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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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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fangzexs

    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的思维就陷入了停滞。

    眼前所见的是一间满是污垢的公寓单间,入眼可及的面积不足二十平米。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如今所处的房间。

    乱吗?哪里乱了,也就是遍地都是烟头和看不懂的包装袋。

    脏吗?哪里脏了,不就是到处都是如被烟熏火燎的油污,不就是床头有一片常年被汗水浸泡的污渍吗?

    恶心吗?哪里恶心了,不就是厨房还放着一具被切割下四肢头颅的残缺尸体吗?

    想了想,我没觉得哪里不对,如同往常般坐在餐桌前,学着那些上流人士的动作,用餐刀切下舌头放入口中咀嚼。

    软弹的口感瞬间包裹口腔,幸福好像在向我招手。

    然后,我用餐刀挑起嘴唇,放在嘴上,想象正在拥吻。

    我想,不如说那少女真的正在和我拥吻。

    在品尝完成后,我翻开桌前的日记本,平静地写下了今日和昨日。

    1666年,1月2日,晴。

    是的,我还是没忍住动手了,昨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在旧时代里,一月一日应该会有很多含义,或许不同的地方这一天会有不同却类似的节日,但对于我来说,这是恩赐日。

    是神恩赐给我礼物的日子。

    我至今无法忘记,上月初,那个如同阳光般明媚的女孩给我的内心带来了怎样的慰藉,那时候……算了,我亲爱的日记,那时候的故事你都知道的,我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日记你知道的,从那天之后,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她,我睡觉在想她,吃饭在想她,洗澡在想她,杀人在想她。

    我睡觉时总在想,要是靠着我头发的不是枕头而是她的大腿,那该多好。

    我吃饭时总在想,如果碗里的不是米饭,而是她的小脚,那该多好。

    洗澡时我在想,如果淋浴喷头里喷出的不是冷水,而是她温暖的血液,那该多好。

    杀人时我在想,如果眼前这个是她,这个在我面前哀嚎求饶的是她,那该多么悦耳。

    昨天,我终于不用再想她了,我枕着她的大腿入眠,咀嚼着她的脚趾饱腹,用她甜美的血液擦遍全身。

    我听着她挣扎,哀嚎,最终声嘶力竭,一点点变得冰凉。

    那太美了日记,她的声音太美了,太美了——

    太好了,这栋楼有这么大的烂尾工程真是太好了,我能找到这间没有一个人的房子真是太好了,我能在这里尽情的打造我们的乐园,和她合二为一,永远永远。

    而今天,我和她拥吻,她的舌头在我的嘴里调皮地跳跃,很难咀嚼,但这种恋人间的趣味日记你是不会明白的。

    接下来,我想我应该去找一支口红,她和那些猪猡不一样,她的嘴唇值得一支口红。

    还有——

    “咚咚!”

    我的手在日记本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墨迹,我的心脏近乎要从胸腔跳出。

    我被找到了!

    我被那些该死的,万恶的联邦警察找到了!

    这里除我以外根本没有人居住,自然不存在敲门这种礼仪性的动作,会做这种事的,除了那些探访时想要表现得平和的警察还能是谁?

    警察总是这样,发现可疑的陌生人家就会上去敲门,然后掏出你的警官证,完全不顾你的隐私问一些私密的问题。

    “该死!该死!”

    我暗骂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饕餮般将餐盘中剩余的部分吞进口中。

    我来不及给她的嘴唇涂上口红,也来不及为她的大拇指涂上指甲油了。

    在并不体面的进食后,我看了一眼卧室中陈列在床上的雪白大腿,看了一眼厨房里的躯干。

    我好恨,我好恨!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和我所爱的拆散!

    不过,活下去才有机会寻回自己喜欢的一切,不是吗?

    来不及处理这一切,那只好逃跑了。

    对于这一天,我早有准备。

    我抱起日记本,拿出衣柜里藏着的手枪,推开捡来的旧衣柜,钻入了墙的另一面。

    那是,另一间房间。

    这里四通八达的房间早就被我打通,在附近一片街区都是无人区的情况下,这很轻松,完全不用担心噪音会影响该死的邻居。

    甚至在改造的过程中,我完全不需要请教联邦的城建部门,反正这里只是一栋烂尾楼而已。

    我在房间中穿梭,路过一面面凹凸不平的墙,依稀记得每一处水泥色泽不同的墙中,大概都被我埋了一具猪猡。

    我听到远处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我听到脚步声快速向我靠近。

    该死!他们发现我跑了!这些秘师都这么敏锐吗?

    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啊!

    “死啊!”

    疯狂中,我没有瞄准,没有回头,而是凭借着本能回手扣动了扳机,将一切交给了天意。

    我不知道那个警察是否在我身后,也不知道他是否穿了防弹衣或者强大到能抵抗子弹,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

    愿神与我同在。

    身后的脚步声放缓,我恐慌地回头看了一眼,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祂与我同在!日记你看到了吗?祂始终眷顾着我。”

    我向着那警官走去,那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伤口的女警。

    她好美……她的眼神好像一朵会杀人的蔷薇,今天大概也是我的神赐日。

    可是我依稀记得,妈妈说过,男人是不能花心的。

    至少,不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对吗?

