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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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振宁走后，江筠并没有打算多留，毕竟他只请了一天的假。mchuangshige
忽地，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犬啼，还没等转身，就见脚边多了一团黄色的毛茸茸。
“汪汪。”国王觉得江筠和小主人身上的气息很相近，所以对他也莫名感到亲近。
国王跑在前面，江尘追在后面。当他看到国王竟然黏上了这么个“大魔王”后，心里也是一惊，他生怕江筠会一脚把它踢开。
江筠低下头，距离上一次见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它也从一小团变成了一中团。但是这还是无法改变他依旧嫌弃它的事实。
轻踏了踏地，江筠“请”走了这团子。摊上南烟家那三只，有事没事给他找麻烦的小狗后，他似乎对狗这种生物的容忍度也开始高了起来。
“看好它。”江筠对着江尘说道。若是再走丢了，他可不能保证国王还能不能有这好运气了。
“哦。”江尘闷声回应道，他弯身抱起国王，连人带狗一起离着江筠几步远。
他还是不喜欢他们，江尘想着。
就在江筠要出门的时候，夏季及时赶到拦下了他，“怎么，这三年五载地才见一次，不和我这个做妈妈的亲近亲近就要走了吗？”
夏季穿着软糯的居家服，长发随意披在肩头，身姿苗条均匀，巴掌大的脸上精致又干净，再配上那双委屈温柔的双眸，只要是江家的男人，都无法拒绝。
“那你想要做什么？”江筠配合着问道。
见计谋得逞，夏季抿嘴一笑，一路小跑上前抓住了江筠的手腕，“和妈妈聊两句吧，我知道你还要工作，今晚也不留你，怎么样？”
“好。”江筠点点头。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同意的话，那夏季还会找其他时间，总之逃不掉。
不知所以然的江尘还想跟着一起，可是走到会谈室门口时却被夏季拦下了，“乖，我和哥哥有一些大人的事情要谈，你带着国王出去玩玩可以吗？”
“我如果说不呢？”江尘扬起脑袋，神情有些倔强，但在看到夏季失落为难的表情后，还是转身离开了，连国王都忘记喊了。
江筠倚靠在门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江尘和我不一样。”
夏季看着江尘落寞的背影，“嗯，我知道。”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这样说不好，紧接着又无奈地接了一句：“等你有孩子了就知道了。”这一刻为两个孩子担忧的夏季才有了一丝为人母的模样。
江筠没有回答，但他心里知道，他是不会有孩子的，他毁了别人的人生，便不配有自己的人生。“进来吧。”他给夏季让了一条道。
两人面对面坐在真皮座椅上，窗外是不可思议的一年四季的风光，从樱花到栀子花再到桂花和梅花。真当是验证了那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你把我留下，是想要谈什么？”江筠开门见山，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坚定一点，那么很快就会被夏季带走节奏。
“哎，真是的。一点也不体谅人家做母亲的心情。”夏季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江筠沏了一杯茶。
能品尝到夏季泡茶手艺的人，除了一个江振宁之外也就是江筠了。
江筠轻抿一口，凌冽的茶香在口腔中四溢，口齿留香。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好手艺。”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慢慢知道就好了。”
夏季不想多谈及以前的事，以前她和江筠在贫瘠小巷子里相依为命，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的日子。而江筠恰恰想要的恰恰是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
“筠儿，你真的不考虑回来吗？虽然你爸他看着还挺硬朗，但是这些年身上的小毛病是从来没有间断过，他也一直念着你，想要——”
“想要把我变成下一个他吗？”江筠自己接了下去，眉眼间变得冷漠起来，“妈，我应该和你说过，他的那个位置，我一点也不想要，而且它也根本属于我。我对于抢来的东西没有兴趣。”
那一刻，夏季的心揪成了一团，她无助地坐在那，眼睛里盛满了悲凉。她就知道，江筠忘不了那个人，忘不了他的哥哥，也忘不了他的死。
“江远哲……”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夏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靠在椅子上，“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接受，那只是一场意外，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意外？”江筠沙哑着声音，有些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你带着我回来了，那远哲哥哥会是江振宁唯一的孩子，他会和他的妈妈，爸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的妈妈不会抑郁，不会自杀，而他也不会……所以，你凭什么就把这一切归咎为一句轻飘飘的意外？”
江筠依稀记得，江远哲那永远富有朝气、感染力的笑容。他好像总是在微笑，哪怕面对他这个外来的私生子，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埋怨过他，而是将他作为自己的弟弟去接纳。
曾经他们一起站在树下，他听着江远哲说他以后想要拯救那些被人类宰割的动物，想要为它们谋一个自由的天地。后来，江筠在同一棵树下，又见证了他的坠落。
是特地给他看的吗？给他这个害他不再幸福的罪魁祸首。
他不知道。但他选择了背负江远哲想要背负的东西，尽管他不配。
“筠儿。”夏季不敢过于抵触江筠的情绪，从那之后江筠日夜被噩梦所扰，医生判定为精神衰竭，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可能就是江远哲和他妈妈的结局。所以她一直不敢强迫他，哪怕他不愿意回家，要去做那个什么动物记者，她都支持。
