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权当哄哄他吧
长鱼姣步步紧逼,轻缓的声音越发冷冽,清艳面容好似燃起烈火,无形的火似从长鱼姣身上蔓延,舔舐上朝瑾的肌骨,灼的朝瑾五内俱焚。
他想解释并非如此。
却又悲哀的发现,即便所有的晋位不是为了惠妃的伤害而赐下,却无法否认他确实像在弥补。
弥补长鱼姣被下毒,所以晋位美人。
弥补长鱼姣被惠妃用私刑,所以晋位婉仪。
弥补长鱼姣失去孩子,所以晋位昭仪。
一层最梦幻的以喜欢为名织就的薄纱在此刻被撕扯粉碎。
朝瑾眼前一阵昏暗,在长鱼姣冷然的步步紧逼中踉跄着往后退去。
这一刻的朝瑾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他明明,应当度过了与长鱼姣最难和好的时光。
明明他以喜欢为名让长鱼姣对他不再冷淡。
他甚至觉得,今日晋位昭仪,赐下宸宫,便该是他们新的开始。
却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他在欺骗自己,在所有伤害中选择了严惩她人,而美化自己对长鱼姣带去的伤害。
在朝瑾被打击到近乎想逃时,神情冷淡的长鱼姣却忽然红了眼。
饱满莹润的泪珠重重滚落。
朝瑾下意识抬手,这颗滚烫的泪便不偏不倚的砸在朝瑾掌心。
从掌心灼烧进朝瑾五脏六腑。
“我记得,我没有醉。”
朝瑾的眼睛不期然的睁大,下一刻他听见了他一直期待着的,如今听来却分外苦涩的话,
“不喜欢朕。喜欢阿瑾。”
“我也知道,携芳阁的柿子树不是我的柿子树。”
朝瑾的心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坠入深渊。
年宴那晚,大雪漫天,醉酒的长鱼姣在雪中旋转飞舞。
带着酒意的微醺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执拗的告诉他,
“不喜欢朕。喜欢阿瑾。”
正月十六,上元节后。
天上明月与人间灯火相和。
绚烂烟火绽放在柿子树上空。
长鱼姣踮脚与他拥吻。
缠绵交颈时不曾停歇的阿瑾。
全都是她的喜欢啊。
原以为知晓长鱼姣小产那日,已是人间极痛。
却原来,这一刻。
真切明白长鱼姣的恨。
才是世间最痛。
他在长鱼姣恨他时,才终于真切感受到了她的喜欢。
那本册子上飘浮不定的,让人不敢相信的喜欢,在这一刻变得明了。
柿柿如意下的那一眼。
怎么会是假的呢。
朝瑾苦笑着看着面前倔强的只落下那一颗泪的长鱼姣。
“今天是昭仪娘娘的好日子,怎么就让你哭了呢。”
朝瑾小心的将长鱼姣抱进怀中。
面容下埋进长鱼姣颈间,如那日一般,一颗微小的泪水隐没在长鱼姣的青丝中,
“姣姣,你恨朕。”
“是,我恨你。”
真假参半,最骗人心。
年宴的喜欢是假的。
正月十六的动心,是真的。
动心不需伏笔。
可她终于一次任由假象欺骗自己。
欢喜的接受了新的柿柿如意。
却终究,连这段梦幻泡影都没得圆满。
她这一生得到的好太少。
她总是想要珍惜。
却又睚眦必报的不容许其中掺杂一点坏。
她恨他,于是要他爱她。
这是她确定了,要写给朝瑾的剧本。
贴在朝瑾心口处的面容逐渐平静,感受到了吗,朝瑾。
这是我最后给予你的真相。
缓缓褪去方才浓烈的恨意与那一分微不足道的心动。
长鱼姣便又是长鱼姣。
有些发闷的声音从朝瑾怀中透出,
“还要我教你如何喜欢我吗。”
朝瑾漂亮的桃花眼微微耷拉下眼皮,脑袋埋在长鱼姣颈间,听见长鱼姣的问题,回答快过了脑子,
“要。”
等话音散尽朝瑾才愣了愣。
有些不可置信的退开半步,看向怀中的长鱼姣,
“姣姣,你还愿意”
长鱼姣幽幽叹息,声音中带着许多的茫然无奈,
“我怕孤单啊,今日封了昭仪,明日便失宠了多难过。”
朝瑾的心不由的揪起,复又将长鱼姣抱紧。
在长鱼姣有些茫然无助的柔和声音中,他沉沉坠入深渊的心好像又往上蹦了蹦。
“姣姣,你”
在朝瑾有些迟疑的声音中,长鱼姣推开了朝瑾,难得孩子气的抹了抹面颊,似乎是又在他怀中偷偷哭泣过。
泛着红的可怜眼睛瞪人都是娇俏,看的朝瑾沉重的心霎时轻松几分,
“我累了,明日再谈。”
朝瑾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好似枯树生花,姣姣说了明日?
倒也不怪朝瑾如此。
依照长鱼姣的性子,既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下一句只怕就是死生不复相见。
毕竟,这可是烈性到解释都不肯听直接就能往寒池跳的人儿。
朝瑾轻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的看着长鱼姣转身离去。
待得寒风吹过面颊,朝瑾才揉了揉混沌的脑子。
而长鱼姣在转身的那一刻便松散了眉眼,素白指尖点了点眼尾,不知道晨起染的胭脂会否晕开。
朝瑾这人永远恣意飞扬。
即便他认错,愿意改变,也永远变不了与生俱来的霸道。
这份霸道必然驱使着朝瑾付出了就想得到回报。
今次晋位昭仪,赐居宸宫,还有种种细微处的体贴,依照朝瑾的性子心中必然自得,觉得她该有所回馈。
即便今日忍下,可往后惠妃的处置,巫蛊之祸的盖棺定论,显然又会掀起朝瑾索求好处的念头。
与其三番四次在她能否重新喜欢他这件事上纠结折腾,干脆就将从前所有的事情引爆,让朝瑾彻彻底底明白,她曾经的喜欢和如今的恨。
但正如朝瑾所说,欲求之必先予之。
伤了朝瑾的心,她便再和软点,落下泪告诉他从前的喜欢,再提及往后的所谓的教导喜欢。
也算是她给他的甜头?
说来这份教导还是朝瑾自己求的。
算不算他,求仁得仁?
长鱼姣弯了弯唇角,踏出悟星台,忽然停了脚步抬头往上望。
能瞧见朝瑾颀长的身姿,宽肩窄腰,很是风流潇洒。
“我的束修别忘了。”
朝瑾听见声音忙往下看,长鱼姣却已经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婷婷袅袅的婀娜背影。
胭脂色的浮光锦随长鱼姣步伐摆动,不知为何让朝瑾忽然想起他们的初遇。
秋日凋敝,红枫林中出现的素白身影。
而今春来复苏,她却着红衣离开。
但无论她来还是她去。
她总是在宫中。
永远在宫中。
而长鱼姣落下的话更是妙极。
束修。
朝瑾眉间的愁色终于散了些。
还能与他打趣,或许事情并未太糟。
长鱼姣忽然回头留下这句话则是有另一个猜想。
纵使朝瑾自恃聪明,可屡次在她这儿吃瘪,会否寻她人相助呢?
如果要寻人解惑,朝瑾总不至于将他二人之事说与后妃听。
即便不寻她人也无妨,总归是天子,权当哄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