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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兵戈 暴雪疾风枪上舞 一探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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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军阵前,数排步卒提了大盾成阵,一支支长矛平搭在盾上,说不上固若金汤却也足够让人生畏。步卒身后是一排排披甲的人马林立待命,具装甲骑虽然静止不动,凛冽的威势不减分毫。更后面的阵内,孟平和令狐盛两人骑在马上商讨策略。

    孟子约说道:“一会儿烦请将军调度兵马,留好骑兵冲击的通道,最好是步兵接战能合能分,免得我麾下骑士放不开手脚。”

    令狐盛连连答应:“使得,使得,我必尽力而为,还是尽快击破前面这些顽贼,免得夜长梦多,坏了王爷的大事!”

    这时忽然前面敌阵分开,一阵呐喊中一员敌将骑着白马纵声高呼:“孟平何在!辽西段文鸯在此!可敢一战!”

    段文鸯一马当先,身后四十八骑六列相互随,淮南军一方纷纷瞩目段文鸯,但见这位白马银盔的青年将军一声高呼之后,也不待敌人答话,拍马就杀了过来。

    孟平见敌将逞勇,只是冷笑一声对令狐盛说:“且稍等。”

    令狐盛略谨慎的说:“孟将军不可大意。”

    孟平哈哈一笑:“若是来的是宫胜,我自然不会大意,这姓段的小子竟然也来逞能,我就成全了他!”说罢他拍马上前,手中解下长槊斜刺向天,对前面层层的麾下骑士大声喝令:“马槊放平!给我踏平了贼人!”

    屯骑营八百骑兵一半具装一半没有具装,毕竟孟子约骄傲,不肯烦劳令狐将军拨出人手帮忙,所以一半的人就当了侍从用,不过反正街道不宽,四百骑兵展都难以排布,更何况八百?事实上在狭窄的街道上一次只能投入一百骑,二十骑一排前后五队一同出击。

    孟平在阵前排了十排两百甲骑,另外两百甲骑被放到后阵待命。这两百甲骑也不是都上了马,前面百骑自然是披挂整齐随时准备作战,后面百骑为了休养马力并没有乘马。

    段文鸯呼啸而来的时候,淮军上下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的。

    当先列阵的步卒听见后面孟平的喝令:骑兵要迎战了,我们是不是要让开通路?

    前头一百骑看着白马骑士:就你那点人也来挑战?恐怕连步兵的阵线都破不开吧!

    后面一百骑稀稀拉拉的完全没有上马的打算:哦?前面贼人要开战了?前面上百兄弟足够灭他们几个来回了。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段文鸯一骑当先,四十八骑策马在后,两军阵前那点距离转眼就被马蹄抹平,迎接段郎君的既不是严阵以待的步兵阵线,也不是横冲直撞的铁甲骑兵。

    为了给骑兵腾出道路,淮军步卒让开了阵势,而骑兵却未有立刻出击的打算,只是呆立在原地不动。眼看着白马敌将杀到眼前,这些骑兵慌忙挺起手中马枪捅刺。

    段文鸯手中长枪狂舞卷起一团白芒,他口中一声大喝雷霆炸响,人马如龙,枪舞雪色,就像一团疾风暴雪撞向了淮军具装骑士。

    第一列的甲骑看不清段文鸯长枪所指,慌张中只是盲目刺向席卷而来的狂雪暴风,在枪刃刺入段文鸯舞起的一团白芒枪影后,只觉得一阵狂暴的力道挑动,拿不稳手中枪杆被搅的脱了手,还没来得及惊慌就瞥见银光似电猛击在头上,虽然隔了头盔也是脑中一空,当即跌下马去。

    紧跟在段文鸯身后冲击的逄进看直了眼,心中大是惊服,本就是抱着一死的心走上一遭,却忽然间对于破敌信心大增,心中却忽生了一个念头:‘段将军说请我喝酒?能不能让他把这一招交我?’

