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他径直走来,然后非常随意地将手搭到魏西连的肩膀上,只轻轻那么一下,在场的摄像机已经千百遍捕捉这镜头。
记者们窃窃私语。
“池总终于来了!”
“池公子和这男的什么关系?”
“这不是池总吗?回国继承家产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池风眠尚未坐下,颀长的双手泛着白,非常随意地搭在他的椅背上,转瞬过来看魏西连,两个人的脸在那一瞬间以一种远近于社交距离的状态,非常自然地问道:“没受委屈吧?”
然后指腹轻轻刮了一下魏西连的脸颊。魏西连瞬间觉得脸颊发烫。
他的语气太过真切,以至于魏西连有一瞬的愣神。
记者会现场的气氛也有一瞬间的凝滞,刚刚还在采访魏西连的记者们瞬间变了一个脸色。
不过他很快醒转过来,魏西连也不是傻子。他想起两人的合约,随即扬起一个笑脸,声音在空旷的发布会现场,传得很清晰:“阿眠,你终于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池风眠显然愣了愣。魏西连生得好看,肤色雪白,此刻只有嘴唇殷红,眼泛水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池风眠别过目光,轻轻“嗯”了声。
“他们这些问题,我都好难回答啊。阿眠。”魏西连再接再历。
他的尾音因为刻意装纯,所以像极了池风眠并不喜爱的廉价又劣质的香水。但是他仰起头时眼里的一滴泪水又分明真实,所以池风眠愣了愣神。似乎没有想到会收获这种反应。
“没委屈就行。”他的声音淡淡,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他并没有陪同魏西连演完这场戏,淡淡又“嗯”了一声后,坐下来开始面对媒体,声线变得冷漠:“抱歉,诸位媒体,我来迟了,有什么事吗?”
说话时池风眠的手靠过来了一点,突然捂住了魏西连的手。很奇怪,他从外面来,风衣上还带着寒意,但手却是温暖的。比魏西连久坐在空调房中的手,还要暖和很多。但是魏西连猜测他是觉得太干燥了,所以没有拒绝。
池风眠的手骨节分明,宽厚,而且好看。
魏西连想,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双手。
休息室里。
安和如抱着个保温杯,一边和自己的经纪人司寇闲聊,一边问:“你查过这个魏西连是什么家底了吗?池总怎么看上他了?”
司寇正在看手机热搜榜,安和如的热搜被魏西连是谁压了一头,超话里都在探究这个魏西连是什么来历。
[看起来很苦的样子]
[媒体也不会提问,好心疼哦呜呜]
[听说他当年要是没出意外,现在早就牛翻了!美食设计系的创世神好嘛!]
[不懂,太怜爱了呜呜呜……]
司寇一边滑过去,一边给几个阴阳怪气的评论点了赞,说着撇了撇嘴角,冷冷一笑:“能有什么家底啊?不过就是个残废。”
“一会儿还得让记者好好整他一下。不然风头都给他抢了,你看池总今天看他那样儿。”
[这个魏西连,别的不行,勾引男人有一套本事的。]司寇登着小号,在热评前排一个骂魏西连的评论下面,一边打字,一边回复。
“可能咱们池大公子想换换口味了呗,他高中时那个白月光,不也是搞美食的吗?可惜啊,年纪轻轻的,死了。”安和如也附和了一下,说得轻飘飘的。
池风眠去给瞿辛扫墓那天,安和如也在。大家都是睿景大学的校友,彼此熟知,所以安和如其实是想通过瞿辛这层关系,爬到池家二少的床上的。但是池风眠整个人站在风雪里,周身都染着不沾尘俗的味道,安和如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这一转眼,原来是池风眠另有新欢,而且这新欢还是个残疾人,这是让安和如想不到的。
“对了,”司寇一边看手机,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前儿你们去给瞿辛扫墓,不是还看见池总了吗?”
