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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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意眨了眨眼，笑容缓缓消失，神色委屈：“祖宗，我好不容易问来的消息，你不信就算了，你怀疑我？”
“字据都立了，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林不念瞥了眼青年眉宇间的失望，眉尖微微蹙起，心头划过一抹古怪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不见，没留下任何痕迹。nianweige
“说吧，在哪？”
片刻后，似乎被说服了，林不念没再追问下去，缓步在椅子上坐下。
楚玄意早有预料，一扫阴霾，笑容无缝衔接，道：“在咏怀村。”
他走近林不念，把诗集放回林不念面前上，说道：“那里很远，距离本市九百多公里。”
或许是由于某种未知原因造成的疲惫，林不念往常萦绕在周身的冰冷气息大大消减，他安静地听着楚玄意陈述，无可挑剔的眉眼看上去竟有几分恬淡柔和的岁月静好。
但这份美好很快被打破了。
“没了？”林不念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你说你问出来了，就问出来一个地名？”
楚玄意抽了抽嘴角，虽说他是抽盲盒抽出来的信息，但他不信林不念不知道这个任务难度多大，否则也不会给他一个月的期限。
毕竟记忆里林家人一个比一个难搞，全是眼中只有利益好处没有亲情的家伙。
“就一个地名。”楚玄意摊手，一副你爱去不去的样子。
林不念眉峰慢慢拧起，冷眼看着楚玄意，眼神带着股说不清的审视，道：“你是不是胆子变大了？”
眼前的青年哪有刚开始那副胆小鬼一丝一毫的模样？面对他时半分惧怕都不见，说话也越来越随意。
“有吗？”楚玄意一脸惊讶。
惊讶完了，楚玄意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这是相信祖宗、亲近祖宗的表现，人都是会对喜欢的对象更加随意亲近不是吗？”
喜欢的对象？
林不念面色古怪。
楚玄意一看林不念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这话对一个古代人来说似乎有些逾越了，于是飞快找补道：“我说的喜欢就是字面意思，就像小辈尊敬长辈，后代尊敬祖宗。”
林不念神色好转，瞥了眼楚玄意，不痛不痒的丢了个警告的眼神。
算了，人傻是傻了点，总比那些把贪婪写在脸上的人看得顺眼。
林不念自我催眠完，示意楚玄意继续。
楚玄意掏出手机，调出早就准备好的路线给林不念看，指尖点了点地图上代表咏怀村的坐标，“这个地方。”
“就算用最快的速度也要花费十几个小时，三天后就要赶回来，时间很紧，所以如果我们要去，现在就要动身，票已经买好了，四点半的飞机，走吗？”
“我们？”林不念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楚玄意还以为他不满意，委婉地说：“匆忙是匆忙了点，但什么事都赶早不宜迟，另外现在的交通方式稍稍有些不一样，也许祖宗需要一个工具人？”
林不念居然道：“干得不错。”
虽然没什么情绪的夸奖，但这可是向来对人没什么好脸色的林不念。
楚玄意震惊地看着林不念。
对上青年惊讶的眼神，林不念微微皱眉，有些莫名。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林不念罕见地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出半分，毫无异样地敲了敲桌面，引回楚玄意的注意力，“在去之前，你给我找一个傀儡。”
楚玄意粗浅的玄学知识再次派上了用场，于鬼而言傀儡就是像鬼娃娃、纸人一类，可以进行简单的远程操控，很容易损坏。
楚玄意迟疑地看着林不念，“你不会让一只傀儡和我去吧？”
这么多年过去，林不念的尸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林家有没有在那里安排人手把手也不知道，遇上事了，一只傀儡顶什么用？
“你小叔还没死，我就不能走。”林不念淡淡道：“不过血契在交接期间效力减弱，我会分一缕魂寄宿在傀儡上，和我本体相连，感官相通。”
他顿了顿，抬眸，漆黑的眼定定看着楚玄意，承诺道：“如有危险，我会暂时和傀儡互换位置，护你平安。”
楚玄意与他四目相对，看出林不念眼底的认真，弯唇一笑：“好，那就拜托祖宗了。”
手机里还有林阳征的定位软件，楚玄意托科技高于本世界的999黑了软件，把定位固定在老宅。