    那还是将她保存起来好了,切块放在冰箱?该死,我虽然有一台旧冰箱但是这里没有电……

    我迷离地看着她,看着她身旁的灰雾,看着雾?房子里为什么会有雾?

    “嗡————”

    ……

    “彼得安先生,彼得安先生,凯撒区第3391号原质体验员彼得安,预定时间到了,请问您是否感到清醒?”

    听着耳畔的呢喃,彼得安猛然从病床上爬起,看着眼前戴着黑框眼镜轻轻摇动自己的护士小姐眼中迷离。

    ——她好美,今天,又是我的神赐日她的脸颊……不对!不对!他妈的!冷静,彼得安,冷静!那是原质导致的幻觉,那是那个变态的记忆,不是你的!!!

    彼得安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在一阵吃痛后长吐口气,看着眼前的护士小姐终于冷静了下来:“我清醒了,我完全清醒了。”

    旁边等待的中年男人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手速之快怕是会让不知情者以为这是个扑街作者。

    中年男人在键盘上敲打了好一会后,方才转头看着彼得安,一板一眼询问起来:“我们观察到你的脑波活动十分频繁,心跳也时常加速,请问您在服用这份原质样本后出现了相当恐怖的幻觉对吗?”

    “是的,也不算是,至少沉浸在幻觉里的我并不觉得恐怖,而是享受……”彼得安吐了口气,而后将此前所经历的一切一点点吐出。

    尽管不善言辞,他还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尽量还原着信息:“我挣扎着从床上捂着头爬起来”

    事实上,这也是他的工作,一份不算体面,但也不算不体面的工作。

    就如同山洪,地震,海啸一般,无定之雾这种闪耀联邦政府有史以来就存在的自然灾害,总是会偶尔毫无规律的笼罩一片地区,然后留下一地被异化的诡异生物和少量的结晶。

    而这种结晶,则被称为原质,原质的真实来源无法考究,只是社会主流认为,原质其实是生物被无定之雾笼罩后异化的产物。

    因为,原质的服用,往往伴随着一些外来的记忆,有些属于人的,有些属于动物的,有些属于植物的。

    这种情况下,原质自然被闪耀联邦征服分为了三六九等,毕竟突然获取外来的记忆,必然是会出现问题的。

    植物记忆带来的影响最小,甚至像是睡了一觉,这一部分被划为一级原质,是安全品,被政府严格管控流通。

    而动物则不同,有些动物的记忆能够扭曲人的精神,但绝大多数都是相对安全的,这是人与动物的生理构造差异导致的,比如获取了动物摇尾巴的记忆和本能也毫无卵用,人类并没有尾巴用来摇。

    而残余的一点点心理问题,则交给心理医生和时间。

    因此,这种原质被称为二级,也是自由市场上流通的绝大多数原质。

    而三级,则是人类的记忆,隐患未知,风险难测,这意味着有隐患和风险有可能无限高或者无限低。

    外来的记忆是如此的剧毒,剧毒到民间甚至有部分组织提议把原质改名为原砒来杜绝青少年向往。

    原砒中的砒取自砒霜二字,多么剧毒啊,就像毒品二字一样,看一眼就让人敬而远之。

    但联邦并没有理睬,或许在议员们看来这种行为是无必要的,原质本就是属于秘师阶层才能享用的晋升资源,普通青少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但,有一类人是特殊的,这类人能够接触到原质。

    好听的说法叫:原质体验员。

    难听的说法叫:试药小白鼠。

    每颗大型原质结晶都会找数个原质体验员吸取一点原质粉末进行实验,确定该原质等级后则会区别管理。

    一级进了联邦库存,二级卖进自由市场,三级流入地下市场,或是联邦之外的小国,或是某个黑市,别人的记忆虽然有隐患,但也看是什么记忆不是吗?

    一些穷困的非法秘师,会选择赌一把。

    “你很倒霉,这是你的第二次体验,你就已经体验到了三级原质。”中年男子默默摇头,记录在册后向彼得安点头道:“联邦给你发放的五千薪酬将会在三日内打款到你所登记的银行账户。”

    “谢谢,谢谢。”彼得安才不管什么原质的隐患,有了一笔钱能够让自己这样熬过这个冬天才是最要紧的事。

    每周一次,至今两周,两次体验便挣了一万闪耀币,每周一次,每次五千,相当于7142左右的日薪。

    天底下还有比这还挣钱的工作吗?

