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唯有，吾救吾
周围被迫围观的众妃一个个都不由提起了心，看着被珍昭仪无所顾忌的踩在脚下的淑妃，无一不觉得心惊肉跳。
这群高高在上妄图想要审判长鱼姣，将长鱼姣贬至尘埃中的后妃，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恐惧。
“淑妃娘娘既为帝师之女，想来应听过前朝刑法。”
“黥面。”
淑妃瞳孔猛的张大，拼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黥面者，卑而贱。
更因其过分残忍，被当朝废除。
“你，你”
惊惧之下淑妃如濒死的鱼，无力的挣扎尾摆，连声音都被裹挟，发不出来。
一旁围观的人更是惊惧交织的惊叫起来，黥面，凡所知者，无人不怕！
不提女子本就在意面容，更因其刑意在摧毁人的意志！
不提世家贵女，只是平头百姓被刺了字，都有许多承受不住自戕而亡之人。
“珍，珍昭仪三思啊！”
“昭仪娘娘不可，不可啊！”
惊慌交错的求饶声让长鱼姣弯了弯唇，清艳的面容在日光下尤其耀眼。
“别怕，我的字极好。
放宽心，我不会叫淑妃娘娘太难过的。
只是一想到我不得好死，便总想要人记住我。
不是记得我为郁家女，而是记得，我名姣。”
长刀抬起，刀剑嵌入淑妃面颊。
外界的嘶喊声惊叫声和足下奋力挣扎的淑妃什么也无法感染她。
鲜血从淑妃面颊滚落，一笔一划，长鱼姣便这样踩在淑妃的脊背上，浅笑着在淑妃脸颊刻下一个“姣”字。
收刀的一刻，淑妃眼底的光和骄傲荡然无存。
黑漆漆丧失了所有的希望。
极为公平的享受了长鱼姣十分之一的绝望与痛苦。
收刀抬眼的一刻，越过人影憧憧，长鱼姣对着人群外的朝瑾弯了弯眼。
像从前许多次，无数次的天真。
漂亮又绚烂。
只有白净的面容上被方才淑妃的血溅到了些，如黄泉地府的曼珠沙华，提前一步在长鱼姣颊边盛开。
只有在看见朝瑾身后，藏满痛心的太后时，长鱼姣才有一时愣怔。
觉得掌心的刀太沉，心中太苦。
唇角不受控制的跌落，无尽的苦痛后知后觉的汹涌。
狼狈的躲开太后的目光。
长鱼姣想，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她到底没有给母后过一个千秋。
惊慌尖叫的人群被天子亲卫拨开。
朝瑾一步一步走到长鱼姣跟前。
意气风发的帝王第一次蜷曲了肩膀，无尽的后悔与疼惜在心中升起火苗，每时每刻都在舔舐他的心脏。
带着薄茧的手颤抖着抬起，想要将长鱼姣面上的血渍擦去。
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怎么也擦不干净。
“姣姣”
“看，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朝瑾的眼中是沉不见底的痛。
郁怀和江兮的模样越凄惨，越验证了长鱼姣痛苦的过往。
而他，是最后一位刽子手。
他所求的以一月之忍换长鱼姣余生安稳，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他为了，他自私的未来，竟要他的姣姣重新背上那段过往。
朝瑾窒息一般的无措，无力的收回手，又将掌中明黄的圣旨塞到长鱼姣手中，
“姣姣，姣姣，看看它，是朕错了，是我错了，无论如何，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总有办法让世人忘记姣姣的苦，总能不让世人非议姣姣，是我错了
是我残忍，我怎么能，怎么可以让姣姣
对不起，是我的错，姣姣，是我错了”
长鱼姣没有打开圣旨，只是抬眼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的朝扶光。
他骄傲的脊背好像被突然折断，连总是藏满笑意的眼都充斥了痛苦。
可他是，朝扶光啊。
“朝扶光，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我们只是，永远不相配。”
如她曾经所言，朝瑾是天上扶光，他永远拥有光明和奔赴未来的底气。
可她是藏身幽暗海底的鲛人，只有拼尽全力穿破海面的那一道光才会短暂的属于她。
她不恨朝瑾。
她甚至清楚的明白，若她理智些，忍下短暂的痛苦，或许她真的就有了未来。
但她，不愿啊。
“你没有错，只你的喜欢太浅，太薄。好在，我也是骗骗你的，喜欢你是骗你的，相信你也是骗你的。
这道圣旨，是晋我为贵妃，皇贵妃？
全不是我想要的。
到头来郁怀，江兮，还有淑妃，依旧由我亲手处置。
没有人能救我，也没有人，配救我。”
言罢，长鱼姣猛的将朝瑾推开，手中长刀却出乎意料的砍在了长鱼野肩头！
鲜血崩裂的那一瞬，长鱼野看见了长鱼姣的唇形，
“对不起，哥哥。”
无穷无尽的恐慌如浪涌般席卷，长鱼野顾不得伤，只想将他的妹妹带走！
却在下一刻，看见了长鱼姣将长刀横在颈间！
“姣姣，不要，求你不要！是我的错，是我自负，姣姣，你惩罚了他们还有我，轻许诺言却从没有保护好你的我，才是罪大恶极，你该，该惩罚我！”
“妹妹，妹妹我带你走，不要做傻事，去他的天下人，天下人和你无关，我带你回濮阳，不要不要做傻事！”
“姣姣，母后带你去国寺，无人能指摘你，你是个好孩子，母后知道，你是好孩子”
不远处狂奔而来的阿星和寄欢。
想要上前又不敢的皇后。
长鱼姣将所有人看在眼里。
于是她笑了，从未有过的灿烂，
“吾名姣，本为郁家明珍，命格所批，吾，刑克六亲，祸累家族，故，被囚于幽院，断腿求生，流离乱世，行过乞，学过戏，大雪之下，藏于尸身之下求生，十二岁被卖为婢，十二岁杀人求生。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自救。
父不仁，母不慈，天不肯怜，唯有，吾救吾。
只长鱼家是我对不起，冒认身份，得兄长爱护，今日更以刀相挟，逼迫长鱼野，犯下大错，然欺君之罪，剐杀朝臣，私刑后妃，如此种种，姣，一人承担！
今仇得报，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