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车夫

    “冰糖果子儿, 冰糖果子儿，又大又甜的冰糖果子儿，小姐来一份不？”

    “啊, 不, 不用了。”

    宋青瑶拒绝了扛着稻草靶子的小贩, 她穿过有些密集的人群，小心翼翼的站在路边，马路上人来人往, 电车铛铛铛的刚刚满载着一车人缓缓离开, 黄包车便像一阵风似的在人群中穿梭。

    一个黄包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皮肤黝黑长相憨厚的汉子小心翼翼把车把放低，为客人掀起栏杆, 衣着不菲的乘客看了他一眼, 递给了车夫八角钱。

    “这位先生, 不是八角, 是一块, 您是不是给错了。”

    “去去去, 八角还不够吗？不就差了两角钱吗？”

    “先生，您不能这样,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跑了这么远，要您一块已经很少了。再少小的就倒贴钱了啊。”

    “行了行了, 再给你一角，别再纠缠了，再纠缠小心我叫巡警！”

    一角钱被砸到了车夫的脸上。车夫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拳头紧紧攥起，半晌，他弯下了腰, 缓缓拾起了那张一角钱，拍打着上面的泥土。而那个光鲜亮丽的乘客已经走进了西洋餐厅里。

    “唉这世道，有钱人真是越有钱越死抠。”

    就在宋青瑶看着不远处那个车夫的时候，她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抱怨声，宋青瑶回头，是刚刚卖冰糖果子的小贩，小贩也只是随口一嘟囔，又拿起自己的草把子到处热情的叫卖了，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个丧气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常态，即使偶有抱怨，但是还要保持微笑，哪怕路边看到那样的场景，心里再不满，也不会有人为那个车夫出头。

    车夫可是这个世道最底层的人了，即使一时被欺负了又能怎样呢？

    宋青瑶看着远处那个男的久久站在原地，沮丧了一会儿后又打气精神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开始招揽客人，然而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车夫竟是连连碰壁。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指着骂他，让他把自己的皮鞋擦干净，说是车夫身上的泥掉他鞋上了，若是不擦就要让车夫赔钱，于是，宋青瑶看到那个足有一米八的健壮男人，缓缓弯下了腰，几乎低到尘土里，拿着被丢到脸上的纸巾一点点替西装男擦皮鞋，擦完后，中年男人往车夫的脸上忒了一口，心里的气才算是散了。

    “以后给我长点眼睛，小赤佬。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中年男人挺了挺啤酒肚，提了提裤带，让西装裤往上提，露出他锃亮的皮鞋，得意洋洋的也走进了西餐厅。

    那个西餐厅是什么垃圾堆吗？宋青瑶默默沉默了。

    车夫站直了腰，正一点点擦拭着脸上的唾沫，他背对着宋青瑶，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青筋鼓起的胳膊。

    宋青瑶却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车夫走了过去。

    “那个，请问还拉客吗？”

    一个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一愣，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您！？这位……”

    “啊，我姓宋。”

    “宋，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还拉客，拉客。”

    车夫连忙弯腰拿着干净的棉布反复擦拭着车座 ，才让宋青瑶上车，还为她贴心的降下栏杆:“宋小姐扶好了，您要去哪里？”

    宋青瑶:“我想去燕氏书局，请问需要多少钱？”

    燕氏书局？离这里距离不近，需得一元七角，车夫却道:“只用一块钱就够了。”

    “一块钱？真的够吗？”宋青瑶疑惑，她记得上回坐车，那个黄包车夫问她要了一块九角呢。

    “够了，够了，尽够了，宋小姐坐稳扶好了。”

    车夫拉着车开始跑了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好似已经忘却了，他迎着微风往前跑，脸上是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