    彼得安想象不到,大概是没有了。

    “不过我建议你,最近几天最好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排除一下隐患。”

    “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彼得安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全是暴富的快乐,哪里有心思去计较在他看来无所谓的心理问题。

    彼得安兴奋地跑出了实验中心,心中计算着价钱。

    虽然这份工作的本质并不体面,但什么职业没有职业病呢?在高薪面前,风险显得无关紧要。

    如今他也算是月薪四万,年薪接近五十万的中产阶级了,只需要不吃不喝两年就能在凯撒区六环外买一套商品房。

    只需要不吃不喝二十年,就能在凯撒区三环内买一套八十平的住宅。

    只需要……

    在他沉浸在幻想中时,没有发现,街上空无一人,朦胧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一切都是那么不清晰和失真。

    在对未来的期许中,他兴奋地摸着兜里的银行卡,倒在了地上。

    ……

    “请问您如今是否清醒?华夏北区7721号原质体验员,如果您已经清醒,请您竖起三根手指。”

    ——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才从体验中心我是……我?我不是彼得安!我是范闲,对了!我是范闲!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嘴角带着微笑,艰难竖起了三根手指轻轻摇动。

    和别的护士不同,别的护士对于作为小白鼠的体验员们总是象征性询问一下,而这位可爱的护士小姐总是会用自己的小聪明来确认体验员真的清醒了过来。

    “范闲先生您能保持稳定的精神真是太好了,我们观察到……”

    护士小姐还没说完,范闲便挥手打断,简言意骇:“这份记忆来自于凯撒区的一个原质体验员。”

    “凯撒区的原质体验员?去年在无定之雾中受灾严重的凯撒区?”护士小姐惊奇出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并不好看。

    无定之雾的灾害放在联邦各地可以说是每年都有,可从微观的个人角度看,却又比天空还要遥远。

    就像每天都有人死,但绝大多数时候却感受不到死亡就在身边。

    就像每年都有地震,但提起地震人们总是只记得那几场惨烈的地震和自身经历的几次。

    对于普通人来说,天涯海角的巨大天灾不如一次降薪或者开除让人更加挫败。

    而凯撒区,对于护士小姐来说,是最贴切的一次了,因为她网恋的前男友就住在凯撒区,在雾灾爆发前,她甚至约好了要去找前男友。

    嗯,现在永远是网恋前男友了,死人是没法成为永远的现任的,更没法奔现。

    “是的,凯撒区,我甚至差点以为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原质体验员,我差点混淆了我的自我认知。”范闲面露苦笑:“我想我不是最倒霉的那个,毕竟每一批原质都有至少五人进行试验,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怕是有几个素未蒙面的朋友会认为自己就是范得安吧。”

    护士小姐的眼中浮现出担忧,这位范闲先生从事这份工作一年了,还是头一次这样长篇大论,看来这次原质产生的幻觉对他影响不小。

    “不对,不是范得安,是彼得安?彼得帕克?真是普通的名字”

    护士小姐递来一张白手帕。

    范闲心中感慨。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法国国旗啊。

    ——哦不对,不是法国国旗是白手帕,不好意思,两者太过于相似了。

    护士小姐担忧问道:“范闲先生,您真的有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吗?”

    范闲接过手帕,愣然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好温柔,好想把她的皮肤剥开,露出乳腺组织,抹上一点点蜂蜜,轻轻用勺子挖畜生!畜生!冷静,冷静

    ——冷静一点范闲,冷静!你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绝对不能有这种道德层面的扭曲!!!

    ——况且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有什么意思,真男人就该把大货车用锁链捆起来,摁在地上狠狠地抠它排气管、舔它发动机,揉它的前保险杠,在它发动机发出痛苦的悲鸣时突然插

    “当然有,您知道的,我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理智。”范闲拿着手帕一边催眠自己放弃暴力的想法,一边喋喋不休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我周一到周六从事一些小生意做点小委托,每周七上午都会来这里赚点小钱,而后下午我会定期去做心理引导,医生的问题我对答如流没有任何异常,唯一的苦恼就是心理咨询的费用太高。”

    范闲说着说着,眉头微微冒出冷汗,浑身颤抖不止:“事实上,在心理医生看来,我是一个很健康的人,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健康,作息规律,积极阳光,总是帮别人排忧解难,只是在过程中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工作之余还在努力自读,争取自学考取秘师学府的录取资格,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我上进和健康。”

    在喋喋不休的调侃了好一会后,范闲方才舒缓了自己的心理问题,微笑的看着护士小姐:“女士您不用担心的,我很正常,医生都说我很正常,不信您可以去询问我的心理医生。”

    “是吗可”

    可正常人会强调自己很正常吗?

    许是见了太多疯掉的“小白鼠”,护士小姐隐隐有些不忍,甚至于内疚。

    或许她认为自己是这些人精神失常的帮凶之一。

    三千五月薪的她,至少承受了价值三万五月薪的自我谴责和道德压力。

    用护士小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后,范闲轻松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想还是让我们尽快结束今日的工作吧,我还预定了心理咨询呢。”

    “好吧”

    范闲面露回忆,目光不断闪烁,紧紧咬着牙齿,似是在挣脱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困住什么东西。

    “记忆的一开始,“我”从床上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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