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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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很轻柔。
如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小石子, 令林见鹿感受到吻她的人所隐含的小心翼翼的感情,对她的喜爱,对她的宠溺。
他将之一点一点剥开给她看, 坦白出最柔软的内心。
他的双唇轻轻含|弄她的上唇, 一直徘徊在唇间,辗转反侧,却不曾深入, 丝毫不像是他高烧那晚的激烈, 不如那晚的应对自如。
仿佛除开那晚的本能之外, 清醒的他面对男女之事, 又回到了近乎笨拙的直白。
不知道男女亲吻, 是可以进入对方更深处。
林见鹿不知怎么地, 激烈跳动的心脏变缓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唇角泄露出了笑声。
大约每个男人都在意伴侣的感受,谢听楼发现林见鹿开小差之后,掐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紧。
他停下啄吻的动作, 底下头颅, 与林见鹿额首相抵,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 交换彼此的气息, 俯首帖耳地听见对方的细微喘|息。
这个场景自然得诡异, 极其顺利地进入每一对小情侣亲热之后的贤者时间,偏偏他们的身份与小情侣完全沾不上边, 甚至说出去,都会引起他人的异样眼光。
神智回归之后, 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处男谢听楼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成熟男女之间的威胁, 林见鹿暗自蓄力, 趁他不注意,一把推开他。
双手撑在倚靠的墙壁前,避免自己腿软地坐到地上。
林见鹿平复自己的呼吸,呐呐问:“老板,你怎么来了?”
谢听楼丝毫不为她的推搡而生气,他在小姑娘微微睁大的视线里,冷白有力的手指,不在意地揩过被她濡湿的唇角,他的神情依旧儒雅秀致,带着浅淡的笑意。
“刚才那男生是谁?”
林见鹿侧开头,竭力不去看他。分明是光风霁月的人,此时素色的唇染上殷红,竟然比小说里面的男妖精,还令人把持不住。
她的思绪分散,神思不属的糊弄:“同学而已。”
谢听楼内勾外翘的眸子微眯,明显不信:“他喜欢你。”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几乎不会有任何的隐藏,眼里心里都是小姑娘。本来他只是单纯来祝贺小姑娘毕业,可在男生的坦诚讨好之下。
谢听楼怕小姑娘动心。
曾经他以为权势、地位可以作为他的底气,然而见到小姑娘面对谢铮以及其他同类人的活泼开朗之后,他必须得承认,这些东西与共同话题相比,几乎没有任何的优势,年轻确实是竞争者的资本。
生平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得到的谢听楼,第一次体会到慌张的情绪。
虽然她能感觉到男生的意图,可被谢听楼戳破,破天荒产生一种心虚的情绪,她嘴硬道:“人家只是想在安城多几个同乡而已。”
谢听楼欺近她,大手抚在她的脑后,力道不大,掌控欲极强:“我会吃醋的,所以别和其他人走得太近。听话。”
如果她与谢听楼的关系是一根橡皮筋,一直以来,都处在或松或紧的状态,总归能维持平衡,不会断掉,伴随着这句话落下,林见鹿仿佛能看到皮筋中间绷紧到极致,随时都会断掉。
经历了何觅的事情后,她已经不敢轻易去交付真心,更何况他们的关系也并不适合越界。谢听楼有他的事业与家族,她也有她的自尊与责任。
她要拨乱反正。
林见鹿扯出一抹笑,仰头看着谢听楼好看认真的眉眼,尽量用轻松的语言打趣:“老板,咱俩谁跟谁啊,即便我毕业了,也不会糊弄兼职的,不用跟我套近乎的。”
“别装傻,你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没装傻……”
谢听楼用力,拥紧小姑娘,让她听见自己心房的心跳:“听见了吗?”
林见鹿眨眨眼,喃喃道:“可是我不能喜欢你。”
听到其中的字眼,谢听楼明显被取悦到,同时,他也心疼小姑娘的胆怯。
早在他对小姑娘动心之后,他就找人调查过她的过去。林父葬礼上,叶媛将她卖给谢铮一家寻求好处,以及这些年她寄人篱下而受到的偏见。
他都一一知悉。
也在她为了室友的事情找上他时,嗓音中的低沉颤抖,察觉到她推己及人,害怕他们关系失控之后,舆论的旋涡波及到她身上的担忧。
所以,他不想逼迫她。
谢听楼按住小姑娘的脑袋,她好小一只,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完全据为己有。
他侧头凑到小姑娘的耳旁:“在陶瓷展那晚,触碰到你的瞬间,我就产生了欲望。是想要将你掠夺,狠狠占有的贪欲和破坏欲。后来,我尝试解读这奇异的情绪,最终将它归类为爱情。”
“见鹿,我爱你。”
他逃离过这种感情,又最终意料之中的臣服。
“可是,可是你不是自诩最公正严谨的吗?怎么能做这种,这种……”林见鹿咬住下唇,到底不好意思说出来。
谢听楼轻笑:“这种违背人伦的事?”
