太阳升起,这就又是一座新的宫殿。
…
汴京城发生了什么令人惊心动魄的事情紫清并不得知,此时她心里还在纠结别的事情,那便是如何与耶律阿奇相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那日失态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有些丢人,又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这没什么,本就是过来和亲的公主。但是思来想去她又颓然跌回软榻上,自年少时便只与一人有过亲昵举动,想着心头隐约浮现的模糊身影,紫清又回想起昨夜里做的那个怪诞的梦。
梦里在一座很大的宫殿,状似皇宫,紫清听到隐隐模糊的哭声…
她内心现在本能地排斥皇宫,但却还是忍不住一步步向里走去,想要探寻哭声的来源。
慢慢周边白色炫目光晕褪去,她看到殿内有一方书案,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蜷缩在案下,不住颤抖着。她并不太能控制梦里自己的动作,未经细想,她已经快步上前拍了拍那道身影的肩膀,“阿离,是你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正在颤抖的少年猛地回过头。
是他。
他瘦了好多,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意气风发,眼睛里布满血丝,此时还可见隐隐泪光。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怎么瘦成这样?没有好好休息吗?”颇有些心疼地又问。
对面的少年好像呆住了,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样子,见她用手抚过自己脸颊,只知道愣愣地伸手覆上她的手,还是一动不动看向她。
“阿离…”
话音未落便被身前人一把揽入怀中,死死地扣住,勒得紫清只觉得背脊发疼,可是又察觉到面前人的情绪不对劲,只得轻声嘟囔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边用手轻拍他的后背。
“我好难过…阿姜,我好难过,我好疼…”只听见这破碎的几声。
听见熟悉的称呼,紫清也忍不住鼻子发酸,“怎么了,阿离?哪里疼,叫我看看好不好。”她轻轻挣脱少年怀抱,仔细描摹他的眉眼,又慢慢扫过他的身体,未见伤痕。可是面前的少年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紫清慌乱地覆上他的背,替他轻轻拍着,却猛然间看到他嘴角溢出的丝丝血迹。
“阿离…”她慌乱地想寻一块帕子覆上他的嘴角,却冷不丁被他抓住手,“原谅我…好不好,阿姜,原谅我…”他又呜咽着哭了起来。
紫清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抱着他的头胡乱应着,“不要哭啊,阿离,我答应你,阿姜答应你,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未听到少年回应,耳畔只听到松枝一声一声唤,“娘娘,娘娘可是魇住了,娘娘…”
紫清猛地睁开眼,没有偌大的宫殿,也没有那个少年,她仓惶拭去眼角的泪珠,喃喃一句,“无事…”
原来你也过的这样不开心吗?
像个木偶人一样任松枝梳洗装扮,不见动静。松枝见她呆呆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敢问些什么,总归梦见的不是什么好事,索性不提。
奇怪…
紫清又坐在榻上闷闷地想着梦里自己的反应,不应该这样,如果真的见到他,难道不是应该怒气冲冲上前打他一巴掌,斥责他的凉薄寡恩,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看到他哭就忍不住上前拍拍他,还任由他抱着。可是想到梦里他的模样,又觉得心里揪得慌,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越想越是烦躁,总觉得这个梦在暗示什么。
想着想着想起松枝的称呼,她忍不住看向她,“以后…若是没有旁人在,还是唤我郡主就好,陛下若是有空过来,当着他的面再叫娘娘,我听着属实别扭。”
松枝愣了一下赶忙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