“那你可不知道,池总傲得就跟座孤松一样,”安和如说,“不过把握把握说不定还有机会。我可听说,池风眠这人除了最基本的三餐,油盐不进,但是偏偏钟爱瞿辛送的东西。我那天算是见识到了。”
“这次不一样,我弄到了瞿辛原来的一道食谱,上了这次节目,就能搞定池风眠的胃。”安和如颇有把握,“这个魏西连,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看他池风眠,到时候怎么拒绝我。”
“不过,这个魏西连,来头不小啊……”司寇在网上刷着评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哪怕池总这次是图个新鲜,我们也要防他一把。”
酒吧里声色犬马。池风眠与邵殷在他新开的酒吧碰面。
一个身高臂长的男人懒懒地坐在沙发边上,压着鸭舌帽,紧闭双目,另一手无所事事地旋转着手机,与整个嘈杂的环境都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了?风眠,今天的揭幕式不满意吗?还是我这里的舞女不够火辣?”谭羽弓端着一杯深红泛紫的血腥玛丽,翘起二郎腿,把手撑到程野舟的身后。
“今个老子酒店开张,居然能请到你这样的大人物,哥哥我心里打心眼儿里开心啊。”说着谭羽弓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潮红,“你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受那些小姑娘的欢迎,就我们店里的舞娘,没一个不认识你的,就连我妹妹谭月雪,周边周边买买买,采访采访追追追,就差把你名字印在她胸口了。”
池风眠摇了摇头,没理会。喉结滚了两轮,手中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通知,亮着的屏幕显示现在已是晚上9:38分。
池风眠打开微信消息,看一眼时间,迅速回复之后放下手机。
手机上显示来消息的人是他的母亲池奚。
[池奚:谌荷越回国了,去见一面。]
邵殷神色懒散:“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你妈的慈善之心还是没有休停,居然把战火烧到自家儿子身上了。”
池风眠抿了口酒:“伪善而已。她知道什么对自己的名声最好。”
“可是之前你们家塞给你的节目,你不也从未应允过吗?”
池风眠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
他将酒杯捏得很紧,眉头上却依旧轻松。
邵殷笑:“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一块上节目的是个男的?这次他精准地抓住了你的性向?还是说,这次的男的,比其它那些姑娘们,还要娇怯可怜又可爱。”
邵殷说着,“啧”了两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你要是不上,我都想上了,诶,你是没看到你没来之前,那水汪汪的小脸,真是惹人怜爱,看得我都快石|更了……”
陪酒的舞女这时候提着她的精致名牌包包径直走了过来,熏人的酒气中突然传来她身上一阵淡淡的香水味,让邵殷不禁一抬手搂住了他心爱的美人女伴。
“池总,第二次见面了……”女伴勾住邵殷的脖子,坐在邵殷的大腿上,邵殷一手拿着红酒,靠在舞女的胸前,场面相当性感。
池风眠冷淡地站了起来:“这是我私人的事,邵殷,有一天你跟林氏的大小姐联姻的时候,照样也逃不掉这茬子事儿。”
邵殷吹了个口哨,“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喽,当个软饭男,我也不是不乐意。”
他脸上似笑非笑。
“操。”邵殷又低低呻|吟了一声,“看到他那张仰起来的小白脸,老子就他妈的想办了他。”
邵殷又不以为然,“介绍介绍又怎样?我又不会真把他给办了。说不定还是他在我身下哭着喊着求我包|养他呢!”
池风眠的喉结动了两下。然后低头,微微弯了个身,冷冷地把酒杯甩在台上,“邵殷,你恶不恶心?”
“恶心?”邵殷笑了,他勾勾笑,绷直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怎么?我恶心,还是同性恋恶心?”
池风眠皱皱眉头,闷了一口布拉格日落,“都恶心。”
“哟,”邵殷先笑了,“怎么,池风眠,去在国外读了四年书,今儿刚回国,一起长大的大哥就不认了?”
“同性恋恶心,那当初瞿辛追你的时候……哦,这就是你觉得恶心的原因吧。”
气氛稍有缓和。瞿辛当年为了爬上池风眠的床,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邵殷一笑,想到了新的问题,“恶心,那你还跟那个魏西连炒到一块去?”
“你看看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网上的水军都买成什么样子了?说你和他是一对……”
“那是我买的。”
“我知道怎样才能让集团利益最大化。现在公司在争夺集团高层的市场占领权,只有拿到舆论力量……”
“魏西连这个人,我信他的品味,我知道他可以。”
邵殷愕然。
他一手揽着舞女,一边上下打量池风眠:“你没病吧?!”
“你知道这种节目,看似是慈善,有可能带来很好的舆论效益,但其实走不好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有什么把握说,随便找一个多年前陨落的小残疾过来,就能让大家都喜欢上了?”
“还有,你不是说同性恋最恶心吗?!”
“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
邵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池风眠喉结滚了两滚,闭了眼睛,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