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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京华 兰庭锦绣香满室 小宴佳人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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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沐炊烟,行人衣上沾,粼粼车马去,洋洋成大观。——陆机在《铜驼词》中如此描述铜驼大街的春雨迷蒙。

    作为洛阳城的南北轴心的所在,铜驼大街从雄壮的阊阖门一直延伸至洛阳城的正南的宣阳门。当初魏明帝为了装饰洛阳城,下令从长安把金人、铜驼、承露盘等各种古董统统移来洛阳。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对汉武帝铜驼。

    汉武帝铜驼相传是当年汉武帝为了纪念开通西域而特意铸造的。魏明帝就把这对铜驼安放在了宫城阊阖门外的大街两侧。而在铜驼的后面,依次排放着铜马、铜龙、铜龟、辟邪、麒麟、天禄等。于是人们就把这一条街叫做铜驼街。

    铜驼大街一主两辅三道并行,共宽约六十步,北接皇宫,南连大市,两侧对称布置有衙署和寺庙等。铜驼街的繁华与洛阳西市又有不同,西市场的繁华是喧闹妩媚,而铜驼街的繁华则是壮阔威严。

    铜驼两侧商贾云集,寸土寸金,是洛阳城楼苑台阁最密集的地方,也是诗酒逐欢、弦歌呕哑之处。这里既有主理天下政务的尚书台,又有督察百官的御史台,既有学子荟萃的太学,又有肃穆威严的太庙。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廷尉府诸多府衙在铜驼大街两侧一字排开,亭台雅榭、茶楼酒家承接着百官衙署一路铺到宣阳门下、金洛水前。

    宫胜漫步在铜驼大街南段的繁华闹市里,涌动的人流诠释了天朝上国的繁华盛世,两侧一排排的商家铺子或大气或雅致,大气的高楼三五重,雅致的绿茵掩映,总是各有各的特色。

    眼看着前面不远的宝韵斋上小楼屋檐系着的五彩流苏锦带飘扬,宫胜心里却叹了口气,毕竟赔了太仆一笔钱之后,他囊中的余裕也不多了,原本计划的胭脂水粉、兰桂熏香、女红朱砂、精工木梳一套礼物对于他现有的财力来说未免吃力,只能择其一二了。

    反复盘桓之后宫胜还是觉得送一份精致的熏香最雅致,于是宫胜一路盘点起街道两旁的熏香铺子,反复探问价格品质,少不得是几番杀价交锋。

    兰庭香坊是京师首屈一指的香行,坐落在临近宣阳门处。宫胜最终还是决定要在最好的店里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买一款上等的香料。

    宫胜来到兰庭外,门旁侍立着一位秀气的招待,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纤细,穿了了一件半袖的鹅黄长款丝衣,剪裁得体的丝衣勾勒出女孩子较好的曲线。她见到客人来了,屈膝半蹲冲着宫胜一福说道“客官里面请”,雪嫩的脸上笑出酒窝很是好看。

    宫胜一点头,并不多说话,跨过门槛却并不向里面走。

    兰庭香坊的主人家是位雅人,进了大门正中并非什么橱柜橱窗之类的俗气商家事物,而是绿树环绕的一间小亭,所有的商柜经营都是绕着这中央的一片小天地开在四周。若是春雨时节,在兰庭的二楼上寻一张竹椅酣坐,听着雨滴拍打着屋上瓦铄和芭蕉的声音是极为惬意的事情。

    走进兰庭后,自然有明艳的女招待招呼宫胜,为贵客讲解店中诸般香料的仔细。

    “南海檀是香中王者,香气清雅而细润,客官您看这一款交州红檀,色泽明亮又不失朴素,衣服上了这香非常优雅。”

    “多少钱?”

    “这一盒是三贯七百钱。”

    听完女招待的报价宫胜点点头继续挑,这一盒红檀香的价格相当于一个泥瓦匠三个月的收入,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天下就是这般不公平。

    “您看这一款无念香,它是黑檀的制作的,味道比之前那款红檀的要沉重一些,它熏的衣服气味更凝重一点,适合士大夫来用。”

    “价格呢?”

