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回魂梦21
次日一早，天空之上便被厚厚的云层覆盖，阴沉沉的，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人们的心头，平白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云层不断翻滚，偶尔，一阵风吹过，云层被吹散，但很快又聚拢在一起，让人们无法窥见那云层背后的景象。zicuixuan
太守府外，层层环绕的人群将眼前的高门大户围堵的水泄不通，人群像被倾倒的蜂窝，嗡嗡作响。
冯宸与卿卿赶来之时，门口的守卫正在驱赶群众，众人像垃圾堆旁的苍蝇一样，虽然被赶走了，但很快又驻足下来。
卿卿哑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向冯宸，低声道：“是他……”
冯宸的心好似此刻的天空一般，被乌云裹挟着，沉甸甸的，只剩下无尽的哀叹。
“快走，快走！”一个手持长棍的守卫上前呵斥道：“哪里来的刁民，还不速速离开，太守府门口也是你们能驻足的？”
冯宸看着横在身前的长棍，抬手将那根胳膊粗细的棍子握在手心，微微用力，只听“咔”的一声，棍子瞬间被搓断。
没有一丝犹豫，她越过呆立在原地的守卫，走上前去，一步步，缓缓地迈上平坦的石阶。
青石铺就的石阶上，静静地矗立着一扇厚重而庄严的朱红色大门。
而此刻，在这光洁整齐的石阶上，却沾染上了一片暗红的血迹。一个身子早已凉透了的青衫男子仰面横卧在朱门前，身体僵硬，脸色苍白，所有的生命都已被抽离。
他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一直望着天际，嘴角浸染的鲜血早已干透，面上凝固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或许在临死前，他依旧心有不甘。
他的鲜血不仅染红了太守府的石阶，也染红了眼前这座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的铜钉错落有致，门环上的纹饰精致细腻，凝固的血液给它镀上了一层暗色的污秽。
冯宸俯身蹲在他的身前，看着这个昨日还在月下侃侃而谈的人，只觉得周围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心中无尽的沉默和哀伤。
她喃喃道：“如此良辰如此夜，公子为谁风露立中宵啊……”
“放肆！”管家怒目而视两个明目张胆凑热闹的人，叱责道：“哪里来的刁民，规矩都不懂吗？”
说罢，他给一旁驻守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把他们给我处理了，留在这里给人围观吗？”
卿卿闻言眉头微皱，那双媚眼闪过一丝不悦，看着手持长棍的几人冲过来，她立刻迎上前去，身姿矫健而优雅，宛如一只灵动的燕子，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瞬间将几名守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冯宸抬手轻轻抚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低声道：“你既付给我一锭金子，我便为你收尸。”说罢，她拽起已死的白清夷，微微弯下腰，双手牢牢地扶住他冰冷的身躯，将他背在身上，起身缓缓朝外走去。
为首的护卫见状，叱责：“一个胳膊还不如麻杆粗的小娘子就把你们打趴下了？当真是怂包！”说着，他抽出腰间的长刀，狞笑道：“小娘子，缺男人和我说啊，叫咱一声哥哥，我若是觉得动听，一定好好疼你！”
卿卿闻言冷笑，“好哇，你既然想疼，那就满足你。”说罢，她一个闪身抽出一旁守卫的长刀，刷刷两下削掉这满嘴污言秽语的守卫头子两只耳朵，接着便听一阵嘶吼声划破天际。
“可惜你的叫声太难听了。”
守卫头子红了眼，抚了抚鲜血淋漓两颊，恶狠狠地朝她杀了过来。紧接着，卿卿迅速出脚，将对方猛地踢飞出去。
管家不禁惊慌失措，高呼道：“大胆！快来人！快来人啊，快将这两个凶徒擒住！”
卿卿看着从大门中冲出来的那些手持武器的守卫，低声道：“公子先走，我善后。”
卿卿的出手速度极快，动作准确而有力，仿佛每一招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周遭的守卫一时间都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纷纷望而却步。
“慢着！”一道娇喝声从门内传来。
只见一端庄秀美的女子款款走来，她身着华美的衣裙，衣料柔软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裙摆宽大，层层叠叠，如云似雾，行走时仿佛带着风，轻盈飘逸。