【宿主，办好了。】999踌躇一会儿，说道：【宿主真的要和一只傀儡去咏怀村吗？】
“嗯。”
楚玄意应声，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傀儡自然是越结实耐用越好，最好能让林不念的分魂发挥出最大实力。
楚玄意思索着，一边翻看着手机通讯录，看看原主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朋友，能立刻马上送个人偶过来。
管家肯定不能指望，他信息刚发出去，转头林阳征那边就知道了。
原主认识的人不少，可大部分是冲着原主林家少爷身份来的狐朋狗友，让人帮忙可能会泄密，楚玄意找了半天，总算找出个靠谱又闲的人，拨出电话。
对面接通的速度很快，出声的是个年轻男人，好奇地问道：“林玄意？你不是出国去玩了吗？”
年轻男人叫武佳木，是原主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去了不同大学，但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不错。
楚玄意一笔带过，问道：“没有，现在有空么？帮我个忙？”
“什么？”
楚玄意三言两句把诉求说清楚，重点提出耐用、灵活性高两点。
武佳木沉默片刻，难以置信说：“兄弟，你给我打电话，就是让我大老远给你送个高档充-气-娃娃过去？”
楚玄意：……
楚玄意下意识捂住手机，做贼心虚地看了眼林不念。
林不念正慢条斯理翻看刚丢过的那本诗集，看起来对于楚玄意的电话毫无兴趣。
直到听见楚玄意声调微扬，被影响了般丢过来一个眼神。
楚玄意死死摁住手机传声筒，朝林不念微笑：“很吵吧？我出去打。”
不等林不念开口，楚玄意迅速出了小楼。
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楚玄意舒了口气，提起的心缓缓放下，却忽然反应过来，就算林不念听见了也不要紧——他明显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你旁边还有人啊？”
听见话筒那边武佳木的询问，楚玄意幽幽道：“兄弟，你刚刚差点害死我。”
“没办法啊，你说得太让人误会了，没社死吧？”武佳木讪讪笑了两下，绝不承认自己想歪，轻巧地转移话题：“不过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娃娃？”
“图片发你。”楚玄意没有计较，发了几张人偶图片过去，“再帮我买点小鱼干吧，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急用，最好能在下午四点之前到。”
“这么急？行吧，我现在就去。”
“谢谢。”
楚玄意打了一笔钱给武佳木，叮嘱他别告诉别人是他要，得到回复后满意地关了手机。
解决掉傀儡人偶，左右东西都收拾好了，手边没事情，楚玄意闲得无聊，开始满宅子找花花。
花花一只小鬼猫，道行粗浅，就算有林不念帮忙，照到阳光不会出事，但本能很不喜欢光线，白天通常窝在隐蔽的角落，很少出来。
楚玄意最后在自己床底下找到了蜷缩着睡着的花花，残缺的尾巴，烧焦的皮毛。
没有用鬼力维持外形，破破烂烂，可怜巴巴。
刚遇见的时候，楚玄意只觉得物似主人型，这猫长得漂亮，却凶得狠，和它的主人林不念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楚玄意改变了想法。
凶狠只是因为曾经被伤害过，不得不用来武装的盔甲，剥开内里，是脆弱又柔软的心脏。
多可爱。
要是救赎的是花花，楚玄意觉得救赎值早拿到了。
距离出发还有段时间，楚玄意没有打扰花花睡觉，轻手轻脚把窗户关上，阻挡光线进入房间内。
“999。”想起救赎值，楚玄意坐在床旁边的地板上，沉思道：“你觉得林不念是个什么样的人？”
999老老实实地回答：【冷淡，阴沉，古板，守旧，勤奋……】
楚玄意匪夷所思，打断道：“古板守旧可以理解，勤奋怎么得来的？”
999理所当然：【宿主每次见林不念，他都在看书。】
“那是因为无聊吧。”楚玄意随口说，说完顿了一下，眸光闪烁，也许救赎林不念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试试看？
明明把尸骨之一的位置透露给了林不念，可他至今一点救赎值都没得到，楚玄意都有些怀疑，林不念想要的到底是不是尸骨和记忆了。
【不过宿主，你真的好厉害。】999崇拜地说：【不仅不怕反派，还成功让反派把你当成自家人，说要保护你。】
999很遗憾：【如果我们是攻略组就好了，可能攻略值早就拿到一大笔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楚玄意笑了，林不念估计只是因为需要他才保护他而已，哪是999说得那样？