    “呵,也不是很贵,一盒四贯四百钱,当然我们兰庭的香料的质量您是知道的。”

    宫胜颔首不做解释,仍由招待陪着挑选香料。

    “这一款君子香是黄檀的,价格很合适,只有二贯四百钱,本来要三贯六百的,这几天有折让,所以论价钱这君子香是最合适的了。”

    “紫檀木是海南檀中最名贵的,所以这一盒紫气东来价格就贵了一些,当然就它的效果价值而言还是物有所值的。”

    “沉香木要比一般的檀木更珍稀,当然沉香也分土沉、水沉一些不同的沉法,这一盒夜郎百年香是土沉,当然它价格比较贵,要二十二贯。”

    为宫胜介绍的女招待明眸秀颜,声音柔中含媚,仪态大方自然。她穿了一件半袖绣着荷花的素白长款丝衣,高挑的身材借由剪裁得体的丝衣表述出来,头上斜插一只玉钗,平添了几分贵气。

    优雅的女招待已经为客人介绍了兰庭近半的的香品,然而客人只看不买。于是女招待也渐渐没了耐性,就引着客人去到最贵的香料区域,希望能让这客人给个明白话。

    到底买是不买,姑奶奶可是侍候不起了!

    女招待取出一个精致的长方香盒,上面用章草落着“南海神韵”几个字,她优雅的一笑对客人介绍说“这一款南海神韵采用的香料是香中极品南海沉香,也就是俗称的迦南香,这一味香悠远淡雅,它熏过衣服有一种出尘的味道,您要是想挑上品的香料这就是了。价格是三十六贯钱,您看如何呢?”

    给个明白话,到底什么意思?女招待手里拿着极品的“南海神韵”,微笑的看着宫胜。

    三十六贯钱,也就是三十六两白银。洛阳城一个木工一家三口一天吃饭也不过五十文钱,这一盒南海韵香料够他一家吃两年的饭。

    宫胜摸摸鼻子说:“这南海神韵就算了,之前那盒夜郎百年香不错,就那个吧。”

    女招待艳美的脸上也露了明显的惊讶,原本以为这青年也就是随便在那些檀香里面挑一挑而已,却不想真的挑了价值连城的沉香。

    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好的命呀?我却是没有。。。艳美的女招待心里默默的想。她日复一日的向来往的客人们推销这些熏香,但她自己却是从没用过的,以后也不可能用。

    带着新入手的熏香盒子,宫胜一路凭着马蹄声滴答慢慢来到丽丽帮工的酒馆。天色已然半沉,宫胜在院子里系了马,自寻了一处雅间便自己坐了。

    宫胜自顾自的先了菜,一份竹荪排骨汤,一份麻婆豆腐,一碟烧茄子,一碗梅菜扣肉,再来一小碗南瓜粥润喉,加上一份什锦鸡蛋饼当主食。

    等到香喷喷的菜饭齐备之后,宫胜却并不关闭雅间的门,吃起菜来也是十分的仔细,一点没有大男子汉的气概。

    “恩,这豆腐辣放的刚好,她应该不会觉得太辣。”宫胜一边小口吃着豆腐一边想着,他时不时望向门外。

    “茄子味道挺好,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油大?鸡蛋饼的味道真不错,可比军中吃的胡饼子强多了。。。”

    傍晚前后,丽丽如常来表哥这里帮忙,洗菜切菜偶尔送菜,早就娴熟的很了。

    “哎,工作好累呢。。。丽丽你要加油哦!”小女孩一边吐槽一边给自己打气,她端着厨房炒好的菜走在廊道里,路过开着门的房间她就随意的瞟一眼,“咦?”她惊讶的轻轻叫出声。

    房间里是那个被她痛打的大坏蛋!她看见宫胜也看到了她,并且对他一笑。于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自然绽开在小女孩的脸上。

    宫胜斟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就见丽丽端着盘子过去了,他皱皱眉又夹了一口茄子,油淌在齿间,突然有些腻。

    宫胜明白丽丽还要把端着的菜送到客人那,但他不知道然后会如何,不过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略作从容的等待返程的机会。

    他怎么来了?恩,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要不要去看看他?就聊一会应该不会耽误活的。。。一路上丽丽的心微微的跳着,她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不管啦,就是要去看看。。。他一个人吃饭是在等人吗?会不会是他其实是一个饭桶?每顿饭都要吃好多?大胃王宫胜?

