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就像,你曾经折断的金翼使的腿一样
秦渐书心如擂鼓,他不敢赌。
因此明知长鱼姣此番伤痛九成是为腿疾,秦渐书也固执的想要探出长鱼姣身体别处的损伤。
他不惜为长鱼姣撒下小产这样的弥天大谎,所求不过前途。
万不能在此刻前功尽弃。
“如何?”
眼看着秦渐书迟迟没有回话,朝瑾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怒意。
长鱼姣看着秦渐书却是并不意外他的为难。
但她要的就是秦渐书的为难。
如今属她宸宫之人风头极盛。
而作为太医院中唯一被她信赖的太医,秦渐书这些日子可没少得风光。
如今宫中已经有了一些暗涌,道是她式微时秦太医不离不弃。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真的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语。
但秦渐书与她的往来不是假,她也没打算真的弃了秦渐书,她只是要让朝瑾知道,所谓的不离不弃,不过是,一场豪赌。
一个无身家背景的太医为前程投下的赌注。
长鱼姣收回手,并不看秦渐书,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仰面看向朝瑾,
“不必为难秦太医,我不过是,旧疾复发。”
朝瑾眸光一凝,沉沉看了一眼支支吾吾不肯直言的秦渐书,随后又看向长鱼姣,
“是何旧疾?”
长鱼姣微微歪了脑袋,显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天真,小指勾上朝瑾的尾指,如稚童作约定一般的动作,
“是什么你都会喜欢吗?”
朝瑾轻笑一声,带着安抚的温和轻声,
“不论姣姣有何旧疾,朕都喜欢姣姣。”
言罢如长鱼姣所愿的与其勾了勾手指,达成了民间最朴实的契约。
“那就告诉你吧。
我啊,这双腿曾被人,从这里,打断了。”
一道惊雷骤然而降。
闪电撕裂天际的银光一侧照在了长鱼姣晦涩不明的眉眼,另一侧照亮了郁相佛堂!
“轰!”
慈眉善目的佛像前,供上的香齐齐折断。
就在电闪雷鸣降临人间的同一时刻。
江兮总含水意的眸子被惊的睁开,待看到无故折断的香,急忙起身慌乱的想要重新点燃。
窗外又有雷鸣声降,江兮无助失措的在狭小的佛堂跌跌撞撞,将窗户紧闭,妄图以此将雷声隔绝。
可没有用,伴随雷鸣无孔不入的春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无孔不入,在江兮脑海翻腾汹涌。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江兮再度跌坐回佛像前,
“信女江兮,供奉佛祖多年,只求珍珍,我的珍珍早入轮回,别,别再缠着我,别再缠着我!”
说到最后如菟丝花一般的夫人惊呼癫狂的惊叫起来。
郁相郁怀在春雨落下之时便加快了步伐,在江兮惊叫时收了伞,抬步踏进小佛堂。
看见佛堂中慌乱惊惧的女子,郁怀严肃的面容带着几分沉郁。
蹲下身一把掐住江兮的脖子,拨开江兮因为泪水而粘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这是一张很漂亮很柔弱的脸。
即便江兮不再是二八年华的年轻女郎,她依旧是漂亮的,柔弱的。
而正是这一份一辈子都只会依附他人的柔弱气质让郁明安并没有在宫中那一眼,认出和母亲生的极为相似的长鱼姣。
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在江兮身上是引人攀折的娇弱妩媚,而长鱼姣永远是天山顶上的一捧雪,透着冷,透着清。
脊骨挺拔,永不肯被摧折。
“一月后,春猎,我会想办法让明珍再上一步。”
安抚江兮发疯的方法很简单。
只要听到郁明珍的步步高升即可。
正如此刻,因为春雨惊雷而想起女儿的江兮,在听到郁明珍会在一月后再次晋封,便瞬间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夫君,让珍昭仪换个封号,随便换什么,我们明珍是极贵之女,名讳怎可被人用作封号?”
郁怀嗤笑一声,掐着江兮的脖子将其拖拽起身,
“妇人之见。”
待得江兮起身,郁怀便松了手准备转身离开,
“收拾好自己,别让明安察觉不对。”
听到郁明安的名字,江兮很快就回过神将脸上的狼狈擦干净。
关上了小佛堂的门,却永远合不上心中的扭曲。
她舍不得珍珍,却又在听到夫君说将珍珍交给郁家三房当庶女时,无法接受她的女儿喊旁人母亲。
她没有办法。
她离不开夫君也舍不得珍珍,只好将珍珍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只要珍珍听话,她依旧会是珍珍的好母亲。
可她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说不要再当她的女儿?
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她?
她是孤女,是夫君喜爱她,才让她做了郁家五房嫡次子的正妻。
她没法给夫君带来母家的助力,珍珍享受了那么些年她和夫君给予的疼爱,为什么不能懂事的报答他们呢?
后来还是郁明珍给了她方法。
哪个和她的珍珍像了几分,却分外狠心的小女孩,一手抓着珍珍的卷毛小狗,一手提着棍子。
下一刻,棍子打断了卷毛小狗的腿。
从此,即便不认可新主人,断了腿的卷毛小狗也无处可逃。
她是珍珍的好母亲,她只能,悄悄让身旁的妈妈告诉了郁明珍,她还藏着珍珍。
她想,只要她的珍珍也像卷毛小狗一样被打断了腿。
就再也不会,不敢说不要她这个母亲了。
但她没想到,断了腿的珍珍,从前被锦衣玉食养的那般娇弱的珍珍,居然,居然还能逃掉。
血迹从小院中心一路蜿蜒至闹市。
她的珍珍,死了。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银色的电光照出了朝瑾猩红冷冽的双眼。
“是谁!”
长鱼姣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朝瑾的胸口,语调轻快的好像在说旁人的痛苦,
“就像,你曾经折断的金翼使的腿一样。”
我啊,这双腿曾被人,从这里,打断了。
不跳,不跳,疼,我疼。
如果,你喜欢我,我就给你跳舞。
席卷而来的记忆如浪潮,击打的朝瑾恍惚失去了呼吸,耳边呼啸的的电闪雷鸣全数安静。
只有“咔嚓。”一声。
他在乾正宫,折断那只可怜白狐前腿的声音。
朝瑾好像站在了一条漆黑的甬道。
四面八方传来的,全是长鱼姣这一声轻快的声音,
“就像,你曾经折断的金翼使的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