可是江家不比其他的家庭，对于他们来说，培养一个合理且合格的继承人是不容小觑的头等大事。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江远哲妈妈的事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在我们来之前她就因为一些事情抑郁了，所以江振宁才想着把我们接过来，也算是给江远哲做一个伴。”夏季无力地解释着。
江筠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当看到她眼尾泛红的时候也有些不忍，他皱着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那江远哲呢，总是在我们来之后才这样的吧。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所以也请你不要强迫我了，好吗？”
“左右我的选择？”夏季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瞪得浑圆，“你想左右我的什么选择。江振宁是我的老公，而你是他的孩子，那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带着你回我的家有什么错？你又有什么资格左右？你知道我那些年为了赚钱供你上学、供你开销，做了多少事情吗？”
“你都不知道。结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我是破坏了人家家庭的小三。可是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到底谁才是小三？到底谁才是那个最应该伤心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夏季看到江筠有些懵怔的神情，这才及时住了口。她差点就要把那个秘密说出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对过去的事情释怀。”江筠很少看到夏季失控的样子，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江远哲死的那天，她紧紧地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很深的指印。
大概，她也在愧疚吧。
两人沉默不语，相似的面容中流露着相同的悲哀。
夏季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了回去，喝了面前的一杯茶水冷静了一下。
“筠儿，妈妈真的很在乎你，也很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虽然我生下尘儿的事没有告诉你，可是如果我不给江振宁再生一个留作念想，他怎么会同意让你一直留在外面？所以——”
“夏季。”这一次江筠叫断了她，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有些不负责任的话不要乱说，江尘不是工具。你如果真的爱他，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今天这话我就当作是没有听见。”
“好。”夏季点点头。她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她生下江尘是因为爱，而不是带着其他的目的。她已经失去江筠了，不能再失去江尘。
“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事的话就去吧。只是我希望偶尔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和尘儿，那孩子其实蛮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这一句“喜欢”让江筠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但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走到门口，江筠看到江尘蹲在不远处，本来想要和他打个招呼，但是看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老魏见他走了，提出来送他回家。路上两人没有说话，直到将江筠送到了家，老魏才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少爷，我……”
“魏叔有什么事吗？”江筠看着他花白的鬓角，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事。”老魏笑着摇了摇头，“等我退休了，你还愿意来听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吗？”
“随时等候魏叔的光临。”江筠也轻扯了下嘴角，魏叔对他来说不是管家，更像是家人。
老魏坐在车上看着江筠离开的背影抹了抹眼睛，眼镜上泛着一抹精光。他调整好情绪后坐好，朝着驾驶座说了一句：“走吧。”
到门口的江筠正掏着钥匙，就被身后的南烟喊住了，“咦，你今天没有上班吗？”
江筠手上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望着南烟说道：“嗯，没有。”
南烟在不久之前已经离职了，正式投入她自己的事业中，目前基金会的事已经在筹划中了，估计不久就能听到她的好消息了。
“那你现在有空吗？”南烟语气委婉，用希冀的眼神望着他。江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有插进门的钥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吗？”南烟再一次确认着，她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可以在这遇到江筠。
“所以你有什么事？”看着南烟一身还算正式的淡蓝色工装裙，江筠猜到了她是要去见什么人。
“是这样的，今天我约了一个之前应聘的兽医，然后想麻烦你一起帮我去看看，可以吗？”南烟在某些方面很相信江筠的眼光和见解，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好。”江筠应下。快要临门一脚的事，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是扫兴。
只是，去见一个兽医而已，需要打扮得这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