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炼狱
扰了朝瑾安宁的人是丽姬，尖刺的嗓音炸的人心烦。
尤其是朝瑾大梦初醒，又一次回到空落落的现世，心绪最为浮躁之时。
没让白榆将人放进宸宫，朝瑾自己起身从瑶光殿出去。
“吵什么？”
丽姬本也是明艳娇俏的女子，如今眼底青黑，双手沾泥，很是狼狈。
一看见皇上出来了，丽姬大喜过望，忙跪爬向前，双手搭在朝瑾靴头，
“皇上，皇上求求您，让妾搬回远春宫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丽姬哭的声嘶力竭，朝瑾不为所动。
低下头看她时，看见飘荡在自己身前的白发，忽然失了说话的欲望，将人拨开，
“带她回去，看好了，她能求朕，呵，她又能求谁呢”
白榆躬身应是，在皇上离去后，才暗暗擦了把汗。
看着还要哭叫不休的丽姬，心里也生不出什么同情，
“丽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把丽姬带回兰昭殿！”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
丽姬一听兰昭殿三字，瞳孔猛的放大，疯了一般的挣扎起来，好似曾经的新妃之首，郁明珍的住处是什么人间炼狱！
可事实上倒也不差了。
将立即堵了嘴押回兰昭殿时，尚未靠近兰昭殿便能听见一声惨过一声的嚎叫。
兰昭殿庭院中什么花木都无，只有成片的被烧着带着火星的木炭，铺在庭院中。
木炭上一排人双手被吊高，足尖堪堪能点地。
要么就自己努力些蜷曲了下半身让自己只被吊着，若没法维持，足尖就会点地，踩在烧红的焦炭上。
“滋”的一声，便是皮肉翻滚的焦臭。
“杀了我，杀了我，我错了，皇上，皇上，姣，不，皇贵妃娘娘，我错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是我们该死，我愿意去死啊！”
足尖踩下焦炭，他们便再也停不下来，太过的疼痛和灼烧让他们不得不永远踮着脚尖来回横挪。
“都，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为什么要逼着姣跳舞！”
戏班子里的武生涕泗横流。
最初拿给姣的报酬是一支舞，两个馒头三十文，
“是我的该死，我该死，不该扣下皇贵妃，啊！”
“放肆，谁准你们哭嚎的？”
看守他们受刑的人一抬手就把武生的下巴卸了。
叫他痛不欲生也再难嚎叫出声，口水混合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尽脚下的木炭，发出滋的一声响。
“怪我，怪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求求，求求让，让我死了吧！”
永不停歇的在火炭上跳舞，就像曾经，他们明知道姣有腿疾，还是要逼着她不停地不停地跳。
他们觉得姣的腿迟早要坏的，要在她腿彻底坏了之前，使劲的让她跳，为戏班子赚个够！
李西和李进双脚麻木的点在木炭上，不停的跳动。
他们比戏班子的其他人更惨，脚下是木炭，琵琶骨被洞穿。
其他人是双手举高被吊着，他们是弯钩刺过琵琶骨被架火炭上。
感受着长鱼姣曾经所有的痛苦
今天是要换她被迫舞蹈的苦，明日，明日是什么，是从七窍被塞进冰块，刺骨烧起来的冰块从喉咙直接被摁下，一块又一块，直到感受到肠穿肚烂的痛苦。
挨着，不知死活的挨着。
皇上不会让他们轻易死，每一日，他们都要在痛不欲生中再想起，再说出一件他们曾对姣做的事，他们曾知道的，姣的苦难。
“转起来，谁准你停的！”
在戏班子边上还搭了一座小台子，一人拿着马鞭，抽着台子上不停旋转跳舞的女人。
郁明明本以为从前的惩罚已经是人间炼狱，可自从兰昭殿被塞进这群人后，她没有哪一日不祈祷，祈祷她可以出去。
她想去浣衣局给宫女太监浣洗衣服，她想去给宫女太监刷恭桶！
也不要这样，被人抽打着，像一只没有灵魂的陀螺，永远在旋转，永远在跳舞。
生生将脚底磨破，让指骨从皮肉分离。
要跳到何时，郁明明不知道。
她从没有如此渴望过死亡。
也终于明白，原来腿伤能这么疼。
可是晚了，在她带着人将长鱼姣的腿打断的那一天，她就注定了偿还。
皇上不要她立时去痛，要她永远被抽打着旋转，感受着双腿一寸寸被高台粗糙的地面磨平。
磨成齑粉，磨到她连一块骨头都没有时，皇上会让她停吗？
“郁明安，你可看看好了，这就是你的问心无愧啊。”
兰昭殿檐下跪着的郁明安被人掐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这些他故意忽略的，这些他想要补偿的，长鱼姣不为人知的过去，都被残忍的铺开在他眼前。
小太监尖利的嗓音还在郁明安身旁响起，
“大理少卿可真是好心肠，又想救了父母还想保护幼妹，却不知如今后不后悔，看着眼前这些人，你后悔了吗！”
后悔用轻描淡写的补偿带过了亲生妹妹受苦的十二年！
郁明安的心境崩塌，自第一日，第一日起。
他们说他的妹妹，不吃不喝唱一曲戏，两个时辰，只能换到手两个干硬馒头。
靠着一日两个馒头，生生活到现在。
所以他也和妹妹一样，一日只能吃两个馒头。
沾上黑炭的，沾过尘土的。
被人刻意踩扁的，被人放馊了的。
原来饿肚子，前胸贴后背的烧心感真是不是简单的一句补偿，能偿还。
郁明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
知晓一想到这个炼狱关着的人，曾经是他的妹妹，甚至他的妹妹在炼狱中或许连哭叫都不能，郁明安便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无情的撕扯。
“吃吧，曾经的郁大人。”
郁明安神情呆滞，他被困在无穷无尽的自责中。
如今也像野犬，跪倒在地，匍匐下身，将脸埋进今日的狗食中。
不再拥有人的尊严，只能像狗一样，埋下头，去舔碗底的搜饭。
小小的兰昭殿日日哭喊声不断，至于丽姬等曾经欺辱过长鱼姣的宫妃，朝瑾没说要惩罚她们。
只是将她们一并关在兰昭殿，看那些日痛不欲生的惨状。
日日要听他们凄厉如厉鬼的丝嚎，等待着她们的处罚降临的那一天。
丽姬被扔回观刑的后妃后，啼哭着就缩进了人群。
她们互相拥抱着，颤抖着，等待属于她们的惩罚在某一日降临。
在此之间她们陷入了看不见希望的恐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