“是攻略组直接任务失败。”楚玄意叹气：“我不能和人谈恋爱。”
……
一个小时后，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楚玄意伸手把床底下的花花抱出来摸摸：“花花帮我个忙好不好？”
“喵？”
花花眨了眨圆润的大眼睛。
“帮我保管这张符。”
楚玄意拿出随身放着的黄符纸，塞到花花怀里，笑着说道：“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八十岁的猫猫，还有道行，通灵性，楚玄意知道花花听得懂。
花花用爪子扒拉了下符纸，歪头看楚玄意，轻轻“喵”了一声，似乎在问他要去哪？
“过两天就回来。”
电话铃声响起，楚玄意收回挠花花下巴的手。
他接完电话，去大门口拿人偶。
门口停着辆黑色摩托车，车旁倚着一个魁梧男人，戴了副墨镜，臂弯夹着头盔，手里提着个粉色袋子。
“来了？”
武佳木自认动作潇洒地摘下墨镜，骚包姿态和憨厚正直的老实人长相截然相反，碎碎念倒是很符合长相，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神情凝重：“玄意，你大老远来这里的豪宅干什么？要娃娃不会是开始追女生了吧？”
武佳木一脸不赞同：“你不是喜欢男的，这样不道德。”
“别瞎想。”楚玄意接过袋子，看了眼里头，是个容貌精致神情乖巧的少年人偶，整体大约几十厘米，全身关节处都有球形，可以想到应该很灵活，勉强满足了楚玄意的要求。
但它穿着一套黑白猫耳女仆装。
楚玄意看了看人偶头顶的猫耳、手上粉嫩嫩的猫爪手套，又看了看它大腿上的腿环、屁股后毛绒绒的仿真猫尾，顿时一阵窒息：“……这什么人偶？”
林不念看见会杀了他吧。
一定会吧。
武佳木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这不是时间太赶，我想到我表妹喜欢收藏这种娃娃，就大出血，让她卖我一只。”
楚玄意沉默良久。
“没别的衣服了？”
武佳木委婉道：“这是其中最正常的。”
行吧。
楚玄意看了眼时间，快到飞机出发的点，再磨蹭要赶不上了。
只能寄希望于林不念心情好，别太生气。
送走武佳木，楚玄意带着摘了猫耳、手套、腿环和尾巴，只剩下一身女仆装的人偶直奔小楼，“祖宗，你要的傀儡来了，赶紧走吧！”
林不念看见人偶后的表情很恐怖。
楚玄意不动声色地退到小楼门口，诚恳道：“你别生气，这是个误会，我朋友以为我要人偶是送给女生，时间紧，只有他表妹有合适的娃娃，就买了一个送过来。”
“我很好骗？”
林不念目光如刀，如果视线有攻击性，这会儿楚玄意估计已经千疮百孔挫骨扬灰了，连带人偶一起。
“真的。”他可没有欺骗林不念，楚玄意眼神特别真诚，“我怎么会骗我敬爱的祖宗呢？”
林不念和楚玄意视线相撞，后者一脸无辜。
林不念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开口。
“怎么会有女子喜欢给男人偶打扮……”林不念盯着人偶身上的小裙子和脸上的妆容，似乎不知怎么形容，迟疑道：“打扮成女子模样？”
楚玄意恍然大悟，林不念这个千年宅鬼不知道女仆装背后的意义，只知道是件女装啊！
他放心了，笑着说：“祖宗，时代变了，现在有些女孩子就喜欢这样。”
楚玄意默默在心底补充：有些男孩子也喜欢这样。
“这就是一件普通裙子，再说娃娃穿，不等于你穿对吧。”
楚玄意好说歹说，林不念总算放下成见，没有扭断他的头，冷着脸分了一缕分魂进娃娃里。
一动不动的人偶少年刹那间有了活气，蓝宝石般的澄澈眼眸莹莹生光，它挣脱楚玄意的怀抱跳下地，蹦蹦跳跳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看起来还算满意。
“行了。”
附魂之后，林不念本就苍白的面庞浮现浅浅的疲倦，薄唇失去了大部分血色，他垂眸，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淡淡的暗影，轻声道：“走吧。”
“那我走了。”
楚玄意抱起只到他膝盖的人偶少年，不顾小林不念的拒绝，严肃地说道：“正常人偶不会动，也不会自己走路，祖宗要先适应才行。”
林不念瞥了眼楚玄意，视线凉飕飕。
但楚玄意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偶不动了。
楚玄意扬了扬唇角。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红墙黑瓦的小楼。
作为鬼，林不念与花花一样不喜欢阳光，小楼一楼的窗户被封死，光线有些昏暗。林不念站在原地目送他，半边身体没入阴影中，淡薄的像是风吹即散的雾一般。
楚玄意想起什么，说道：“袋子里有小鱼干，祖宗帮我喂给花花吃吧，还有每天管家会送一日三餐来，我让他放在门口，也要想办法处理掉，不然林阳征会怀疑……”