    宫胜在阵后眼看着段霸先一骑当百直杀敌阵,那一团枪影虽然离得远也是看的分明,他笑道:“霸先使的好一手赤雪无定枪,使的好一招疾风式!”

    慕容翰扣了箭矢在手,两眼盯紧了敌阵,耳中听到宫胜的笑声就问:“什么赤雪无定枪?”

    宫胜和慕容翰只言片语间,段文鸯卷起的一片白芒枪影已经笼罩了第二排敌骑。还是同样的招数,马蹄疾驰里,段文鸯再使‘疾风式’,旧力叠新力直把把小雪堆成了大雪。但见段郎君银盔白马,一杆枪上白缨舞动卷着一团凛冽的寒芒就似一场暴雪顷刻间覆盖了第二排敌骑。

    半空里血色炸溅,痛苦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第二排的骑兵完全想不到敌人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果决无畏!段文鸯运枪如神,在电光火石之间两枪几乎无有先后扎透了两名骑士的咽喉甲片衔接的缝隙处,去如电收也如电,毫不停留径直就向第三四排敌骑马杀去。

    逄进驱马紧跟着段文鸯,他看的心都要停了跳,手中长槊握的紧紧的却并不刺出,身下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那是马蹄踏在落马的敌人身上,铠甲可抵御不了这种钝打的威力。

    阵后的宫胜刚刚开口解说:“赤雪无定枪的来路已不可考。。。”就被前面段文鸯使出的第二段‘疾风式’晃了眼,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彩:“好一个千堆雪!”

    慕容翰下意识的问:“千堆雪?”

    然而宫胜却只是专心看段文鸯破敌,已经无心再说了。

    逄进只见前面的段文鸯圈转长枪舞如龙游,枪刃上寒芒四溢便如大雪狂飙,漫卷了段文鸯周身丈方上下,他整个人都似裹在了暴雪之中,带起了一片旋转突进的雪潮,而那团雪潮中飞溅的血色是如此的鲜红刺目。

    屯骑营的第三四五排骑士在马上安坐,更是没法想象敌将竟然就如此般的杀到了眼前!不是应该被步卒挡住吗?不是应该和前面两排人交战一阵的吗?刹那间数名甲骑就被卷进段文鸯挥舞的风暴里。

    一连串的兵刃交加的响声里,段文鸯已经掠过,留下的是惊魂未定,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的骑士。段文鸯使‘暴雪式’只求驱敌,他的目标始终是敌将,不过虽然并未刻意杀敌,六名敌骑仍有一人殒命一人落马,余下四人或负创或者已经来不及抵挡后面接踵而至的骑士了。

    逄进手中长槊稳稳的刺出,他眼前的敌骑刚刚接过段文鸯一枪,手中马槊来不及再做出变化格挡。敌骑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噗!’血从创口处飞溅,他被逄进一槊刺入胸腔。

    逄进只觉得握着槊的手上传来千钧的力道,槊杆一瞬间弯曲,然后又像是弹簧一样绷直,曲直变化产生了强横的劲道,敌骑连人带甲被当空挑起。那槊杆上传来的力道太过强劲,以至于逄进握不住槊,长槊就此脱了手。

    屯骑营的甲骑身上套着的是精制的扎甲,一片片甲叶皆打磨的光亮,全然不惧一般的刀剑劈砍,然而还不足以抵御马槊的捅刺。不只是逄进刺杀了当面的敌骑,跟随段文鸯出击的四十八骑纷纷建功,惨呼一瞬间连片响起,淮南军的阵势乱了。

    孟平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在他想来敌将就算有些本事撞开了阵前的步卒也该止步于自己麾下的铁骑,一旦麾下铁骑进击,敌将无论如何也只有败走而已。然而只是一个恍惚的功夫,那白马的敌将已经杀透了阵前的步骑数百人!