林见鹿不好意思地想要捂住他的胡说的嘴,却被他温和制止。
“我能做到一切秉公处理,公平公正,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你,对你,我从来只有偏袒。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你勾出了我最离经叛道的一面。”
林见鹿白皙的脸飞上红晕,恼羞成怒:“你怎么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了?!”
小姑娘的手还没放开,谢听楼顺势吻了下她的手掌心,见她羞恼之下,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猛地抓住,绵软一团,极为好捏。
谢听楼面对女孩的胡搅蛮缠,没有去争论,无师自通地包揽下所有的责任:“都是我的责任。”
他认真地看着她。
“见鹿,我不会给舆论任何伤害你的机会。”
“我可以等你,等到你解除婚约,等到你愿意,只要你别拒绝我的靠近。”
“决定权只在你的手上。”
“你想——做小三?”林见鹿吃惊地看着他。
谢听楼眉梢跳了跳,有些无奈地戳她的额头:“到底给我留点面子。”
“老板,想不到你还挺混蛋的。”
对于谢听楼的表白,并非毫无触动,她只觉心里软成一片温热的泉水,一点一点沁润这些年因为叶媛而干涸的内心。从来没人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从来也只是她在退让,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一切的主动权交到她的手上。
给予了她随时抽身的权利。
林见鹿想继续规劝谢听楼回到正轨,她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潜意识觉得,要是她拒绝的话,可能他的温柔再不会有了。然而让她就这么接受,两人的身份差距,婚约的羁绊都还没解决,她不想将一切的难题都给谢听楼。
所以,她再度岔开话题,戳破了暧昧的氛围。
意料外地,这一次谢听楼没有接招。
他忽然掐住她的下颌,轻轻挑起来,笑得很勾人,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我是混蛋,我还有更混蛋的。”
他再度吻了过来。
林见鹿见到他的深情,仰头被动承受着,可吻了半天也不见他进来,她突然不好意思去打断他。
吻了两次,也仅仅是啃嘴巴,这很谢听楼。
吻技完全对不起他禽兽一样的羞耻台词。
真是拿稳童子鸡老男人人设不倒。
这边吻得兴起,没人注意到拐角过来的叶语琴,她阴毒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她隐约知道,为什么谢听楼不再来找她了。
……
毕业典礼之后,林见鹿多留了几天宿舍,将寝室里整理出来的东西都打包到跳蚤市场卖掉。她使用东西向来小心,因此摆摊没多久,就几乎都被学弟学妹们买走。
快到中午,林见鹿收拾好剩余的物品,放到纸箱里,起身抱回寝室,走到宿舍大门,发现谢铮来了。
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单手插兜,阳光的眼眸难得染上些许的阴翳。
几乎是她走到他面前,他的目光就攫住自己。
林见鹿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谢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手里的箱子有点大,她抱着比较吃力,想上去放一下箱子,于是说道:“我上去放下东西,待会下来找你。”
谢铮一言不发,盯着她打量,半晌才掀起唇角:“不用,几句话的功夫。”
闻言,她只好放下纸箱,等他开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正当她想询问的时候,谢铮的眼神好似在她的手腕上转了一圈儿。
想到曾经这里戴过谢听楼的佛珠,她不自觉地把手背在身后。
谢铮冷冷嘲讽:“遮什么?怕我看见小叔的佛珠在你手上?”
“老板送我佛珠当生日礼物而已。”今天这出质问,林见鹿已然明白,谢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只是谁告诉他的?
“生日礼物?”谢铮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收紧,像是要将之捏碎:“这话你自己信吗?”
“那串佛珠是小叔的祖父在他出生就买给他的,从小到大他从不离身,怎么就送给侄子的未婚妻当礼物了?你敢说他不是别有用心?!”
谢铮吊儿郎当的神情第一次如此严肃,他攥着林见鹿的手,步步紧逼。
林见鹿很清楚,谢铮今天跑来质问她,并非出于什么狗屁喜欢,更多只是占有欲作祟,所以对他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异常反感。
她都从来不管他与沈从影,他凭什么指责她?
“是又怎么样?”林见鹿跳起来踢他,见他吃痛,飞快地挣扎出来,站在离他三步远的额地方。
谢铮捂住腿,脸色难看,理智都被愤怒冲没了,他口不择言道:“你真当小叔是喜欢你?别看他一直都不喜欢和人发生肢体接触,其实他有皮肤饥渴症!”
“皮肤饥渴症?”林见鹿蹙眉。
她想到酒店那晚,谢听楼的异样,睫毛微颤。
“我估计小叔对你这么不一样,只是因为他对你有皮肤饥渴症而已,你要真的清醒,就别陷进去了!而且小叔的爸妈就喜欢□□,说不定小叔携带的基因就喜欢搞刺激……”
“谢铮!”林见鹿简直要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父母做的事与谢听楼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他父母的过错,所以他就要去承受别人的不好的猜测?而且说出这话的还是谢听楼的侄子,这就更让林见鹿难以忍受。
幸好,谢听楼不在这里,他不会听见这些。
林见鹿辩驳:“谢铮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有,享受一切的宠爱,即便你不能理解他,也不该去臆测他。他毕竟是你的小叔。”
“我什么都有?爷爷从小就偏心你,顺着你,这叫什么都有?”谢铮像是被踩住尾巴,翻出他耿耿于怀的旧账:“当初爷爷去世,最后一面只叫了你进去,这叫什么都有?!爷爷他从来都只偏心你!”