阴影中的林不念动了下，似乎在说：怎么那么多废话？
楚玄意又笑了下，朝他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转头离开。
在出大宅时，眼前忽然飞来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纸，和一道浅淡的熟悉嗓音：“保命符。”
林阳征的保命符不一定保命，但林不念给的一定货真价实。
楚玄意嘴角噙着笑，收下符纸，抱着怀里假装真人偶的林不念分-身打车去机场。
楚玄意定好的行程是先坐飞机到临市，然后坐火车到咏怀村所在的h市，再包车去咏怀村。
一路到下飞机都很顺利，林不念扮演人偶堪称得心应手，全程就没眨过眼，维持着一个动作换都没换一下，楚玄意看得无比佩服。
趁着换乘火车，过完安检，楚玄意从背包拿出一件外套穿上，用外套将小小只的林不念包裹在怀里，低声问：“要不要换个姿势？”
林不念猝不及防被衣服裹住，脸颊紧紧贴着楚玄意的胸膛，几乎能隔着衣服感觉到人类皮肤散发出的热度，听见人类规律平稳的心跳声。
鼻尖充盈着陌生的气息，几百年没和人肢体接触的林不念僵硬一瞬，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极近。
“怎么不动？”
楚玄意还以为林不念在顾虑旁边的人，悄声说：“放心，我挡着，没有人会看见。”
林不念将心底的那一丝微妙抛开，瞥了眼楚玄意，活动了下四肢，换了个姿势。
楚玄意眼中闪过点点疑惑。
他怎么觉得林不念刚刚瞪了他一眼？
上了火车，楚玄意还是没想通林不念为什么瞪他，干脆不想了。
他特意选的靠窗位置，找到座位坐下后，和旁边的乘客说好，先把车窗的窗帘拉上。
虽然现在天色渐晚，就算是夏天，光线也没那么强烈了。楚玄意想着，就算寄宿在人偶体内，林不念应该也还是会本能排斥阳光？能挡一点是一点吧。
洋娃娃般精致的人偶依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无人注意的角落，卷翘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下。
旁边是个年轻女生，在途中频频看向楚玄意怀里的人偶，最后像是实在没忍住，开始和楚玄意搭话。
“你好，我也是娃娘，你的娃娃真好看，可以问问在哪买的吗？”
楚玄意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别人送的。”
女生有些失望，但想和疑似同好交流的积极性并没有被打压，好奇地问道：“它身上的这套女仆装我之前也看过，特别贵，我记得还有猫耳猫尾巴？你怎么没给它戴上？”
什么猫耳猫尾巴？
林不念感到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女生说的似乎是他身上的裙子。
楚玄意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镇定地说道：“衣服也是别人送的，我现在……”
有点困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语调冰凉：“让她说。”
楚玄意暗道不好。
“原来是刚入坑吗？”女生眼睛倏然亮起，兴致勃勃道：“这套可爱到出圈的程度，我之前特别想买，就是还没攒够钱，我手机保存了全套衣服的照片，你要看看吗？”
耳畔只有楚玄意能听见的悦耳嗓音像催命的音符：“看看。”
楚玄意心凉了半截。
图片最终还是展现在他和林不念眼前。
上面同样是一只少年人偶，穿着一样的女仆装，黑发上的黑色猫耳和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异常显眼。
两只手戴着猫爪手套，一只朝屏幕挥手，另一只黑色的猫爪爪搭在裙边，少年人偶水汪汪的翠绿眼眸看向屏幕，脸颊泛着淡淡的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整张图片透着春心萌动的气息。
“是不是超可爱？”
楚玄意只看了一眼，顿时心如死灰，麻木地点点头，完全不敢去看林不念。
但他不去看林不念，林不念却没有放过他。
“普、通、裙、子？”微带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往外冒着冻死人不偿命的寒气。
林不念森然一笑。
“很好。”
旁观的999也心死了，木然地往楚玄意心上捅刀：【宿主放心，等你死了，999会买一套女仆装烧给你，祭奠宿主在天之灵。】
楚玄意：……
谢谢，不需要了哈。
【宿主加油！】999不忍看宿主死状，啪叽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