    此时段文鸯也看见了孟平,他一声暴喝:“纳命来!”两腿微微用力,胯下战马四蹄鼓动直奔孟平冲去。

    段文鸯抖开长枪左右开弓,便似手中同时持了数杆长枪,扫荡一切当面所遇敌骑,十几步的距离飞驰而过,身前身后溅起道道鲜红的血线抛在半空,然后就是那区区十步之遥的敌将正在眼前!

    孟平震惊,然而他仍本能的刺出了手中的长槊,没有任何的思索,长槊笔直的刺向了段文鸯的马首,刺人先刺马,失了马的段文鸯势必有来无回!

    孟平这一刺无心而发,起如脱兔,劲如伏弩,快狠准无一不具,堪称是千锤百炼!自幼在家中演武场的无数次磨炼,在关中平乱的一次次冲杀,在禁军校场上的一次次比试。。。这一刺是他孟子约十四年无数次杀场搏命打磨凝结的最好注解。

    段文鸯看的分明,孟平的这一枪是神来之笔,闪避招架皆非易事,但他段霸先从不避战!狭路相逢勇者胜!段文鸯手中长枪探出好似一道惊鸿飞出暴雪旋涡电也似的直取孟平刺来的一枪。

    眼前白芒一晃,孟平手上传来一道迅猛强横的劲力,他拿不稳马槊,直被那劲力带起偏开了刺向的马首,他方要再用力控稳马槊就觉上面传来的力道变化,眼看那雪亮的枪刃忽然旋转起来变化了轨迹。

    孟平暗自知道不妙,他手上发力试图绞住对手的长枪,然而段文鸯手里的那一道长枪如陀螺般旋转,上面便如涂了一层牛油滑不溜手,竟然绞之不住。

    ‘那就脱开!’念头起落,孟平手上发力试图抽回马槊另行出招,然而段文鸯那杆陀螺般旋转的枪上又似涂了一层粘液,他竟然未能一瞬间挣脱开来。粘滑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孟子约心中唯有一闪而过的荒谬。

    念头闪过,孟平的马枪已经挣脱了束缚,然而段文鸯的长枪已然破开了他可能设置的一切阻碍,那闪烁着寒光的锋刃高高挑起又一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一头扎向他的心口。

    赤雪无定枪——‘探月式’!

    精良的鱼鳞甲没能挡住段文鸯的长枪。枪刃先是顺着甲叶的弧度划过切断了织线,于是甲叶片片翻转。甲叶顷俄间翻卷爆发出的力量试图将枪刃反转开去,然而枪刃继续旋转,轻巧的卸下了这一波反击的力道。然后锋利的枪刃再次切过甲片的织线,纵横两条织线连续断裂的甲叶乘着翻转时尚未散的劲力飞射四散。

    剧痛中孟平看见胸前甲叶片片翻飞,‘似乎有七片?我记得这一招,应龙同我说过。。。妙使三丈矛,一探水中月。。。’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屯骑校尉孟平已死!”

    高亢的呼声响彻,四十八骑意气奋发,区区几个呼吸罢了,不足五十骑竟然一路杀进数百上千淮军阵中挑杀了敌军大将!这如何不让人热血沸腾?

    淮南军上下瞬间乱了,早就注目前方的陈安哈哈一笑,大声疾呼:“随我杀敌!”他手持大刀当先疾趋,身后步卒无不振奋向前。

    阵后的慕容翰也放松了持弓的手,这是宫胜也收了目光,他继续之前的话题:“赤雪无定枪的来路已不可考,据说是历代传人不断锤炼而成的。之前曾叫做赤血无定枪,因为某一位传人在北国有感于大雪纷飞,在雪中舞枪,觉得赤血无定枪的名字太过粗鄙,于是将这路枪法的名目改成了赤雪无定枪。”

    “方才霸先破阵的第一找是‘赤雪无定枪’里的‘疾风式’。‘疾风式’取的是暴雨疾风的意境。这一招使出来如同疾风卷起暴雨扫荡一切当面之敌,后来几经打磨又添了疾风暴雪的意境。这一枪使出来可大可小,用到极致,枪势往来如同狂风暴雪,就叫做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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