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长见识
听得这话郁充仪面色一僵,旋即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威胁的开口,
“母亲,休想撇开女儿。”
女儿二字郁充仪咬字极重。
江兮听了只是古怪的笑了一声,
“娘的好女儿,郁家怎么会撇开你呢?”
这可是换走了她亲生女儿的极贵之女。
若她不能如命格所言登临高位,岂不是显得他们尽是一群蠢货?
这样的结果没有人能够接受。
得到了令人心安的答复,郁充仪才又带上了笑容,亲亲热热的挽住江兮的手,
“母亲,女儿为您领路。”
江兮点头,便命人抬着那架华贵非常的屏风前往宸宫。
听得白露通传郁充仪携其母亲江氏前来拜见时,长鱼姣的眼神霎时冷厉。
镜中倒映出的霜寒面容让长鱼姣许久才回过神。
郁充仪携其母亲江氏。
母亲,江氏。
终于,要见面了啊。
长鱼姣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笑。
真是令人期待啊,母亲。
当被你打断双腿的女儿再次出现时。
你会认出她吗?
郁充仪和江兮被宫人安置在宸宫西侧的远水亭,其下是新凿出的蜿蜒曲水,有锦鲤翻跃。
银珠流云十二幅曳地宫裙破开春日浅金色的光,曳过满地莹白的汉白玉石,款款显露真容。
长鱼姣乌发如瀑,鸾雀并蒂金步摇轻摇缓动,天然妩媚的狐狸眼被疏清眸色压住艳光,犹如月下熊熊燃起的火焰,交织着热烈与冰霜。
江兮不受控制的缓缓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姝丽无匹的女子,心中翻涌升腾的熟悉感让江兮近乎热泪盈眶。
太像了。
太像了。
若是她的珍珍长成,定是如此绝世倾城之姿!
这才是她的女儿该有的样貌!
在江兮起身时长鱼姣也在审视着这个,她一生都不可原谅的女人。
端庄的诰命服穿在江兮的身上,透着浓浓的违和。
是强作骄傲的卑怯。
这个在她记忆中美丽,温柔的女人,历经岁月的变迁,好像一如既往的,懦弱。
长鱼姣没有走近亭中,只是微微抬了下巴,睥睨着,曾想主宰她灵魂失败,便欲毁去她肉体的女人。
“江兮。”
长鱼姣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怠。
太久了。
她用了太久,太久的时间,才终于,让她,主动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长鱼姣便这样看着。
看着郁充仪带着江兮,从远水亭中走出,走到她跟前。
低下不甘的,充满恶心欲念的眼,蹲下身,弯了腰,恭恭敬敬的与她道,
“臣妇拜见昭仪娘娘,娘娘吉祥。”
长鱼姣看着在自己面前俯身行礼的江兮,用护甲缓缓挑起这张,她模糊又记忆深刻的脸。
“江氏,当真想要本宫吉祥吗?”
长鱼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兮。
凌厉的护甲挑在江兮下颌,用了极大的力气,长鱼姣才克制住了自己,没用这样尖利的护甲,刺穿江兮的皮肤。
江兮在这样冷然充满讥讽与恨意的目光中狠狠打了个冷战。
长鱼姣感受到了。
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曾经可以肆意主宰她命运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柔弱。
是离不得人的菟丝花,是肮脏卑贱的堕落者。
她曾经那样温柔的抱着她,告诉她,她是掌上明珠,心间珍宝。
告诉她,她会柿柿如意。
可转眼,亦是她,郁怀一声令下,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这颗明珠。
亦是她,病态而执拗的将她关在狭小的院落。
逼她开口,逼她承认,她从此不再是郁明珍,但她又要永远是她的女儿。
长鱼姣从没有那样恨过自己清晰无比的记忆。
恨她记得那样清楚,郁明珍带着曾经属于她的奶娘闯进那个小院前一日。
她坚定的告诉江兮,她不要他们。
不要父母,不要身份,她只要唯一爱她的兄长。
她不要做笼中雀,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院。
她听见了江兮痛哭后的咒骂,咒骂她不肯谅解她的处境。
于是第二天,她的腿便断了。
尖利的护甲到底陷入了江兮的面颊,长鱼姣沉如深渊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江兮,
“江氏,你当真想本宫吉祥吗。”
不敢违逆夫君,却要永远囚禁她的江氏。
为了囚禁她,不惜断她双腿的江氏。
真的,想要她吉祥平安吗?
“昭仪娘娘,娘娘您,您这是做什么!”
郁充仪尖利刺耳的声音让长鱼姣的视线轻轻挪到了她的身上。
长鱼姣总是不理解。
这样一张,庸俗,恶心的面容,他们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们相似呢?
又或许,恶的记忆在多年光阴流转中被模糊的面目全非。
只有当恶人再次出现时,才会开启记忆的匣子。
当郁明珍出言维护江兮时。
如此熟悉的画面瞬间又将长鱼姣带回了那个午后。
断腿爬出小院后,她并没能立刻离开京都。
所以她看见了。
她心爱的卷毛小狗,像她一样,被打断了腿。
发着抖被郁明珠抱在怀中,而另一侧是她笑得那么慈和的母亲。
与她对视时,她的卷毛小狗认出了她。
它一定是那么期待的,期待她能救它。
于是它挣扎,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却在挣扎中跌在了江兮的裙边。
下一刻,郁明珍摔死了它。
隔着人群,她在乞丐堆里,看着穿上她的衣裳的郁明珍,摔死了她的卷毛小狗,对着江兮说,
“母亲,养不熟的小畜生,咱们不要它。”
她是这样评价她的小狗的。
长鱼姣缓缓直起身,对着郁充仪笑了笑,在郁充仪松了口气的下一瞬,带着护甲的手猛的将郁充仪扇得偏过头去。
锋利的护甲带出了几道血痕。
长鱼姣觉得,美丽极了。
是这张脸最美丽的时刻。
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郁充仪陷入短暂的恐慌后惊叫起来,
“我,我的脸!母亲,母亲,我的脸!”
江兮被这样的变故也吓了一跳,忙护在郁充仪身前,愤怒又惊惧的看着长鱼姣,
“珍,珍昭仪为何如此跋扈!”
长鱼姣轻轻笑了笑,语调轻缓又温柔,
“原来这就是跋扈?”
旋即又点了点不远处一眼就能看出华贵的屏风,
“那是你们郁家,送来讨好我的吗?”
江兮心中被珍昭仪古怪莫名的行事风格惊住,如今又听这样轻慢郁家的话,当即梗着脖子,想要强撑出相府大妇的风骨气度,
“珍昭仪,那是臣妇送给珍昭仪长见识的!”
长鱼姣漂亮的眉眼压出一道恶劣的笑意,
“原来如此,礼尚往来,本宫也该叫相府夫人长长见识?”
说着便拍了拍白露的手,对其笑着抬了抬下巴,
“咱们濮阳无他,唯水多,去,让相府夫人见识见识,水下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