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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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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瑾的世界好像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嘈杂的惊叫,他听不得半分。

    眼前春来雪消的绿芽红蕊好像也尽数成了虚幻扭曲的环境。

    他只能看见长鱼姣看向他时,平静的,没有恨,没有怨的淡漠眼神,毫不犹豫的转身纵下冰寒刺骨的太清池的身影。

    他张开的,想要救她的手。

    是她避之不及,宁可身亡寒池,也不愿牵住的手。

    长鱼姣。

    长鱼姣。

    月白的柔软衣裙就像鲛人美丽的鱼尾。

    她逃了。

    她终于不再喜欢他。

    在他刚刚发现,她曾是那样喜欢他的时刻,她放弃了。

    放弃了自己。

    放弃了他。

    朝瑾奔向长鱼姣,只能感受着月白裙尾拂过掌背的柔软。

    就像曾经,他伸手,却到底晚了一步,没能握住她。

    春日的水真凉,刺的人骨头生疼。

    刺骨的寒意一寸一寸从骨头缝里蔓延。

    长鱼姣纵下太清池前,并不知道,原来这一环最难的,是克制自己求生的本能。

    拼尽全力的克制住求生的本能,不让自己上浮。

    漂亮的眼睛在看到同样落水的朝瑾向她而来时。

    才缓缓弯了唇角,任由水流侵蚀她的生机。

    朝瑾从未有如此悔恨的时候。

    当他看见不远处的长鱼姣,如漂浮的轻羽,松散的,自如的,奔赴死亡,悔意彻骨而生,越过了寒池带来的森森冷意。

    朝瑾什么也不想,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终于握住长鱼姣手腕时,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慌,朝瑾吻上长鱼姣的唇。

    他想求她。

    求她不要如此自如的奔赴死亡。

    求她活下来。

    只要她活下来。

    朝瑾只觉得他们在水中度过了一整个轮回。

    朝瑾以为上了岸,他便救下了他的姣姣。

    可一道发颤的,带着恐惧的声音,让朝瑾彻彻底底坠入深渊。

    “血”

    朝瑾眼睫仍有水珠滚落,茫然的看向怀中的长鱼姣。

    月白裙裾真美。

    美的好似天上朦胧的月色。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刺目的猩红。

    一大滩,不肯停的,不肯停的猩红血液,蔓延

    “太医,找太医,去,快去找太医!”

    朝瑾颤着手,将轻飘飘的,瘦弱的长鱼姣抱在怀中。

    “姣姣,没事的,没事,姣姣,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兵荒马乱的回到携芳阁,入目是焦黑狼藉的柿子树。

    空气中甚至残存有焦烟的余韵。

    朝瑾的脚步猛的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明显被焚烧过的柿子树。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柿子树会被烧毁,为什么小满要那般惨烈的冲到御前,为什么长鱼姣,要如此决绝的奔赴死亡。

    还有沾在他掌心,黏腻的让人不自觉发颤发寒的猩红血色。

    朝瑾脑中乱糟糟一片,太多的念头闪过。

    向来自负的他,变成了木楞的傻子。

    “臣秦渐书参见皇上!”

    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传来,朝瑾才猛的回神,让开床侧,

    “救她,救她,孩子,孩子不重要,保珍姬,救珍姬!”

    听得孩子二字,秦渐书猛的一顿,躬身上前,一眼看见月白裙裾上蔓延出的大片血色。

    清俊的面容霎时惨白一片,颤着手搭上长鱼姣细弱的腕间。

    脉细微弱的令人心疼,借着一片慌乱,秦渐书终于没有忍住,心疼而又贪婪的看着躺在床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长鱼姣。

    颈下青色的脉络都好似张牙舞爪的挑衅。

    挑衅他无能又克制不住的心。

    但

    秦渐书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姣姣如何?”

    发梢仍旧淌着水,朝瑾在身后宫人的簇拥下,终于回过神,发现了秦渐书不自然的长久的沉寂。

    一阵极为恐慌的情绪漫上心头。

    朝瑾平生第一次出现了逃避的情绪。

    天人交战,秦渐书终究是转过身,重重叩首,落下深渊而来的宣判,

    “回皇上,臣,臣无能,保不住珍姬腹中皇嗣”

    保不住,珍姬腹中皇嗣

    “混账!”

    朝瑾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皇上,皇上您保重龙体啊!”

    拂开白榆因担忧而上搀扶的手臂,朝瑾只觉他好似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灵魂失魂落魄的漂浮在空中。

    另一半灵魂却被理智拉扯。

    艰涩的声音被朝瑾从喉间挤出,

    “珍姬如何别管,秦渐书,先救她,朕要珍姬平平安安的。”

    朝瑾此刻好似身在沼泽地一般,前一步,退一步,就会泥足深陷。

    可即便立在原地,他也终将会被吞没。

    浑浑噩噩的离开内室。

    耳边是内室传来的属于商陆的低泣。

    “传令下去。”

    “今日,珍姬水下受伤,需静养。

    谁敢泄露珍姬小产一事,夷三族,三族无亲,便诛九族。”

    白榆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苍白却浑身冷厉的皇上,

    “皇,皇上的意思是?”

    “去问,今日在太清池逼她跳下去的人都有谁,你亲自去。”

    平静到淡漠的声音,透着森森杀意。

    白榆心中惊颤。

    皇上的意思是,瞒下珍姬小产一事?

    待白榆匆匆离开,朝瑾才茫然的抬手,按在胸口。

    他又是要骗姣姣了啊。

    可太清池那一眼,那毫无留恋的纵下寒池。

    已经让朝瑾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如果不瞒姣姣,如果让她知道因为他的不信,不听,纵容,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从此,他们便再无可能。

    无力的阖眼,朝瑾觉得他好像已经陷入深渊。

    却只能饮鸩止渴般,留住眼前唯一一点希望。

    “皇上,臣有事”

    秦渐书煎好药,让宫女送入内室后,匆匆行至皇上身前,想回禀疑事,却被制止。

    从内室换下的血衣于此刻被宫人捧出,月白雅致,其上的鲜红便分外刺眼。

    扎的人心口七零八落的疼。

    朝瑾看着那血衣久久失神,直到捧着血衣的宫女即将消失的在眼前,朝瑾才哑着声音吩咐,

    “烧掉。”

    “朕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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