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不值
鹤听眼底透出几分迷茫，却在小满愤而想要夺回手串时，猛的攥紧手心，
“这是小主赏我的。”
截然不同的凶狠眼神，看得小满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这一抹失神中，这串由皇上亲自雕刻，串珠而成的粉珍珠手串，便被鹤听套进了手腕。
鹤听生的很白。
腕骨瘦弱伶仃，套上这样一串粉珍珠，却好似浑身的白都变得有生机起来。
鹤听才不在意这串手串会为他带来什么祸端。
他只是很开心，很开心他又有了一样被珍小主赠予的物件。
将食盒提起，鹤听脚步轻快的走到门边，轻轻叩了叩门，
“小主，奴才伺候小主用膳？”
长鱼姣没有阻止。
鹤听就像得了糖的稚童，浑身都透着喜悦。
简单的菜食被取出，摆放齐整，鹤听便乖巧的立在一旁。
好似他从来就是携芳阁的宫人一般。
鸡汤应当是被刻意放久了些，此刻端出已经浮上一层白花花的油脂。
长鱼姣面不改色的点了点鸡汤，唇角微弯，
“鹤听，我喜欢喝鸡汤。”
鹤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主，鹤听明日会带热腾腾的鸡汤来。”
说着又将视线投向最后跟进屋的小满，其中蕴含的催促意味十分明显。
小满抿着唇，向来活泼开朗的姑娘变得沉默。
这几日小主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携芳阁变得冷冷清清，除了携芳阁外那些宫人尖利刺耳的讥讽，再没有半点生气。
鹤听的到来让小主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小满心里是开心的。
只是开心之余却又生出无限酸楚。
长鱼姣接过小满盛好的鸡汤。
瓷勺舀起一口汤，送入口中。
冷腻的油腻感让长鱼姣瞬间就泛出恶心，面上却是分毫不显的喝下小半碗后，才猛的将碗一推，难耐不住的吐了出来。
“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突然的变故让小满心下一惊，忙取了痰盂面巾递上。
本就苍白的面容因为这一遭变得越发虚弱，眼眶是因为呕吐难受泛出的红。
转过头看向小满，长鱼姣开口却是，
“还要吃吗。”
小满担心的表情霎时僵硬。
那是携芳阁闭宫的第一个夜晚。
小主满身孤寂的坐在秋千架上不肯用膳。
小满几番劝慰无果，只能再次用皇上威胁。
“小主若是不肯用膳坏了身子，皇上问起，受苦的只会是白露夏至。”
直到此刻，小满才终于恍然。
那日后小主妥协的认真用膳，根本不是她想吃。
只是不得不吃。
是明明恶心到极致，还因为她的威胁不得不吃。
从前总要白露哄着才肯多用两口的细致人，如今这些冷了的，不好吃的菜肴，又怎么吃得下去呢！
小满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在地，跪行至长鱼姣身侧，
“小主，小主，是小满不好，对不起小主，不吃了，小主不喜欢就不吃了。”
长鱼姣摇摇头，因为呕吐而泛红的眼尾明明那般脆弱，瘦削的脊背却依旧挺直。
拨开小满搭在膝上的双手，清冷的嗓音遥如山上雪落，
“你又忘了，你是阿瑶。”
小满瞳孔猛的收缩，被拂开双手瘫坐在地的狼狈面容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初到携芳阁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是小主浅笑着问她，
“叫小满可好。”
是白露握着她的手，替她表忠心，告诉小主，她是个好人。
长鱼姣没有再看小满，只是点了点桌上被她推的狼藉的菜碟，看向鹤听，
“劳你收拾。”
鹤听沉默的摇了摇头，将塞进袖中的青梅脯取出，
“小主，去去恶心。”
长鱼姣这一回却并没有再拿，只是摇头告诉鹤听，
“已经够了。”
鹤听茫然的看着入内而去的翩然背影，并不明白够了是什么意思。
收拾好餐碟，鹤听看着依旧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小满时，单薄的，并不漂亮的眼睛越发显出阴郁。
后宫已经传遍，珍姬私服避子药失宠，身边最信任的宫女之一小满是皇上的眼线。
许多人都在笑话珍姬不识好歹，亦有人讽她识人不清。
鹤听蹲下身，看着垂头哭泣的小满，声音透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你怎么忍心背叛她。”
背叛二字挑动了小满的神经，让她猛的抬头，倔强的瞪着眼前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太监，
“我没有背叛小主！”
她从没有向皇上回禀过任何不利小主的事！
为什么没人相信她，她没有背叛小主？
“身有二主，你的存在就是背叛。”
鹤听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将最根本的一点点明。
小满哑口无言。
只因她想到了曹珠。
谁都知道曹珠是皇后娘娘的人，可小主从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待曹珠不好。
只是心照不宣的划出界限，不过分亲热，也不为难。
“我没得选……”
“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吗？”
小满迷茫的看着蹲在身前，面容俊秀的小太监，
“你想说什么？”
“告诉我，小主喜欢什么，我想办法弄来。”
小满迟疑着开口，
“或许，小主可怜些，乖顺些，皇上才会早日心软呢？”
“她很难过，你真的看不出吗？”
鹤听眼里是全然的失望。
他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出小主的哀伤，身为唯一可以陪在小主身边的人，却天真的指望那个无情帝王的早日怜惜？
“我真为小主感到不值。”
鹤听起身提着食盒离开。
只留小满一人坐在幽寂的房中。
若是寻常，此刻夏至应该在廊下绣花。
绣小主喜欢的狐狸，一只白狐一只赤狐，勾连着尾巴黏黏糊糊。
白露呢，白露会从当中取出许多藏着的零嘴。
那些零嘴儿吃多了小主便不肯用膳，所以白露看顾的格外紧。
内务府有人为了巴结白露，还特意送了白露一把精致漂亮的小锁。
拿到小锁那天，白露好神气，讨喜的小酒窝根本藏不住，当着小主的面，将什么蜜饯果子全搜罗进柜中，咔嚓一声锁住。
插着腰，抬着头，
“这样小主就再也离不开我了，离开了我小主可就没有零嘴儿吃了！”
小满抱着膝盖呜咽不止。
那些快乐的时光中，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眉飞色舞的和小主说宫中似是而非的八卦。
有趣的无趣的，无一例外的则是小主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是温柔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