    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宫胜胡吃海喝的形象,丽丽走到了雅间门外。她的步伐不自觉的放慢,然后放轻,如笋尖青葱的手指捏住了衣角,嘴唇抿了一线。

    然后小女孩探了探头,小小的脑袋出现在门框里,也出现在弼马温大人的视线里。

    宫胜笑了起来,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小丫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几步就晃到宫胜身边。

    “你在等人吗?”

    “我等的人不是来了吗?”宫胜一笑,调笑了一下,然后他一拍旁边的椅背,“坐,别客气。”

    “不差钱,所以多点了些,看样子有点多,要不你帮我吃点?”宫胜说着早就准备了无数次的台词。

    “不好吧?”丽丽说着不同意,语气里却是有那么一点的期待。

    “再不吃排骨汤就凉了。”

    宫胜和丽丽边吃边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来不擅长和女孩子攀谈的宫胜居然和丽丽有说不完的话题,似乎永远不会倦的。

    “哎呀,我这记性!”宫胜突然一拍桌案。

    “怎么了?”

    宫胜看着眼前清澈的明眸笑了,他拿出了那一盒“夜郎百年香”说“给你备的礼物。”

    接着他介绍起来:“这熏香用的是沉香木,西南宁州夜郎国地界出土的沉香木,香气浸到你的衣服上面,恩,怎么说来的,就是历久弥香、余韵不绝。”

    “这是。。。”丽丽虽然是个穷姑娘,但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还是驱使她去关注那些上等熏香,她虽然没用过什么值钱的香料,但却是识货的。

    她接过精致的盒子,指尖碰触的霎那,未散的余温直入心底,好似融化的雪一点点一滴滴在心底流淌着。

    “夜郎百年香”她轻轻念出香料的名字,秀气的小手抚摸着飘逸的字迹。以前在路上鼻子不听使唤嗅到了贵气的夫人小姐们衣服上的香气,她总是默默的羡慕,她也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大英雄为她描眉,她穿着最上等的香料熏好的衣裳陪着她的英雄。。。

    “谢谢。”声音有些轻。

    “没看出你这么有钱啊?”丽丽回过神来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宫胜,像是发现了一只土豪。

    “咳咳,毕竟当初是做无本买卖的,再说我现在也是一个官。”

    “什么是无本买卖?”

    “就是杀人越货呀,当然,我是合法的、正规的。”宫胜说。

    “是当兵吃粮吗?”女孩子问。

    “你以前是宿卫军啊?”看到宫胜脸上肯定的笑容,丽丽又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宫胜一阵得意,接着他拍案而长啸。

    十年洛阳卒,九年宿卫兵

    长水试轻骑,射声调强弓

    羽林营中卧,虎贲军中操

    铁衣拂重甲,功候险中求

    一首《洛阳军伍行》被宫胜抑扬顿挫的吟诵,男人天生的英雄气概自然勃发,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双手托腮噙着笑注目,目不转睛。

    “哈哈哈,我这一身家底呀,那四百八十两的房子,全是在关中平定乱贼时候攒下的。”宫胜说道。

    “杀了很多人吗?”丽丽问的有些迟疑。

    “恩,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上了战场人就不是人了。”宫胜说的有些低沉,然后他笑了“不过我活下来了。”

    “对不起。。。”丽丽有些无措。

    “呵,军人嘛就是这样,那时候好几次都以为自己活不下来呢。”宫胜说着耸耸肩。

    “很危险吗?”

    “危险。”

    “我第一次出征是在建威将军周处麾下。那时候关中的羌人和氐人的乱军声势浩大,反贼的首领齐万年自称皇帝,他的十万大军进据梁山,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过百里。”

    “我随周将军作为先锋进兵,但是。。。那天大军的统帅梁王司马彤和安西将军夏侯骏!他们驱使我们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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