一双嫩粉色的绣花鞋，轻轻迈过高大的门槛，裙摆如盛放的莲花一样展开。
“冯公子吗？”她微微施礼，举止端正庄重，“我乃是太守府大小姐明月夜，家母有请公子过府一叙。”
穿过高耸的门楼，走过镶嵌着精美石雕的门楣，终于迈入了这个精致华美的花厅。
为首坐着一位端庄优雅，气质高贵的妇人，冯宸并未收敛脚步声，可是她却连眼皮都未抬起一下。
冯宸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她随便在门口找个位置静静地坐下，明月夜深深地看了冯宸一眼，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缓缓福身请安，“母亲，冯公子到了。”
贵妇人这才像是突然看到冯宸一般，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着说道：“冯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她面目和蔼，或许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将她认作是位温柔得体的妇人，但冯宸却清楚知道，这个是精明利己的豺狼，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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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夫人谬赞，不知找在下究竟有何事啊？”
明夫人并未回答，而是缓缓起身，轻叹一声，面色真挚道：“听闻冯公子七日破获了奇案，一直想要目睹公子的风采，如今终于得见了。”
冯宸冷笑，若不是她曾被拒之门外，只能爬墙溜进后院，恐怕都要信了她的话了。
“冯公子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也为人子女，不知是否能懂得一个做母亲的苦心呢？”她慈爱地笑着道：“为人母，为子女计深远，我是个受过苦的女人，也是个命苦的女人，不过是想为了三个女儿过得好些。”
正当冯宸以为这明夫人要打感情牌的时候，只见她话锋一转。
“正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更理解乞勒的母亲。”她见冯宸眉头微蹙，又道：“想必冯公子知道杀害小女的真凶是谁，但是……”
“您本就知道明月婵是被谁杀死。”冯宸直言问道。
贵妇人嘴角微滞，说至此处，她已然泣下沾襟，“但是这哪里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太守府能惹得起的人啊，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贵妇人神色满是哀伤，“乞勒的事，我深表悲痛，他一个孩子，竟让他背负了这么多，我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啊。”
“您的意思是乞勒的事，并非是太守府交出去的，而是他……”
贵妇人并未回答冯宸的话，“这其中，也有我们的责任，所以我一早就安排人给乞勒的母亲送去了金银布帛，只为弥补她拳拳爱子之心。”她真切地望着冯宸，“如今凶手已死，还请冯公子能还乞勒一个公道啊，若是乞勒能活着回来，我太守府一定给他一个满意的补偿，弥补我们对他的亏欠。”
明夫人的话，情真意切，但却听得她心底发寒。
自从明月婵死后，所有相关之人全部死于非命，乞勒被都护府关押，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如今太守府一句轻飘飘的“有苦说不出”，便将所有的因果都推到了沮渠弘毅身上，如今沮渠弘毅已死，死无对证，还不是太守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夫人这一招先发制人，向冯宸袒露爱女之心，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与太守府无关，是沮渠弘毅犯下奸淫，害死了她的女儿，她心中痛苦不已，却只能选择隐瞒真相，把一个人推出去当替罪羊，然后还给了乞勒母亲金银布帛作为补偿。
在众人眼里，她仿佛是被沮渠弘毅胁迫的可怜人，甚至还稍有善心。
可这样一个精于算计、手眼通天的太守府，真的会被一个纨绔皇子所胁迫，甘愿当牛做马且密不作声吗？
——这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她像一只伪装成甲虫的蝎子，潜伏在暗处，随时等待用她的毒针，将敌人无声无息地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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