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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只愿娘娘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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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姣?

    记忆深处的画面一帧帧前后翻转,掠过无数灰败的春与秋,至最后停歇在提刀自刎的鲜红血色下。

    刀砍入骨的刺耳声音让长鱼姣终于在混沌的幽暗中缓缓睁开眼。

    床幔轻晃,周身围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她惯爱的冷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混合了血腥气今日的香腻得慌。

    朦胧间侧头,正见窗外一枝榴花探入殿中。

    长鱼姣的目光在那支火红欲燃的榴花上看了许久,才缓缓颤动了眼睫。

    怎么会是,榴花。

    黄泉路,地府旁,怎么会有榴花。

    又或者是一片寂静的暗色,怎么会有一枝榴花。

    没有给长鱼姣太久的疑惑时光,端着药入内的白露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忙不迭的跪到床边,泫然欲泣的看着长鱼姣,

    “娘娘,娘娘醒了,来人,快来人,太医,娘娘醒了!”

    手掌被灼烫的眼泪滴落时,周身数不尽的痛意才后知后觉的苏醒。

    阵痛欲裂的脑袋和火辣辣拉扯着疼痛的脖颈。

    四肢百骸无力又绵软的恶心感和如附骨之蛆的腿疾痛意。

    连绵不绝的痛意席卷周身,让长鱼姣耳畔轰鸣一片。

    眼前人影憧憧是模糊的幻影,如鬼如魅,在她周身盘旋,要将她拉进深不见底的沼泽深渊,被强行喂进口中的腥苦汤药,牵动了神经的恶心感,让她被动的趴到床边将药呕出。

    连带着撕扯开脖颈上的伤口引来又一阵惊慌的杂乱。

    好吵,好疼。

    别吵了,别吵了。

    直到长鱼姣看不清眼前的摸索到一只药碗重重砸下。

    瓷片崩裂的声音才让这场纷乱有了停歇。

    长鱼姣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不想看清,

    “别吵了,别吵”

    长鱼姣以为的命令细若蚊蝇,轻的几乎叫人听不清。

    但她并不在意,就像不在意颈间裂开淌血的伤口。

    只是艰难的转过身,将自己埋进被中,一点一点蜷曲着抱住自己,如从前无数次。

    白露愣怔的面容砸下的泪水滴答滴答的响,唇瓣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是夏至先一步将人按下,只让商陆小心的上前为娘娘重新包扎伤口。

    长鱼姣在又一次陷入混沌的迷茫中时,感觉到了有人在翻转她的身体。

    但很轻,也很安静。

    她便放任了自己睡去。

    这一次应该能彻底歇下了。

    长鱼姣如是想。

    “娘娘,娘娘她怎么了”

    白露被夏至拉出了西暖阁,捂着嘴满心惊慌。

    夏至担忧的看着安静的殿中,按下心中不安,

    “娘娘只是累了,刚刚醒来就听咱们闹哄哄的,自然是要不快。”

    白露错愕的抬眼看着夏至。

    她们方才,并未出声。

    至娘娘摔碗时,也不过是她喊了一次太医。

    太医入内后便是夏至倒了一盏温水想给昏迷不醒的娘娘润润喉

    不期然想起这几日太医忧心忡忡的话语,

    “娘娘的伤没有大碍,可,可娘娘脉搏虚浮无力,竟是,竟是油尽灯枯之兆,如此,非人力可救,即便以汤药强行吊回了娘娘的生机,也要看娘娘是否愿意”

    白露猛的闭上眼,不愿再想太医所言,只是看向夏至,

    “我们要去找太后娘娘吗”

    夏至再次摇头。

    前几日太后娘娘日日在皇上寝宫和西暖阁之间辗转。

    白日里守着娘娘,夜里看顾皇上。

    看谁也看不清太后娘娘守着娘娘时,眼底究竟的怜惜多还是恼恨多,复杂的情绪让人怎么也看不清。

    方才众大臣出入皇上寝宫,不久前更是传下旨意晋娘娘为皇贵妃不说,还要将皇贵妃的事迹编纂成书。

    她和白露代娘娘去谢恩时,却听皇上再次晕厥。

    可见皇上是亦是强撑着醒来,一醒来便先为娘娘安排了后路,

    “娘娘睡时太后娘娘尚且顾不得,待娘娘醒了,太后娘娘又真能如从前那般待娘娘吗?”

