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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小宴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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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门之隔,朝瑾将房中轻声温柔的歌谣听入耳,微微失神一瞬。

    似在许久前,仍在东宫时。

    那簇鸢尾别过耳后的秀美女子,亦曾这样温柔的,在夏日哄慰燥郁不耐的他。

    只后来,她决绝的摔碎大婚当日的凤头钗,要与他做君臣。

    而今,与他做君臣的皇后,却又用这样温柔的歌谣哄慰着另一个,对他失去信任的女子。

    朝瑾在这悠扬的小调中,渐渐生出几分颓唐。

    即便是和皇后,和太后争执最凶时,朝瑾也不曾后悔。

    肆意妄为的宠爱他所认为有趣的女子,又在温宁昭崭露头角后,予以明贵妃前所未有的风光。

    可如今,立在檐下风雪中,听着皇后唱起歌谣,听着长鱼姣渐渐熄弱的哭声,朝瑾忽然想。

    或许,他确有错。

    待皇后走出,便见被风雪侵身的皇上面色沉沉,望着携芳阁庭院中那棵一秋过,却始终没生红果的柿子树。

    沉吟片刻,皇后缓缓走到皇上身侧,

    “永宁宫侧的莲花楼,还布置吗?”

    朝瑾微一偏头,看向身侧沉稳端庄的皇后,轻哂开口,

    “阿南从来大度,大婚一月便能心无芥蒂的将朕推至谨言房中,又能眼看她诞下朕之长子,偏就容不得贵妃?”

    提及已故的荣妃,皇后脸色微沉,旋即勾起无可指摘的端庄笑意,

    “皇上既知臣妾大度,却始终不愿问,贵妃为何让臣妾容不下。”

    她自认没有哪个皇后,能比她大度。

    新婚一月就为太子纳侧妃,更是让侧妃先一步诞下太子长子。

    她从不善妒,自认做足了为妻为后能做的所有。

    “皇上,您何时才能承认,是您错了,是您不该将贵妃纳入宫中。”

    “放肆!”

    朝瑾脸色骤然一沉,眸色寡淡的看向皇后。

    在贵妃一事上,皇后总有他想不到的执拗恨意。

    可即便他心有悔意,也容不得他人指责。

    “吩咐内务府,明日小楼宴席如常。”

    冷然的声音让皇后心中一惊,古井不波的眼中霎时泛起不可置信的惊诧。

    这般境地,房中的珍嫔刚刚哭睡过去,他还是执意为贵妃庆生?

    不说皇后,就连白榆也是吃惊的半抬头,在心里不住的犯嘀咕。

    究竟是贵妃太得皇上喜爱了吗?

    将皇后眼中的惊诧纳入眼底,朝瑾方才挥袖转身,只擦肩而过时,淡淡落下一句,

    “皇后可别忘了到场。”

    将众人的诧异茫然抛在身后,朝瑾缓步离开了携芳阁。

    只在离开前,将绛河留下,命她好生照看珍嫔。

    圣驾远离后,皇后怔怔立在庭院许久,才沉默着离开。

    如果明日生辰宴照旧,珍嫔所受又有何意义,她不惜狠心任她被贵妃折磨,又有何意义……

    这番话很快在后宫传扬开,听得贵妃被废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的后妃尚来不及高兴,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火焰。

    一个个沉着脸,怨气森森却又无可奈何的备礼。

    圣驾离开携芳阁时,殿中沉沉睡去的长鱼姣忽然睁眼。

    她总是睡意浅淡,皇后起身时她便醒了。

    指尖戳了戳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掌心,待得感受到掌中传出的刺痛,才呼了口气松开手。

    披了衣裳轻声下床,取过一张素白字笺写下,

    “传,贵妃年宴,因其兄,复位,重掌权。”

    左手落笔,用的是朝瑾从未见过的瘦金体。

    笔落墨干,长鱼姣才将这张字笺夹进了今日沾满鲜血的衣裳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浣衣局来人,道是想看望旧主。

    将低垂的面容抬起,却正是从携芳阁离去的旗云。

    小满夏至没有见过旗云,却听白露提起过从前携芳阁中奴大欺主的过往,眼下看见旗云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旗云也不恼,只是谄媚的笑着,

    “奴婢从前做错了事,如今在浣衣局做奴,早已悔过,听闻小主今日受苦,实在心中有愧,还请两位姐姐让奴婢见一见小主吧。”

    “什么悔过,你分明就是在浣衣局待的苦,想求小主将你要回携芳阁,想的倒是好。”

    昂着头,小满对旗云很是不满的开口。

    “让她进来。”

    微有嘶哑的声音传出,小满夏至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几分不解,却依旧乖乖退开了半步,让旗云进屋。

    进得屋中,旗云很是自然的替长鱼姣倒了一盏温水,送到长鱼姣唇边,

    “小主润润喉。”

    长鱼姣就着旗云的手用了两口,方才轻笑起,

    “我如今行动不便,这只茶盏还得劳你自己摔。”

    旗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就将手中茶盏狠狠摔下,旋即脸上带出几分惊恐慌张之色,顺着长鱼姣手指的方向,匆匆将带有字笺的血衣收走。

    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在出了房门后还哀哀凄凄的讨饶,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污小主的眼了”

    看着旗云慌忙离去的背影,长鱼姣眼中隐有笑意。

    即便是病中,她又怎会让自己真落的无人可用的境地。

    旗云是当初分进延春宫一干宫女中,最年轻却最聪明之人。

    亦是,明贵妃安插进携芳阁之人。

    只是明贵妃驭下手段实在浅薄,撰以把柄,胁以权势,好处给的不足,当把柄不在是唯一可以控制手下的途径时,想要策反实在简单。

    也正是收服旗云,得知初入宫就被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明贵妃盯上,又在权衡朝瑾风流的性格后,长鱼姣才做下决定,在携芳阁沉寂了一年。

    故此,从明贵妃第一次在她的携芳阁布下暗桩,又肆无忌惮给她下毒时,长鱼姣便想好了。

    她要明贵妃,丧权。

    欲杀猛虎要先做什么?

    拔其利牙,断其利爪。

    明贵妃深得众人忌惮原因有二,一为协理六宫之权,此乃实权。

    说句难听的,拥有了实权,即便皇上一月不召幸,也无人敢轻视,甚至因为手中的权利,可以名正言顺的为自己谋私,有的是人为此攀附。

    而贵妃之上破格赐予的封号,则是明贵妃令人不敢对抗的另一重护身符。

    隐性登位皇贵妃的象征。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中宫犹在,便封皇贵妃的先例。

    亦无出现过贵妃之上,加封封号的先例。

    明之一字,照临四方为明,更像是皇上对其,封无可封之后,无奈之举。

    因为不能让她一步登临皇贵妃,才破格赐予了封号。

    两者相成,方才使得明贵妃于后宫中风头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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