林见鹿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封信也完全没看。”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我小叔。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临走前的一眼,谢铮的眼神像是冰河下的岩浆,藏着不甘心与愤怒。
林见鹿站在原地很久,才抱起纸盒,她垂着头,盯着箱子里林父为她做的小玩意儿。
“他对我好啊。”
“我怎么可能不动心。”
……
经过谢铮这一茬,林见鹿彻底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她抱着箱子回到寝室,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放进行李箱里面,准备今晚都带到出租屋。
何觅跑过来瞅了一眼:“基本都卖光啦!”
林见鹿:“卖得比较便宜,所以好卖。”
“这几天我到你家凑合几天呗?我还没找到房子。”何觅讨好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行啊,晚饭你做。”
“转眼间,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何觅瘫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林见鹿,又看了看叶语琴,逼着她们俩保证:“工作以后,也要保持联系啊!别毕业就失联了。”
林见鹿一时之间也有些感伤。
毕业之后,谁能保证一直在呢?
小时候想长大,可真的踏入社会,又会怀念以前。
“要不是鹿鹿你上来晚了,咱们还能和对门寝室的姑娘一起出去吃个散伙饭。”何觅抱怨,她喜欢热闹,她与对门寝室也处得好,毕业之前也想多聚聚。
叶语琴为她解围:“见鹿刚才和谢铮说话呢,哪儿那么快能上来?”
林见鹿整理行李箱的手顿住,她起身朝着窗外看了眼,她们的寝室能看见宿舍大门,可门口有一棵茂密的大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边角,根本没办法看见她与谁在说话。
而且叶语琴被齐教授布置了任务,在她出门之前,她一直忙着做任务,即便是平时,她也很少到窗边来。
整个学校知道她与谢铮是关系的只有叶语琴与何觅。
林见鹿不是傻子。
她再相信叶语琴,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只是她觉得都是室友,不必事事都计较,所以很多时候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
哪怕她把自己当做垫脚石。
以前她一直觉得叶语琴想留在博物馆,也在她的耳边不断地游说博物馆多好,她就以为叶语琴是想留在博物馆的,可是在她推拒了拍卖行后,叶语琴拿到推荐之后的洋洋得意,让她知道,也许她想错了。
想到叶语琴对她莫名其妙的防备,林见鹿打开天窗说亮话,质问:“语琴,我和谢听楼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谢铮的?”
叶语琴神情微僵,但是很快调整正常,疑惑的说道:“怎么会是我?见鹿你是不是想多了?”
“想错了?”林见鹿反问,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当初你在我耳边频繁游说博物馆的好,是不是想打消我去竞争拍卖行的推荐名额?所以才装出一副自己也想留在博物馆的假象,以此增强我留在博物馆的决心?这样就没人和你竞争了。”
“毕业论文答辩也是,你的论文题目全然不是陶瓷展览的内容,那次你也是利用我留在酒店。”
小心思被一层一层揭开,叶语琴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装下去了。索性不再装了,收敛住脸上虚假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见鹿。
“是又怎么样?”
叶语琴说得理直气壮,气得何觅窜起来,就想破口大骂,但是被林见鹿打住。
林见鹿:“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讨厌的?我以为我们至少也是关系不错的室友。”
“关系不错?”叶语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笑着看她,似乎在笑她的天真和无知。
“那我问你,当初我问你要不要去拍卖行,你为什么要说为了梦想要留在博物馆?后来毕业还不是为了钱要去拍卖行?”
那时她因为叶媛而想放弃博物馆,在推荐时间截止之前,她当然可以凭实力去竞争。
“当初你在酒店那晚,我帮你隐瞒下来,我问你那晚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涉及到谢听楼的隐私,她当然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况且叶语琴也没有任何的立场来问她有关谢听楼的事情。
“我和你都是同样的家境,凭什么你什么都有,我却只能靠自己去竞争,我怎么和你关系不错?林见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林见鹿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
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也许都会被叶语琴认为是狡辩,更何况,她与叶语琴的关系,经过今天,也不会维系下去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经历两场质问,林见鹿从心底感到疲惫。
显然,叶语琴没打算继续呆在寝室,她利落地收拾好行李箱,将电脑放进包里,背起来就往外面走。
林见鹿在她走出去前,开口说道:“语琴,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
叶语琴脚步微顿,继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林见鹿眼神在空旷的寝室转了一圈儿,这里已经恢复成才进校的模样,铁架床,木质书桌,除此之外,什么也剩不下。
大学四年,到底是什么也没有。
她的目光落到桌上,那里摆着一串谢听楼的佛珠。
她突然很想他。