    白露失神的看着夏至。

    “太后娘娘都让太医将唯一的天山雪莲给了娘娘,如何,如何会不疼爱娘娘呢?”

    夏至苦笑一声,谁也没想到五日前皇上和娘娘齐齐不好,太后会咬牙将唯一的天山雪莲命太医给娘娘服下。

    可她也亲眼看见太后娘娘因为这个选择,而瞬间苍老的面容。

    与太后娘娘而言,疼爱娘娘不假,可到底皇上才是太后娘娘十月怀胎的亲儿,为了娘娘落得如此地步,便是神仙也做不到毫无怨言吧

    “只盼皇上娘娘,都能平安无虞。”

    “皇上有太医看顾,自会无恙,多看顾些娘娘,才是咱们该做的事。”

    鹤听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露身后,阴翳的目光盯的白露有些心惊,下意识的反驳,

    “我们自然是更在意娘娘的。”

    “呵。”

    鹤听只是冷冷笑了一声,越过白露走进西暖阁中。

    迎面撞上商陆手中托着的染满鲜血的绷带,轻声问了句,

    “安神香有用吗?”

    商陆忧心忡忡的摇摇头,

    “娘娘不太好,看起来大抵是刚醒,意识尚不清明。”

    鹤听沉默的点了头,只在视线看见越入窗中的榴花时,抬步上前,将鲜活欲燃的榴花狠狠折下。

    都在盼着娘娘醒来,都以为娘娘醒后便能无恙。

    可娘娘自揭伤疤于世,又何曾想过活着。

    晋封皇贵妃的旨意下来后,满宫皆惊,嫉妒,羡艳,谁又真正想过这一份所谓的荣耀是否是娘娘想要的。

    想起这些日子来,娘娘昏睡中的呓语。

    那些痛和倦,五日前自刎时的释然。

    鹤听便心如刀绞。

    娘娘不想活啊。

    怎么没人,能够明白呢。

    又或者只有如他一般,不得不活的人才能懂得,被逼着活下去究竟是如何痛苦。

    鹤听轻轻熄灭了安神香,将娘娘用惯了的冷香点上。

    都在说安神香可抚娘娘心神,可她们怎么忘了,娘娘最不爱安神香的味道。

    这冷泠冷香,从霜雪寒天中渗透的一抹幽香,才是娘娘最爱。

    “你在做什么。”

    当冷香被燃起,长鱼姣又一次睁开了眼。

    这一次眼前干净了许多,只有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很安静,不吵闹。

    没有那些嘶吼和令人作呕的汤药。

    于是长鱼姣得以安宁,在不知人间地狱的空间中,轻轻问了一句,

    “你在做什么。”

    鹤听身子猛的一顿,他真想转过头看一眼娘娘,可最终鹤听没有。

    他只是静静的将香点燃,嗅着娘娘喜欢的香,听她因为伤口嘶哑的微弱声音,透出一份松了口气的疲倦,

    “是梦啊还好是梦,安安静静的。”

    至长鱼姣再次阖眼,鹤听也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果然成真。

    如那个雪夜,他不愿为了温宁晚伤害娘娘,将双手置于火上炙烤时一样。

    他觉得这个世间,令人倦累无比,他渴望就此解脱的死去。

    当再次睁眼时,眼前分明空无一人,他却觉得人来人往吵闹至极。

    真痛苦,他只是想死去都不能。

    至身后传来的呼吸声渐缓,鹤听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榻上终于露出安宁神色的娘娘。

    这些日子来,娘娘无一日不在梦中哭泣,挣扎。

    他便知道,活下来,才是最痛苦的事。

    “娘娘,鹤听惟愿娘娘,柿柿如意。”

    生也好,死也好。

    只愿娘娘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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